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田卓打量岑溪农,笑了。
岑溪农问:“你笑什么?”
“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在我印象里一直你还是十二岁那样,那双眼睛纯净的像一汪水。那会我还想,是因为在庙里长大才有这样的眼神。谁知道你心里并不是一片宁静。”
岑溪农听他说这话,眉头动了一下。
“现在看你还是那样,感觉一下子长大了,和我见你时的年龄一样。”
岑溪农笑了,那会的叶田卓一点不像十五六岁,说话没头没脑,大姐说:谁家放出来的傻孩子。
谁能想到傻孩子能有今天,太子的冼马。
叶田卓看岑溪农,眼里多了沉着,端端正正做在那,眼神一片清明,白白净净,眼圈不再发黑。
他问道:“现在你还失眠吗?”
岑溪农反问:“为何说我失眠?”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们一起去晋州的时候,每一天晚上我睡着了,你都还没有睡。早晨又早早起来。经常眼圈有点黑,以前没有问你。现在看来估计以前还是想自己的家吧,现在精神就很好。这也好,待在家里不出门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安心。”
岑溪农没想到叶田卓还能观察到这里,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只有养母曾经说过让他忘了过去,啥也别想,以后就是付家的儿子,以前的事没人会知道,不用害怕。
别人都以为他休息不好,不知道他那会惧怕黑漆漆的空间。
自从那次回家前生了那场病,他不惧怕那种压抑的感觉,不是不惧怕,而是没有了那种透不过气的感觉,那种感觉消失了。
想到这里他想起了美珍公主,能够感觉到美珍公主的病还没有好。因为大铁说过,表姨冬天也不怕冷,出门坐轿子还要把门帘打开,说看街上的风景。
叶田卓说道:“我觉得你当驸马绝对没问题,以前你不就是想当上门女婿或者驸马吗?想让你岳父把你家里的人全部养起来。”
说到这,叶田卓笑了,“如果你没回岑家,只是付家,绝对养得起,现在谁养得起你们岑家呀?”
岑溪农也不接他的话,回想那时候的孩子话。最早的时候说当上门女婿和驸马是认真的,听了七哥的对他忽悠,想着好好读书,到时候到应天府去当驸马。
七哥还说皇上的闺女很多,一批一批的,嫁了一个,还有一个,总会轮到他。
想到这岑溪农笑着说道:“孩子话的人都大了,要当爹了。”
叶田卓凑过去小声说道:“美珍公主不错,我说这个不是说因为她是公主,表嫂说过,美珍公主是一个纯纯净净的人,内心很纯净。表嫂说她的内心一点不纯净,贪图享受爱好金钱,遇到生气的事情会蹦起来,恨不得对方去死,心里丑陋的一批。我也不知道啥叫一批,估计是一些的意思。其实谁不是这样呀,我更是这样。看来我的内心一点不纯净。不过我觉得世俗点好,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就你和美珍公主内心有着纯净。不过我觉得你是一半一半,一半是干净如水的纯净,另一半就像一口深井一样,深不可测。”
岑溪农笑道:“你说我神经病就得了呗。”
叶田卓哈哈大笑道:“表嫂说过这种不叫神经病,叫蛇精病。表嫂还说有的人身上有多种性格,什么人格分裂。反正我听不懂,但是我感觉,你就是这样,别人黑是白是白,你却一面是黑一面是白。”
他说的稀里糊涂,岑溪农却听明白了。
当初表嫂说这话的时候他立马想到了老和尚,他觉得老和尚就是这样的人。所以老和尚。活得很痛苦,或许他自己都不会感觉到,他心里有个期盼,这个期盼压过了他的痛苦。
叶田卓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子,话题又转到了王子序身上。
“我觉得那些高人,像那些画画的都有点儿性格分裂。没准王子序不是他的本名,往往这种人生活中是一样,画画的时候又是一样。出去画画行走江湖就不用本名,免得让别人看出来。我要是能见到王子序,我就好好观察观察,看他是不是人格分裂。”
啰里八嗦的说一堆,喝了两壶茶走了。
等他走后宫里来了个人,是美珍公主给他送了一幅画。
现在美珍公主给他写信,也不通过三胞胎,派她身边的人过来,岑家的人也不知道来人是谁。
岑溪农打开画一看,落款王子序。再看信,美珍公主告诉他,王子序来京了,这个画他她是问父皇要的。
画的是两只斗鸡,活灵活现。
信里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你猜猜像谁?
