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上钉钉之事,断无败的可能!”司马懿道:“可放心矣。”
“军师莫非是知晓乌巢之军情和守将情况?!”马腾道。
司马懿看了他一眼,觉得好笑。以前一直觉得马腾还算一方诸侯,应该是狠辣手绝那种人。现在看来,他这心性,比吕布也好不到哪里去。这般的沉不住气。在西凉这种需要要隐忍而等待,必须要拉长几十年战略发展才有所有成的地方,他这心性要做出成就来,是根本不可能的!沉不住气的人,注定了只能看到眼前,他们无法延迟满足,不会为一个目标默默的等待,隐忍,直到它出成就。
他之前还是高看了这个人!
战争果决,出手狠辣,反复弃义,背信而反叛……这一些,只是看着很厉害,其实内里,竟如此……
不足为患!
若说天下英雄,除去这些看着还可以,还算厉害的,其实真正的豪杰,一双手能数得过来!怪不得吕娴极力的拉拢马超。却又不是用着很正常的那种方法。因为太正常,搞什么仁义道德,他是不会服的。若是不太正常,他们又不可能真正心服。
西凉边陲小地的人,到底是需要让他们惧威,怀德,方能完全的制服并拿下为其所用。
吕娴敢用马超,就算明知道,他反复,轻于叛的缺点,她也用了。正是因为她了解,以这对父子的眼界和眼光,又在西凉这种苦寒之地,他们的性情发展不起来!
秦是奋六世之余烈,才西出函谷。六世之奋斗是什么概念。就只一世,就需要何等的韧性。更何况是不间断的六世作为。
只怕她是看透了这对父子绝无那等韧性,绝成不了事,所以才愿意用,才愿意扶持!
西凉就算兵强马壮,就真的能发展起来了,没有物质上的补充,那是做梦!
而秦也是边陲小国,春秋时,是晋齐楚三个大国的事,根本都没有秦参与中原事务的可能,没人将它放在眼里,又穷又远。可是,要坚毅隐忍,要何等的韧性才到后来的位置。
只是这样的特性,在这对马氏父子身上,是不可能出现的。
原来如此啊……
所以,吕娴才敢用。因为她不怕马超会叛,叛再打回来就是了。也根本不怕他会独立,因为西凉没有少则几十年的积累,根本无法长久,连军费都难以为继。
这就是她的底气!
无非是散养在外头的狼。她甚至都不用刻意的用肉吊着,马氏父子就不得不臣服之,因为一旦尝到了不用费力得来的甜头,谁能舍得下!?而这肉,是官爵,是吕娴不会给多喂的太饱,也不会叫他们吃的太少而生怨心的甜头。尝到了这般滋味,能够出入中原,又有了靠山,他们哪还愿意再与外族拼死拼活,在他们手里抢东西?!既不得安宁又不得太平的过日子?!
人,都是贪图安逸的。
就像当年的秦国,如果中原当时真的接受它参与中原事务,事事都管得上,它至于要奋六世之余烈吗?!
正因为啥都参与不上,到最后默默无闻的只能单打独斗,到最后一站出来,已是庞然大物,把六国都吓了一大跳。中原六国早已经在彼此无数的战争中消耗了不知多少国力。也安逸习惯了,到最后,自然没能赢过秦国。
现在的马腾其实是一样的,有强者接受他,他必定舍不得弃的。当然若是太弱,或是吕娴输了,他也瞧不上。会马上反叛。
世情如此。人与人之间,没有绝对的忠诚。而诸侯与诸侯也没有绝对的忠心。国家与国家之间也没有绝对的同盟。大多数,只是看势做事。
而这马腾能够有此觉悟,就已经很好了,至少他没有轻看一个女子!在这方面,他走在了很多诸侯的前端。哪怕他身在局中,永远都只是一个次一等的争霸者。哦,不,他连争霸者的门槛都未入,无论是他还是马超,都不够格!
这短短时间的相处,司马懿已经摸清了马腾的习惯和思维方式。
以后……想要拉拢此人,犯不着。但可以利用!
