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服,你根本没懂我的意思!”
银冠少女一看见兰疏影出现就扑了上来,张牙舞爪的魂体刚靠近她就冒起一串青烟,痛得缩了回去。
兰疏影靠在熟悉的纯银座椅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刚刚又经历了一次死亡的滋味,她的心(情qíng)现在不是太好,刚好有人,哦不,有鬼撞了上来。
女人没说话,简简单单坐着也自有迫人的威势,让人不敢轻易造次,她冷森森的目光扫得少女有些忐忑,可是一想到江燕回的悲惨遭遇,莫雪薇被怒火壮了胆,又开始叫嚣着要重来之类的话。
兰疏影问她:“你是对哪里不满?”
莫雪薇早有准备,脸上满是跟她的清冷气质八竿子打不着的愤慨,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兰疏影神(情qíng)淡淡地听着,无非就是在为心(爱ài)的少年打抱不平。
(奶奶)糖心虚地浮在上空没敢下来,毕竟,主人之所以忽然改变画风,在它看来,多半是因为它贪玩隐瞒了剧(情qíng)。
兰疏影嗤笑道:“你是死了,并不是脑子被挖了,自己好好回忆一下你告诉我的心愿是什么?我问你,陈敏死了没有?”
“……死了。”
“你要让江燕回看到真正的江湖,我就让他看了贪婪之罪,人(性性)之恶,弱(肉肉)强食,这些比他幻想的东西真实得多,这点你认可么?”
莫雪薇沉默了,她无法反驳,如果只从她提的三个心愿来看,即便是自己重活一遍也无法比这个女人做得好。
女人将她拥有的资源都利用到了,每做一件事都对江燕回产生了影响。而她如果亲自重来,或许只想让那个少年安全和快活。
“最后,我教你一件事,得不到的才会永远记着,你希望的是他记住你,很好,他到死都在念叨你的名字,你有什么可不服的,嗯?”
兰疏影挑眉,手指有节奏地敲着银座的边缘。
莫雪薇满脸不(情qíng)愿,可是不得不说,她的心愿其实都被很好地完成了,她只是不满自己(爱ài)惜到那种地步的少年,被那样轻慢地对待,又那样悲惨地死去。
她喃喃道:“……对,他死了,我要去找他……”
自己可以作为鬼魂真实地存在着,他也一定可以,那么她可以找到他,和他一起投胎转世,来世或许……
“我很抱歉,你恐怕不能去找他。”兰疏影停住手上的动作,似笑非笑地说:“既然你认可心愿全部达成,现在,你的灵魂归我。”
莫雪薇一愣,忽然眼神凌厉地反驳她:“谁说我认可!你没有领会我的意图,我是要他活得好好的,而且不能跟那个((贱jiàn)jiàn)人成亲生子!”
“真可惜,你当时可没说。准备好了吗?”
兰疏影期待地((舔添)添)了((舔添)添)下唇,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某种美味。
莫雪薇悚然后退,可是她的魂体不受控地被收进女人的手里,越来越近,近到女人形状完美的红唇正在放大……
轻烟消失,兰疏影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下来。”她头也不抬,下了个简短的指令。
(奶奶)糖瑟瑟发抖:主银,人家真的错鸟……
“那你就自己在上面反省吧。”
(奶奶)糖很快就后悔了接下来三个月,整整三个月,它被无形的能量封在那一小块区域里,连翻个(身shēn)都不行,只能用一个姿势在这里看着主人,什么叫(欲yù)哭无泪,这就是了。
兰疏影这次休息了很久,其实她也在反省。
这是她出关之后进入的第二个世界,并不理想,最重要的是被天道发现了。
(奶奶)糖的贪玩固然占了一部分原因,可是她自己的失控才是让一切脱离轨道的关键,如果按照她正常的习惯,应该会继续留在主角(身shēn)边让他们俩狗咬狗,可她偏偏选择了最暴力的一种培养反派。
她这次脾气太大了,居然到了忍受不了主角的地步,而事实上,过去她遇到过很多比这两个人恶心数百倍的主角,都被她玩弄于手掌之间。
她失去了理智,而且没有扮演好莫雪薇这个角色。这个领悟很不好受。每一秒都有无数任务者因为失控而任务失败,可是对她来说是第一次,可耻的污点。
新手世界太顺风顺水,让她忽略了这点,加上太过信任自己的能力,没有调整好心态就去了第二个世界。
还有她培养的那个反派,镇戈……
兰疏影有些失神。
严格来说,镇戈其实是她的第一个弟子。
她不太明白该怎么跟他相处,心疼他的遭遇,所以尽力想对这孩子好点。她发现他很崇拜自己,在很多地方会以她为范本去模仿,她提醒过他做自己就好,他似懂非懂,后来长大了,(日rì)渐冷漠内敛,不再与她交心。
出于弥补的心态,她把超脱这个世界的东西也传授给了他,比如修真世界的功法。那里没有人能伤害到镇戈了,除了南明,不过南明也不会对他眼中的蝼蚁出手。
此外,根据她的研究结果,这个世界最后有百分之五的几率直接崩溃,另外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几率是重塑规则,也就是把镇戈从反派变为主角。
她离开的时候探测过,世界很稳定,规则处于不断崩塌和重组之中。
没有及时制止他对自己的感(情qíng),是她这个做老师的失职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如果他够听她的话,喝下那瓶无忧就可以断除一切(情qíng)感,他会记得她,不过是以普通弟子的视角。
如果不愿这样也没关系,只要他想活得长久,等他逐渐踏入修者的旅途,什么都会淡去。
无忧,那是高阶任务者才有权限兑换的东西,她(身shēn)为首座也只存了三瓶。
或许正因为取出这东西,天罚之眼才会提前降临吧,她洒然一笑,并不后悔。
(奶奶)糖可怜巴巴地认错,兰疏影没理它,熊孩子必须教训,至少要让它知道隐瞒剧(情qíng)后果非常严重!
