这个天赐良机,就应验在十五阿哥这位小侧福晋的身上。
又或者说,十五阿哥迎娶的这位小侧福晋,就是上天赐给他和珅的天赐良机!
说来一切都有预兆,一切都仿佛是上天计算好了,冥冥之中注定的。
首先他自己是钮祜禄氏,且在他多年的苦心经营之下,又在皇上的支持之下,终于得以在族谱中往上寻了十代、八代的,终于找到了有一位先祖是人家额亦都的伯父,这便奏请连宗,皇上还给准了。
当然皇上准了这个,也有皇上自己的先例——当年皇上登基之后,才将老太后的母家跟额亦都家连了宗,合了族,视为堂房。
老太后的阿玛是额亦都的兄弟辈,而他自己的那位先祖是额亦都的伯父辈,宗支远近差不多,皇上自不能否定老太后母家丹阐,这便也恩准了他家与弘毅公家连宗。
这便叫他与那位小侧福晋,名正言顺地成了同族之亲。
其次是这位小侧福晋怎么就那么巧,偏是弘毅公家房头最矮的六房的格格,一向不被其余房头待见,故此当年应选侍读学生的时候儿,他阴差阳错地那么帮了点忙。
这位小侧福晋终究是家里清寒,又因为他自己的身份举足轻重,于是那小姑娘还真往心里去了,记了他的恩去。
其三,这小姑娘还真被选为十公主的侍读去了,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竟然放着那么多家世更高贵的女孩儿们去,独独选了她。
而十公主,则成了他的儿媳妇。那小姑娘作为十公主的侍读,心里自然与他们这边是亲近的。
如此,一切就这么水到渠成地凑在了一起。
他与那小侧福晋同族为亲,而那小侧福晋又是年岁小、没靠山。
宫里的福晋们,谁不指望着自己母家的帮衬去?小侧福晋自家是指望不上,弘毅公家那些高贵的房头也不敢指望……所以这便与他主动攀交起来。
——所以,才有那小侧福晋认了他侄女儿宜安为妹妹的事儿吧。
要不,宜安跟那小侧福晋原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更没有认作妹子的理由。
人家小侧福晋的好儿已经递了过来,他只需伸手,就已经一切在握了。
这不是天赐良机,又是什么呢?
他心内已经心花怒放,只是面上却冷静如常。
越是在天赐良机到来的时候儿,他越得沉得住气。
一撩帘子,十额驸丰绅殷德来了。
和珅暂时收起思绪,只听丰绅殷德与宜安说话儿。
宜安还小,语气里满是急迫。
冷不丁听十五阿哥后院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而且还是出在那位小侧福晋身上的,丰绅殷德自难免爱屋及乌,这便也当场就急了,“这不明摆着就是有人害她嘛!”
宜安也道,“小侧福晋已经没了主意,她先想到的自是饮食。这才托小妹来跟哥哥求助,请哥哥好好儿查查御茶膳房去。”
御茶膳房不仅仅是御膳房,还有御茶房、肉房等,总管大内吃喝饮食之事,这正是丰绅殷德的正管。
可是丰绅殷德一听这个,便有些皱眉头,“既是我的正管,我自是能查得出来。只是……”
丰绅殷德小心地瞥和珅一眼,当着阿玛的面儿,他没敢直接露怯。
和珅却只当没听着,自顾垂眸欣赏着臣僚送来的一套鼻烟壶。
这套鼻烟壶用料都是金贵,但凡玉、玛瑙、水晶、琉璃,不一而足。
宜安却急了,赶紧问,“哥哥可是什么呀?”
丰绅殷德小心地上前一步,将宜安往落地花罩外头扯一把,压低声音道,“……说来容易,可是你可知道那膳房、茶房、肉房的底单账册得有多少!还有承应肉、菜、果、饽饽等的内管领,又有多少!”
“至于负责采办的拜唐阿、苏拉们,乃至太监们,以及外头雇的厨役等……林林总总,真是大内最难查清楚的一笔账。”
“况且你哥哥我才接手这差事两个月,眼前的账册还没看完呢……”
落地花罩内,和珅听着便也是悄然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儿子会这么说。
儿子啊,终究是从出生,就是锦衣玉食,没他与弟弟和琳当年的艰苦岁月。
若是他自己当年,得了皇上的指派去办差的话,别说单只御茶膳房的账册,便是要将内务府各库的经年账册都查了,他也会不眠不休、不顾一切地去办完的。
他如今的皇宠,是他一件差事、一件差事,拼了命赚来的。
唯有他得用,唯有他不辜负皇上的信任,才有皇上越来越重的恩宠。他的一切,没有一丝一毫来自祖荫,全都是他自己胼手砥足,自己挣来的啊。
他的儿子,如今贵为固伦额驸,花团锦簇、锦衣玉食都有了,唯独缺了他当年的那股子拼劲儿。
或许也正因此,他才有些看不到儿子的未来。
和珅叹口气,“进来说话。有什么不懂、不明的,趁着你老子我还没忘了内务府那本账,现在就先都问清楚了!”
和珅自己从乾隆四十一年起被任命为总管内务府大臣之一,这些年对内务府的账目全都记在脑子里。
这便也都没白记,今日也算好歹为儿子所用。
一听阿玛还是听见了他的话,丰绅殷德有些尴尬,赶紧躬了腰,小心翼翼进内。
“……阿玛,儿子刚到御茶膳房履职,尚且不得头绪,还请阿玛指点。”
和珅静静抬眸,“御茶膳房办的是什么差事?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你这差事是皇上信重之地,却也同样是万丈悬崖啊。稍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况且御茶膳房又不是你一个人经管着,上头还有内务府大臣,还有管府的王爷们;便是下头,那么多太监呢,哪个不是难缠的小鬼儿。”
丰绅殷德有些额角汗下,“儿子也正是寻思这个。”
和珅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不用查,事儿不会是出在御茶膳房。”
“阿玛,您这是……??”丰绅殷德抬眸,不解地望向父亲。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