用用他与吕娴打打擂台,不赖!当然,如果吕氏真能得到天下的话。
司马懿不知道以后自己能不能起势,然而不管能不能,他都不可能当个乖乖仔,任由吕娴拿捏使用的。
都到这时候了,司马懿没有再刻意的隐瞒什么,道:“原本淳于琼守乌巢,主公攻邺,袁绍紧急调淳于琼和高览去了邺城,如今守邺之人只是淳于琼的部下!原本要多派战将来守乌巢如此得要之地,然而不知是袁绍无人可用,还是一时忘了,竟没有再征人前来……所以这乌巢,看着人多,其实都是乌合之众在守。”
原来是有人提议派蒋奇率精兵来的,但是袁尚战败,袁熙又吃了亏回幽州去了,弄的袁绍心烦意乱,竟是没能派此人前来。
因此这乌巢,竟是一直没有精锐补充,而也没有人在意它,敌军也没有注意到它。
“淳于琼好酒,他的部下多有好酒者,乌巢守之事并不繁重,他们竟都无事就饮酒,每天不喝到夜半是不肯干休的。”司马懿道:“就在这乌巢之内,有整整一营帐的酒水每日都供奉着作宴饮乐……”
马腾听了竟不意外。反正马腾这几日是对袁军上下不抱指望了。
这么散漫,当真与扶不起的烂泥没有任何区别!
“马太守还以为,这乌巢会有什么意外吗?!”司马懿道。
马腾无言以对。
也是!静待时辰到了行动便是!可他心里就是没来由的慌啊。真没出息。在司马懿面前,这话说不出来。太跌份!
二人静静的站着,有斥侯近前,道:“回军师,既定方向人已就位!”
终于等到了!
“张辽到矣!”司马懿道:“按原计划,火烧乌巢之后,去与张辽汇合。必保无虞!”
马腾应了一声。
“一切仰赖马太守之力!”司马懿道:“此功之后,无人可没马太守之功!”
马腾心中一凛,有此奇功,他以后在吕氏阵营是不用担心地位了。
一时喜道:“必不负军师之意。”
司马懿在激励人心方面,是很擅长的。
时辰渐渐逼近了,马腾已经整肃了战甲,拿了兵器,带着人出营,从另一方向而去就位。
子时,月大而亮,静谧无声,似乎是个常见的不能再平常的夜晚。
突然闷的一声擂鼓声响!巨响。
“什么声音?!”袁军军营守兵一个激凌,吃了一惊,看向黑夜深处,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这回震余响,还犹在耳。
无人回应之时,又是一声响起!
不知怎么的,无人再说话,背上的汗已经下来了。
咚咚咚……
紧密锣鼓声已敲响!紧密,急促的,催人心魂的!
紧接着是无数的火把被燃起,然后是齐声般的震天喊声,“……杀!”
声竟从四方来,辩不清到底来自哪个方位,仿佛哪个方位都有!
唰!战旗已竖起!
吕氏兵马已弃袁军旗鼓,脱去袁军军服装备,而换上了他们原本的战袍,执着他们从徐州带来的尖锐的兵器杀进了袁军军营!
“速速!速……报于将军,快!啊!”
声刚落,还未完全的说完,来不及去做,就已经殒命!
马踏进来,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一切如光影般掠来,不给人半点喘息之机,他们从黑暗中来,刀刀刺来,要的是人的性命!
“杀!”久蕴的热情,藏了太久,预热了太久的热血,仿佛就在等待着这一刻苏醒,为了这一刻的厮杀。杀是荣耀。杀是收割。是他们跋涉如此之久而来的目标。
哪怕他们在虎威军中并非是最最精锐的队伍,可是他们也有着属于次等部队的野心,竞升的野心,有着他们想要立功的渴望。
而这一切,全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兵士的天职就是为了杀。为了这一刻的热血。哪怕赌上性命,也要换来荣耀,换来他们属于普通人最最光芒的时刻!
