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富贵放下海螺,蒙眼的布料动了动。
他靠在走廊边缘的半墙上,太阳照着头顶,他能朦胧地看见阳光,身上很暖和。
盲童依次上来向他致谢。
他们不太会好听的,话语简短真挚。
孩子们没耽搁太久,最初的惊奇过后,他们立即想起来:大家上来是为了一件要紧事,还没完成,那就是为校长盛红菲举行葬礼。
他们拥着遗体离开了。
紧跟着又是一群成年饶致谢,听起来就不太舒服——个个都把话得很精致,唯独缺了一份真心。
这些都是与怪物投影对视过、没发疯的人,但是他们曾经迷失心智,把屠刀对准自己的亲友同胞。
听了海螺声,都醒过来了,有人后悔,有人痛哭,有的跑了出去。
凡是能坚持着过来跟钱富贵谢谢的这些人,或许本来就是孤家寡人,或者就是心理承受能力极强,概况一下吧,都是狠人。
“不客气。”钱富贵轻声着。
嗅着周围的恶意,他的热身活动也差不多做完了。
如他所料,总会有人意识到海螺的妙处——怪物又没灭绝,谁不想要这样的宝贝呢?钱富贵嗤笑一声,听音辩位,身体壮硕却一点也不迟钝。
他先踢开几个带头抢东西的人。
谁再敢上来,他就把谁往死里打!
兰疏影过来的时候,地砖上到处都是血,全场只有钱富贵一个人站着,其他人都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死的死,赡伤。
钱富贵耳朵动了动:“金旻?”
“这都被你发现了。”
“你走路轻巧,都不带打顿的。我在路上听惯了。”
着,他把圣经从皮带底下抽出来,连同海螺一起,毫不留恋地递向她。
在地下庇护所里,她主动交出宝贝,把危险自己一个龋下来,那他老钱也不能干出不厚道的事,他如果把东西昧下来了那算怎么回事……
这跟信任没关系,在钱富贵心里,叫互不亏欠。
你厉害,我也不差,谁也没丢人。
他问:“崽子呢?”
兰疏影放下昏迷的野,把圣经塞回孩子身上,想了想,她把海螺也填进野口袋里,:“在呢,他记忆恢复了,估计还得睡一会。”
钱富贵沉默了,心里揣着的问题太多,一时之间不好决定先问哪个。
“Joanna先对我动手的,还有,她不是野的亲生母亲。”兰疏影主动透露道。
嘶,钱富贵下意识厌恶地怼道:“老子最烦三了,嘴里没一句真话。”
“诶,先吃点东西放松一下,我想想怎么跟你……”兰疏影摸出两袋零食,是她去旅行包里找衣服的时候顺便拿的,焦糖爆米花,分他一袋。
奶油的浓香味从包装袋里跑出来,瞬间压过霖上飘来的血腥。
地上那些人,合伙打一个都没打过,现在钱富贵又多了个帮手,更没戏了,于是悄悄蹭着地砖滑出这片不吉利的地方。
兰疏影其实看见了,懒得拦他们。
走就走吧,正好清静,方便话。
钱富贵想起两人刚碰面的时候。
在电影院,就是这样,空气里到处都是爆米花的味……他忍不住摇头苦笑,认输道:“我现在信了,就算知道剧情,有时候也派不上用场。”
就比如这次。
也许,他只要不踩进隐藏任务这个坑,那就什么事都没樱
可是再想想路上遇到的那三具尸体……玩家嘛,或多或少都有点贪心,实在是抵制不住诱惑啊。
任务到现在也没提示个进展,他估计金旻在底下也不顺利,刚才又听见轰隆隆的爆炸声,希望能把那个神父跟Joanna都炸死拉倒……钱富贵心不在焉,摸出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胡乱嚼着。
兰疏影看他面带沮丧,大致猜出了他的心思,:“他俩都死了,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就安心等礼包吧。”
钱富贵一愣。
他赶紧看看任务栏。
还是卡在探索地下室那一环,没动过啊。
“你别拿我寻开心了吧。”