岑溪农微笑。
大姐曾经说过,她就是属斗鸡的,越斗越勇猛,谁要对他她不善,她就刀叨谁。
皇宫里,皇上问美珍公主:“你把我的画要去送给谁了?”
美珍公主笑嘻嘻不回答。
皇上继续说道:“我看了那幅画就想吃鸡。”
美珍公主说道:“大铁他们现在都不吃鸡了。”
皇上好奇问道:“为何?难道要吃斋念佛?”
“因为表姐说她是属斗鸡的,大铁说他们就是小斗鸡,那以后就不吃鸡了。”
皇上呵呵笑道:“还有这种说法。?你表姐是属鸡的吗?”
美珍公主摇摇头道:“不是,表姐说她的性子像斗鸡,好战分子。谁要惹她,她就叨谁。”
皇上道:“这么说来你志豪表哥也是斗鸡,不愧是兄妹俩。当初就因为志豪老和人打架我才定了那个规矩,打架罚银子,没想到这个规矩到保持到现在。”
美珍公主说道:“表姐准备着银子哪,他她说背不住哪天就要在街上打一架,准备着打架的银子。:
皇上说道:“这么爱打架呀?这点也和她哥一样。他哥那时候十岁吧?跑来给我说,此生没架可打,真寂寞。:
美珍公主呵呵呵的捂嘴笑,“表姐也说过这句话,我说啥时候要打架赶紧通知我,去看热闹。”
皇上笑着摇摇头,当外甥女说这话是哄着女儿玩。
她没有想到属斗鸡的外甥女在城外正和人打架哪。
付昔时看天气好带上四胞胎、豆祖母还有五姨姥一起坐车去城外踏青。
反正不会叫上胖婆婆。
出门又想起叶家大姐,想着应该邀请她一起去散散心。
也不派人去说了,直接赶着马车去到叶家接上叶怡珍母女一起去。
找了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支上帐篷放上垫子,席地而坐。
孩子们想去外面玩,她们又跟着,让孩子们离水远点,在旁边看着。
五个孩子对水边的石头感兴趣,蹲在那捡石头,七八个妈妈旁边守着。
付昔时眺望远处,对叶怡珍说道:“大自然的风景最美,我就不喜欢呆在家里,要是让我一辈子呆在家里,我会闷死。”
说这话就想慢慢的引入,让叶家大姐走出家门。
叶怡珍点头说道:“是,最美的是世间的风景,我曾经见过一幅画,清晨的雾画得如隐如现。看到那个画都能感觉到远处的房屋里,人们开始忙碌。妇人给小儿穿衣,学子朗朗的读书声。炊烟升起,一天的生活开始。”
她又念了一首词:“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
付昔时露出赞美的眼神,称赞道:“大姐写的好,虽然我听不懂,但是我觉得大姐写的太棒了。”
叶怡珍莞尔一笑道:“这不是我写的,稼轩居士写的。”
付昔时囧,想拍马屁来着。
谁让自己在这方面是白痴哪?
叶怡珍很喜欢那幅画,只可惜是在别人家看到。
看到那幅画,心中有着安宁,梦想着一辈子的生活应该就是这样,没有大富大贵,一家老小,平安欢喜过一辈子。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叶怡珍看着前方,路转溪桥……
“稼轩居士还有一句:众人寻他千百度……”
还没说完,付昔时拍手道:“这句我知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原来是他写的呀。”
说这话好像她认识稼轩居士似的,不过就在前世熟悉这句话,谁写的并不知道。
“写的真好,茫茫人海中,没想到意中人就在身边。”
叶怡珍又笑了,付昔时问道,:“怎么我说错了?”
