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月色很明亮。
华奇锋从公寓出来,独自走在路上,硬材质的军服在行走时摩擦出沙沙的响声。
他的眼神很迷茫。
因为觉得自己像个丢了过去的孤魂,他攥紧拳头砸上自己的脑袋,为什么,他的记性好像更差了。
就连白天发生过什么都开始模糊。
路上有位大婶迎面走来,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手里端着一个宽扁的簚箩筐。
华奇锋清楚地看见她纵横的鱼尾纹。路灯底下,扁筐内整齐地码放着许多晒干的红枣。
他好像是认得她的,“邓妈?”
华家是标准的军人家庭,小时候没人管他,妈妈就请了一个性情和善的大婶来照顾他。
邓妈最拿手的就是红枣糕。
大婶踮起脚尖亲昵地拍拍他肩膀,称赞他这身衣裳帅得很。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
华奇锋独居在小公寓里,他的房子跟堂姐家大概两公里。
走着走着,他忽然感觉到不对劲了……这条路,怎么好像没有尽头……他们走了有多久了?明明只有两公里啊,为什么还在这条马路上?
冷汗从他额角冒出来,昏黄的路灯不再让他觉得温暖,而是十足的压抑,恐慌,街上没有一个路人,只有身边这个笑容亲切的邓妈。
当邓妈第五次说到:“雪茹真是好人,要不是她给我这份工作,我早就饿死了。”华奇锋终于忍不住了,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够了!”
邓妈吃了一惊,无辜地微转过头来看他。
按现在的平均寿命来看,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算是一只脚踏进棺材。她似乎是有点端不住,簚箩筐微倾下来,立即有五六个红枣顺着边缘滑出去,砸在地上。
有一个还弹到华奇锋的军靴表面,硬邦邦的,像块石头。
华奇锋颤抖着手从兜里摸出烟,给自己点上,狠狠吸了一口,然后在邓妈委屈的眼神里愤恨地把烟丢到地上踩了一脚:“给老子滚,滚!”
作为一个军人家庭的孩子,一个清隽儒雅的心理专家,一个执行过无数次卧底任务的精英少将,华奇锋本不该做出这么没有素质的举动。
华奇锋红着眼骂道:“鬼东西,哪来的就给老子滚到哪去,你装谁不好,非要装邓妈!”
“你知不知道,她早就死了!”
“就为了打枣子,跌到石头上,一头磕死了!”
他的拳头从下而上,把簚箩筐砸翻!一个个红枣被抛飞起来,再砸落在两人头顶。华奇锋额头上砸出一个鼓包,他抓过一个枣子凑到眼跟前一看,呵,原来真是石头。
邓妈慢吞吞地把身子完全转过来,另一侧太阳穴正对着路灯的光。
一个深不见底的血窟窿,还在汩汩流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肩膀。
她看起来很迷茫,含糊着说:“原来我已经死了……”
邓妈的迷茫没有持续太久,她很快抬起头,又是那副笑眯眯的和善模样,语气亲昵地说:“小锋,今晚有热枣糕,你训练完了早点回来吃啊。”
华奇锋的眼泪模糊了视线。
他大叫一声往回跑去。
身后是邓妈机械般重复的感慨声:“雪茹真是好人,要不是她给我这份工作,我早就饿死了……”
华奇锋走后,兰疏影侧躺在床垫上,她很困,但是无法安然入睡。
吃力地摊开手掌,月光洒落其中。м.ωеńχúе㈠贰.cом
映着那个线条清晰的时钟,还有底下血红色的数字:22小时!
她勾勾嘴角。
直到看见照片上的乔森,她才明白巫为什么针对她。
在龙门的时候,她不能笑,然而华若瑜并不是面瘫,说明只是有人不想让她笑。
为什么这种情况仅限于龙门所在的a世界?
或许是因为,巫没想过一个记忆缺失、在她眼里只是爬虫的人,居然能突破a世界,并且在b世界里也过得如鱼得水。
百分之九十的女人,在对待情敌的问题上都会变得不理智。显然,巫也是这样。
兰疏影阖上双眼,意识沉下去。
奶糖化身的小猫背对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甩尾巴。
“奶糖。”
“喵。”它转过来,一脸忧伤。
兰疏影好笑地踢它后腿,“查查这个世界的本源,抓回来,先别吃。”
奶糖更忧伤了。
“不愿意?”她的笑容渐渐淡下来。
“喵!”嗅到危险气息的奶糖一下子跳起来,跃出识海。
二十分钟后,萎靡了许多的小猫遍体鳞伤,衔着一个白色小球回来了。
这个球明显比上一个大了一圈,里面封着的白影跟巫的气息一模一样,显然也是分身,比绝情峰上看家的那个强一些。
奶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毛茸茸的耳朵耷拉着,配上这满身恐怖的口子,别提多可怜了。
兰疏影把这球切下来五分之一左右,抛给奶糖:“行了,别装了,快点吃完,后面还有事做。”
伤口消失了,连毛发都没有一根散乱。
工具和宠物的区别很大,最初,奶糖对她来说就是一把用来开门的钥匙,随着相处得越来越久,小家伙又懂得撒娇卖乖,她渐渐把这家伙当作家里的小动物来喂养。
使唤它做事,偶尔也赏根骨头。
但如果它把进化来的智力用在偷懒耍滑上,她只好考虑抹掉它的意志,把这件好用的工具重新捏在手里。
用起来麻烦一点,但总比事情做不成好多了。
她瞥了奶糖一眼。
正在进食的奶糖明显哆嗦了一下。
“华奇锋呢?”她随口问道。
奶糖用爪子按住还在挣扎的残缺白球,乖巧地转过头说:“我把这个从他身体里抓出来,他没感觉到,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
话音还没落,兰疏影听到外面传来滴的一声有人在刷她家的门卡。
她似笑非笑:“到家了?”
奶糖:“……”
进来的确实是华奇锋。
他失魂落魄地打开灯,满身狼藉,却在目光定在她身上的时候安心了很多,一屁股拍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姐……”他嗫嚅着说,“你,真是我姐吗?”
兰疏影挑眉,干净利落地说:“我不是。”
没想到他一脸感动地扑到床边,像狗子似的把头靠在床的边缘,释然地说:“你肯定是我姐!”
“……”兰疏影真想问问奶糖,是不是刚才顺便把这人的智商给抓了?
“哦,呵呵,那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