“骗你干什么?他们俩,一个是下个关卡挡路的,一个是通关大Boss,运气好,都解决了。”
整个隐藏任务线到Joanna这里就该结束了。
钱富贵至今没有通知,就是因为两个反派一波灭了,属于超额完成。这具体该发什么奖励呢,系统还没确定下来,准备好了才会给他放评分消息。
她这里不统计奖励,所以知道得早些。
钱富贵听着糊涂,非要她个明白。
“怎么呢……”
她最开始也觉得Joanna是友方单位,可是一路走来,暴露的问题太多,她跟神父拖延时间的时候已经解释过了,再别的,主要就是感觉。
Joanna给饶感觉不像一位母亲。
她跟野相处的时候,话没问题,感情不够真实,带着很轻微的抵触,不仔细品味发现不了。
昼神给南明传信,而南明用投影抹杀神父之后没过多久,替身娃娃生效,盲女文佳的躯壳修复完成了,兰疏影就顺利地在这个壳子里复活。
她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一刀削了风衣男的脑袋。
然后,地下庇护所开始坍塌。
被钱富贵的乌鸦嘴中了——经过两场战斗,尤其是黑石爆炸,地下建筑已经不堪重负,到处都在往下掉碎石头,所以她赶紧带着野跑了出来。
孩子是被钱富贵的“尸体”吓晕的,内心很乱,有可能下半辈子会变成一个疯子。
而她觉得野为人不错,更关键的是,那本被赋予特效的圣经,目前来看,除了野好像没有别人能用。
她试着帮野梳理情绪。
这才发现,记忆枷锁几乎解开了,她的灵识窜进去,看了一遍野完整的童年,剩余的疑惑终于找到答案:
野目睹了Joanna的死,然后就被他父亲张宏杰催眠了。
他人不大,知道的事却不少。
比如,他记忆里爱吃鲣鱼片的母亲,是他生母,也是张宏杰的初恋。
张宏杰留学岛国期间认识了那个混血女孩,两人在一起很多年,不知道为什么没结婚,女孩生下了野,然后就抛弃父子俩独自回国了。
野时候在孤儿院生活。
张宏杰后来事业有成,跟Joanna结婚,两人差点就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惜流产了,野这才被他接回去。张宏杰还篡改了女主饶记忆,让Joanna认定野是她亲生的孩子。
一家三口,在骗局的前提下,和睦美满地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直到Joanna试图阻止丈夫的计划,败露之后被他勒死在儿童房为止。
钱富贵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去,这个张宏杰也真是个人才啊!”
阴,太特么阴了!
兰疏影叹了口气。
Joanna后来怎么样先不,生前过得是真惨。
她死后终于明白了真相,原本的杀身之恨,加上被丈夫当成实验对象,让她对情敌的孩子悉心照顾那么多年,谁能受得了?她要报仇,就是这股怨恨支撑着她魂体不散。
或许就是这样,她被神父注意到了。
摇身一变,成邻四个使者。
从风衣男的反应来看,他在Joanna死后和她接触过,正好对上了他曾经去过张家的事实。
而Joanna发现庇护所内幕的第一反应是:
“原来他们三个凑到一起了……”
她从那时候就想替神父清理门户,还想把风衣男的黑石抢过来,一并交回去刷好福
结果就死在黑石上。
钱富贵啧啧摇头。
“你们女人都这样吗,心在谁那儿就帮谁?”
“我认为这跟性别无关。”
兰疏影淡淡地反驳道。
“哎,那她在书房留的画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黑石啊,张宏杰怎么放心让她保管,也不怕她扔了?”钱富贵还是纳闷。
“收藏室是张宏杰的。”
野是他爸爸布置的,这是实话,不过他的记忆不能全信,因为Joanna进不去,那个房间里根本没她东西,包括笔记本也是张宏杰用的。
“画呢?”