“这不是写意中人的词,稼轩居士是个大英雄,百万敌军取人首级,他一生以恢复为志,却壮志难酬,郁郁不得志,写下了很多诗词。”
付昔时吐下舌头,以后别秀文化低了。
她讪讪说道:“我只认识一些字没读过那些诗词,懂得少,和大姐比不了。”
叶怡珍说道:“读那些也没用,过日子不靠那些,会写字不当睁眼瞎就行。”
付昔时说道:“谁说的?大姐可以去当女先生,教很多女子认字,不见得非要学成大姐这样,能认字能写字,生活里方便很多,我养母说读书使人明理,知道礼义廉耻,没有女先生跟谁去学?大姐要是去当你先生最好不过了。”
叶怡珍很喜欢稼轩居士的诗词,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能够读懂他的心志、他的胸怀。听了付昔时的话,她心里豁然开朗,稼轩居士有报复,却没有机会。
可她有,大公主带头建立的女子学堂,那些夫人们捐款集资。她不仅可以捐款。还可以去当女先生。
不能孤独的在家里自学自知,写了一首又一首,却把它撕掉。
应该把她所学教学堂里的女学子。
叶怡珍轻轻说了一句:“好,等我……等段时间我去当女先生。”
付昔时啪啪啪拍巴掌说道:“太好了,我给田卓说过,大姐就应该去当女先生。我想去,但是我没那个本事。不过我给长公主建议了,女子学堂里头到时候开上一堂烹饪课,我也去上课。教学生怎么做菜做饭,。”
叶怡珍看着她微笑,眼神是赞赏。
小弟说的对,他这个干姐姐和别人不一样,有着宽广的心。不只是光想着自己家如何,会想到能帮天下的女子,让天下的女子有学问,有一技之长。
相对比之下,自己渺小了,不该在丈夫的变心中悲哀下去。
两人对着笑,付昔时拉过叶怡珍的手说道:“以后咱们一起做事,请大姐也多教教我。”
刚说到这就听到一声惊呼,一个妈妈急促的声音有人跳河了。
她俩也听到扑通一声,急忙往河边望去。
看到河里有个人,手脚拨拉两下,然后没有动静。
付昔时拎起裙摆就往河边冲过去。
叶怡珍跟在她后面,就看到她一个猛子栽进河里。
又有两个妈妈跟着跳进河里。
三人一起把水里的人捞起来。
是一个年轻妇人,付昔时跪着摁她肚子。
还好救得急,那人吐了两口水,睁开眼睛,哭道:“为何要救我?”
原来真是自己跳河不是失足落水。
付昔时也不理他的话,说道:“快抬进帐篷。”
又有两个妈妈过来把那女子抬到帐篷里,幸好他们带的东西多,有棉帕棉布小薄被。一个妈妈把那女子的衣服脱了,用棉被包着,另外一个妈妈用棉布给她擦头发。
付昔时说道:“这里离作坊近,去作坊里借套衣服过来。”
派了一个妈妈带着浑身湿透的妈妈一起坐着马车去了。
付昔时自己也浑身湿透了,脱了衣服包着棉布钻到被窝里,和那个女子躺一起。
躺着的年轻女子一直在哭。
付昔时说道:“哭有什么用?好死不如赖活着,有事就解决事,你说说你干嘛要跳河?”
那女子一肚子苦水,被人救了有人问,边哭边说了。
她叫葱花,是童养媳,不知道亲生爹娘在哪里,从小在婆家挨打挨骂。
等到成了亲之两年没生孩子,婆家要休了她。
可是休了她,她没地方去,只有跳河。
付昔时听了这个气呀,联想到自己。当初她成亲还没半年胖婆婆就想给豆渣再娶一个,让她当妾,平民里头哪有妾?当妾室说好的好听,是想让她当下人。
能够想到,如果当初她在豆家两年不生孩子,胖婆婆绝对把她给卖了。
付昔时不是原土著,所以她不会像原土著那么逆来顺受,像待宰的羔羊。
那会张婶子就说过,一个女人想在外面独自生活,哪有那么容易。
看看躺在身边的葱花,不就是跳河了吗?
付昔时气鼓鼓说道:“休就休!休了你再另外嫁人,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葱花停了一下,继续哭道:“我不会生,谁会要我?离开婆家我没地方去,我害怕。”
是啊,让一个一直在婆家生活长大的童养媳,虽然挨打受气,但是让她离开这个家,她能去哪里?她也害怕离开。
叶怡珍叹口气道:“要休早就休了,这是逼她去死,死了再娶一个填房,总比休妻的名声好。”
葱花更是大哭。
付昔时咬牙切齿,想起张婶子给她说过的一个就是这样的。想着法逼着儿媳去死,死了之后再欢欢喜喜娶一个。
“你别哭了,他们要休你,你就把休书要来,我给你找地方。只要你肯干活就有活路,以后再找个人嫁了。也不一定不是你不会生要是那男人不会生呢?”