“西凉马腾在此!”马腾领着他们的精英,更像是天降神兵,从一角突入后,因人高马大,而袁军不备,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好战因子觉醒,一时竟杀的红了眼。
这种感觉,像砍菜瓜一样随意。
因为整个袁军军营还处于混乱无序的状态,完全的没有任何防备可言。
没有防备,就没有组织抵抗,纵然人多,也只是送上来被砍的菜瓜!
马腾从未有过如今的这般成就感,这一仗真的是既轻松又容易啊,太爽了!
他瞪着眼睛,对麾下诸将道:“速速烧营!”
“是!”当下竟四散开来,与吕氏兵马配合无间,将粮草大营浇上火油,一座座的点燃。
马腾甚至还找到了那座放酒水的营帐,一脚踹翻了无数瓮酒,怒骂道:“……败类倒会享受!”
既是骂守营重任还敢喝酒,也是骂他这一路来的辛苦和担惊,根本都心神不宁,哪有空喝酒,哪有心情喝酒的郁闷,这对照实在令人不爽至极。马腾发泄着幽怨,同时也是带不走这般战利品的郁闷。
禀着不知什么心理,竟叫兵士们把酒给撒到了粮草营上,然后一点点的烧了!
喝,喝死你们!
醉生梦死去吧!
张杨现在人马已不多,也是押后之务,来也只是打酱油的,虽然出力不多,但他也得出力啊。不然马腾有了功劳,他却没有,他哪里甘心?!
见马腾如入无人之境的肆虐,而袁兵上下乱糟糟的,还没有反应过来,张杨都有点诧异,那火光一座座的烧起来,烧的他有点口干舌躁,喃喃道:“……袁绍完了!”
左右皆道:“粮草一失,军心一散,定一溃千里!若无关可守而挡住曹操,袁绍是真的完了……”
张杨与左右战将都是一样的震惊又不可置信。
因为眼前这一切,太迷惑。因为眼前这一切,太容易。尽管是潜伏而来,可就这么办成了,还没有看到抵抗,这就……
他以前一直觉得袁绍是不可战胜的。结果,现在想一想,就像个笑话。
扮成袁军在其地盘上横行,无人深诘盘问。
来此粮草之重地而烧杀,也没有遭到抵抗,一切顺利到有点荒诞的程度!
张杨参与了这一切,而哪怕真正面临时,也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毫无一丝的抵抗,这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他以为袁绍是庞然大物,不可战胜,然而事实却是……
等袁军将士听到动静,反应过来,慌张的前来汇报时,哪里能叫得起来喝的大醉的主将和副将们?!
等堪堪叫起他们,摇晃不止的拿着兵器要去抵敌时,一切都已晚了。火光已是四起,粮草营都已烧的没了。
眼见主将们没有主张而组织人手来抵御,兵士们哪里还能有纪律?!都开始四处奔逃而去!
张杨带着左右战将到达袁营主将前的时候,只闻到一股冲天般的酒味,他蹙着眉头正要去烧营,只见里面跌跌撞撞的冲出几个站都站不稳的袁军战将来,道:“……何,何人敢犯我营,受,受死!”
张杨已拔出刀来,上前将最前方的人一刀削颈,首级飞了出去!
左右也都出列,将其余一个个醉醺醺的酒鬼都给斩首。
一切,发生的太快,而又顺理成章!
张杨道:“取下他们的首级,其余的扔到帐中烧了!”
“是!”左右听从,将人扔进去,点上火,便将他们的首级拿了,前来攻杀还有抵挡的袁军,上前二话不说,只将首级一展示,道:“……汝军之将已受诛,还不速速投降?!”
袁军上下在火光下一见果然是,有的吓的魂飞魄散,掉头就要跑路,被弓箭手射杀好些。这么一见,其余也都不跑了,竟都降了!
到此,袁军上下哪里还有什么抵抗,只余下熊熊的火光在无尽的燃烧,散发着一股古怪的味道,而冲天的火仿佛印透了半边的天。
马腾已点燃所有粮草营,与吕军汇合,再与张杨等汇合后,道:“按军师指说,立即得走!只是这些战俘当如何?!杀了吧!”
马腾满脸的戾气,被血性杀意激发出来了不少野性苏醒。说的竟是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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