她打开水镜,正好看见镇戈把自己浸到湖底,惨白得像个水鬼。好在有护卫及时把他捞了上去,她松了口气,犹豫一会,她造了一个投影入他的梦,把没交待完的都说清楚。
她又想起南明了。
南明府以他为尊,划有十三个区域,而她是十三位首座之一,曾经以为她在南明看来是特殊的一个,没有人知道她很早以前就是他的弟子了。
或许只能算是有个名头吧。
他一向公正严明,从来不会给她提供什么帮助。
顶多在她回来休息的时候来找她聊聊天,喝喝茶。
他或许不知道,那时候她没出息得很,哪怕只是几句开解也能让她开心很久。
她曾对他万分敬慕,也曾任他占据一颗荒芜的心,所以当发现他偏袒别人时她才会那样愤怒。
那次大开杀戒造成的损失应该不能只用惨重来形容,可是南明给她下的罪名是渎神,说明他根本不在乎那些损失。
而她,也是他不在乎的任务者中的一员。
罢了,都过去了。
夺(情qíng)狱已经消解了她对他的感(情qíng),余下的只有必须洗刷耻辱的执念。
她冷静够了,该去下一个世界了。
(奶奶)糖很高兴,它终于可以下来了。
兰疏影还是没给它好脸色,一声不吭地迈进界门。
再睁开眼是在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何止富丽堂皇,简直差点亮瞎她的眼,到处都是金闪闪的,这次的(身shēn)份看来不是一般的富裕。
她下意识眯起眼睛,隐约看见地上跪着个人,正在疯狂地磕头认错,殷红的血从那人额角流出来,从伤口的形状来看像是被砸破的。
兰疏影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青瓷杯盖,再看看那人旁边摔破了的茶杯,微微拧眉。
她快速观察了杯子的样式和质地,周围人穿的服饰,站位和仪态,判断出这里应该是宫廷,而她可能是个品级不低的宫妃。
再瞥到(身shēn)旁中年女人托盘里的华丽凤簪,哦,恐怕还是个皇后,看样子脾气不太好。
“出去,你太吵了。”她一秒钟入戏,板着脸冷冷地说。
粉衣宫女惊讶地抬头,如蒙大赦,感激地谢恩然后跪着退了出去。
兰疏影旁边的中年嬷嬷眼里飞快地滑过诧异,语气看似关切,可兰疏影总觉得她不怀好意:“娘娘可千万不要为一个不懂事的奴才气坏了凤体,虽说是陛下亲赐的凤簪,可您瞧并未损坏,陛下是不会怪罪娘娘的,若是知晓娘娘因此气成这样,怕是还要心疼呢。”
“嗯。”
她并没有接收到剧(情qíng)和记忆,因此只是点点头,眉头并未放松,让人看起来像是余怒未消的不快模样。
嬷嬷仔细打量她的神态,正要继续试探,(身shēn)着大红宫装的丽人蹙眉抚额,一脸不耐道:“本宫头疼得紧,你们都走,看着眼晕。”
“可是……”嬷嬷露出为难:“诸位娘娘正在外面等着请安……”
从宿主的生活环境和刚刚的行为,兰疏影判断出这位娘娘就不该是个好(性性)子的人,于是凌厉地扫了她一眼,成功地让嬷嬷闭了嘴。
另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年轻女子走上来,同样观察了她的神色之后轻声说:“主子好生歇息,奴婢去同诸位娘娘说一声,您看可要宣医者来瞧瞧?”
“不用,都下去吧。”
兰疏影猜测这该是个素(日rì)里得宠的,脸上稍稍缓和了些,由着她把自己扶到榻上,再领着众人出去。
那个嬷嬷有点犹豫,被女子硬给拉走了。
女子是最后一个退出去的,贴心地给她关好了门,兰疏影笑笑,这个女孩子,如果不是谁派来的间谍的话,倒也是个可用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