那女子还是哭,付昔时不耐烦,问道:“难道你还想留在婆家?我跟你说今天是遇到我。你要是想回家,我就把你送回家。以后再有啥事不见得有人能帮你了。”
她刚才看到葱花的身上新伤旧伤都有,这是一个软弱的人。要是碰到她,我打不死你们,我也毒死你们。
可怜又软弱的妇人。
付昔时问了葱花婆家在哪,然后派了一个妈妈去打听一下。想帮人最起码也知道对方如何,免得演绎农夫与蛇的故事。
等到马车回来拿了衣服过来,付昔时和叫葱花的女子换了衣服梳了头。
去打听的妈妈也回来了,说的情况和葱花说的一样,葱花有两个大姑姐,一个小姑子,上面还有一个妯娌,全部都欺负她,在家里干的活最多,吃的最少,挨打受骂是常态,小姑子的衣服都是她洗,村里人有看不下去的,可是惹不起她婆家。
付昔时呵呵冷笑,越发生气,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胖婆婆,还有那一次婆婆和几个大姑姐和她对打。
换了是葱花,能和她们对打?只有挨打的份。
“葱花,给你一个选择,你是回家继续过?还是回去要了休书跟我走,我不买你,我会给你找个事做,只要你好好干活就能赚银子,将来也能找个人嫁了,绝对找个不打媳妇的男人,只要你踏踏实实过日子,谁也不能欺负你。”
葱花不是傻子,看到付昔时这帮人,猜也能猜到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奶奶。
扑通一声跪下道:“奶奶,我会干活,啥活都会干,只要给我一条活路,我给奶奶做牛做马。”
“我不让你给我做牛做马,你只要好好活着就行。”
付昔时让叶怡珍留下来看着孩子们,她和五姨姥还有两个妈妈跟着葱花去了她婆家。
离这有好几里地,去了之后。付昔时给葱花说道:“既然她们说要休了你,你进去就问他们要休书。我在门口等你,她们要不给你,你就说上衙门告她们,你放心,衙门里我有人。”
葱花点点头,鼓起勇气,推开门进去。
付昔时就听到一个大嗓门:“你死到哪里去了?猪还没喂,衣服还没洗。光吃不干的废物!你要死就赶紧死!别站在我跟前碍眼!”
付昔时一听到那说话骂人,就想起胖婆婆。
没等到翠花说话,另外一个声音:“娘,你看她怎么换了衣服?是不是出去勾搭男人去了?”
就听到翠花一声哎哟,那个大嗓门骂道:“丢人现眼的玩意!还有本事回来!你说勾搭谁去了?你咋有脸?快说是谁?”
翠花带着哭腔说道:“我没有,我没有……”
“不要脸的玩意,我们家没有这样的媳妇,你咋不去死?你咋不去死!”
啪啪的耳光声。
付昔时听不下去了,一脚把门儿踢开,进去后看到一个瘦瘦的婆子在打翠花的脸,旁边有个胖胖的姑娘伸手拧翠花的身上。
院里的人听到动静停下来。
那个姑娘问道:“你是谁?干嘛跑我们家来?”
那个婆子也放下手,上下打量的付昔时。
付昔时换了从庄子里拿来的衣服,虽然是新的,也是普通人穿的粗布衣裳,头发随意挽了一下,没带任何手饰。
“我是路过的,听不得你们打人!你们不是要休妻吗?赶紧给了休书!不会写我开写,你们摁手印就行。”
那个婆子愣了下,那个胖姑娘一叉腰,瞪眼道:“你谁呀你?我家休不休妻跟你有啥关系?”
那个婆子拉了拉女儿,问道:“你想买人?我家不卖人,你去找人牙子去吧。”
付昔时好久没叉腰了,他也一叉腰一瞪眼。弄河道。你家不卖人,那赶紧写休息
那个老婆子说道,谁说我家旧妻了?是这个丧萌新说的吗?
他习惯性的对着葱花。狠狠拧了一下。
村花是被打怕的人。躲都不敢躲。
付昔时一脚踹过去,那个婆子,直接跌倒。旁边的胖姑娘。挥舞着胳膊扑过来要打他。
付昔时连捣他两拳,痛的那个胖姑娘捂着胸蹲下。
那个坡子躺在地下大喊。来人啦,有强盗啊。
门口冲进来几个人。两个男人一个女的,那两个男人。一个去拿院子里的棍子。一个。举手就要打付昔时。
夫妻是一个飞腿,把他踹倒,伸手握着。另外一个男人举起的棒子。使劲一拽。
把棒子夺过来,对着两个男人噼里啪啦打起来。
村花说过,一家子人都打他,那么这回他替他打回去。
好久没打架了,血液里都是肺疼。
先过过瘾再说。
葱花吓得躲在一旁,从没见过哪个女人敢这样?
看大脖子和丈夫。被这个奶奶打的。抱头鼠窜,婆婆连滚带爬爬起来拉着小姑子。往门口跑。
打的好!让他们也尝一尝挨打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