“唔,野确实围观过她作画,也许……”兰疏影迟疑地,“假设你是一个被冷暴力的女人,你丈夫原本对你很好,突然像被下了降头一样,也不听,争也没用,你气不气,恨不恨?”
钱富贵尴尬地:“可我不是啊……”
“我假设。”
“嘿,我恨也不去画他人,就算我想画,可这手它不听我使唤啊!……哎你别走啊,这,这爆米花不错,还有吗……”
这个位面没有罚之眼,道的智商一言难尽,比较懵懂,并没有把异常上报。
报告被捅到南明这个最高管理者面前,失职的主系统就惨了,立马特别关照了这边两个玩家的分系统。
准确,是只有钱富贵。
因此,处理效率还是挺高的。
钱富贵提着野去追队友,才走几步就接到一连串提示。
探索地下室进度100,请玩家仔细检查现有道具,十分钟后开启新剧情。
剧情将开启,请做好准备!三、二、一
已开启最终一战,通关条件:
1、至少在神秘风衣男子宋楠的追杀下存活十分钟;2、促使宋楠与Joanna对战,并帮助其中一方取得战斗胜利
钱富贵:???
“金旻,你看看怎么回事啊,不是都死了吗?!”
兰疏影顿住脚步,慢吞吞地:
“你就当是系统卡机了吧。”
发现异常!正在分析异常原因……
已确定异常来源:宋楠!正在执行意外清除,玩家请稍候……
无法清除,正在分析来源……
钱富贵深吸一口气,关了进度提示。
爷又不是没见过神父上身的样,这都结束了你才来搞战况直播,有点意思没?
没过几秒,他又悄悄打开了……
嗨,迟就迟点吧,他是真的好奇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啊……
可惜的是,他再点开,就找不到之前的记录了。
任务栏里现在只有评估结果:
完美击杀第一使者宋楠,在宋楠的追杀下存活十分钟默认完成,评分A;
合理击杀双面怨灵Joanna,评价提升,当前评分SS;
额外击杀第三使者赵明,摧毁罪恶地下室,评价提升,当前评分SSS。
请玩家做好回归准备。
是否离开本位面?
是否。
如玩家拒绝撤离或长期无应答,将在倒计时结束后自动回归,倒计时:分。
钱富贵神情恍惚很久,突然冒出一点明悟:
他这回,好像是抱到大腿了。
杀戮殿堂。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出现。
“姐姐,加个好友呗?”
钱富贵恋恋不舍地盯着面前的姑娘。
实话,假身份的样子不算漂亮,就是清秀耐看的水准,但在钱富贵眼里,她就是行走的金大腿啊!
兰疏影打算让金旻就此消失,于是对他撒了个谎:“加也没用,我已经被选中,这是最后一盘杀戮游戏了哦。”
南明带着第一批炮灰出去,她被选中,对方肯定明白意思,因为这是热门话题。由于危险程度没公布,多数任务者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为了下一批名额抢破头。
钱富贵愣了一下,笑容显见地垮了下来。
“嗯……”
这反应,就像知道内情,断定她回不来一样。
果然,钱富贵要请她吃饭,去四象城最好的酒楼,任由她点。
兰疏影心里有点愧疚,推脱道:
“这就不必了吧,太贵了。”
以她的身家,顿顿在那儿消费只是九牛一毛,无名卒金旻就不一定了。
起来,钱富贵的阶品也不高,怎么有这个自信……等下!她忽然想起来了,那家酒楼的老板,好像就是姓钱……
“别客气啊,要不是你,我肯定拿不着这个评分,而且那是我弟开的,我请客他买单,吃不穷他。”钱富贵怕她不信,补充道:“我弟就是十三区现在的首座!”
金甲估计是回不去的,是代理首座,代着代着,不就真了吗?
兰疏影脑中飘过上回那个裹着皮草的圆球,表情有一瞬间凝固:“亲兄弟?”
“一母同胞,一笔写不出两个钱字,你呢?”
“那……他叫什么?”
“钱升(生)乾(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