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军诸将长长的堵了一口气,郁结在心。虽然服从军令,可是这种憋屈,真的快要把他们给憋炸了,憋疯了!
先前吕娴在兖州击袁尚时,许都一直未曾有什么动静,曹军上下,其实已经在质疑郭嘉无能了。只防守不反攻,任由吕娴如此作为,当真是质疑重重。而现在,已经轮到了曹仁。
只是曹仁想,郭嘉尚且能经得住这般质疑,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又如何能栽在他这一环上。郭嘉尚且禁得住,他也能!
他更愿意,为此而付出名声的代价。哪怕,这件事未必能成功!
可是,如果不做,就可能再也不会有机会了。曹氏集团可能真正的沉没。
想清楚了这一点,曹仁便已经咽下了那种牺牲感以及现实中牺牲的曹军将领。一时的军中不满和憋屈只能忍着,不然呢?!
为了大局,一时的牺牲便是必要的!
亲兵果然取了弓箭来,信很快就到了城下,被斥侯捡到去报与吕布。
吕布打开信看了,皱着眉头,道:“通关可行,但叫曹军随军不可行?!”读完信便是冷笑连连,道:“果然心中有鬼。”
“能这么快答应通关,只说明,他们必是有诈等着主公,主公至少可放一半的心了,女公子必然无恙!”谋士道:“只怕要全心应付曹军可能的陷阱。倘主公中计,曹军又施一计,如法炮制去诈女公子前来,只怕反而会害了女公子啊。”
吕布想到这个可能,便是一滞,道:“依你之见,可能过?!”
“必要曹军同行。”谋士道:“既知是诈,必要他们曹军随行。”
吕布道:“多少人马合适?!”
他沉吟了一回,看着弓箭,道:“可能这曹仁,也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
谋士点头道:“多了不宜,可能会攻击我军,反受其害。少了也不行,会叫他们不心疼。既是如此,便叫他们虎豹骑随行。当日曹真就跟着赵云前去,必知女公子下落,叫虎豹骑去寻曹真,我军自然能寻到女公子。他们若不同意,便是心中有鬼。”
“只怕他们未必肯,虎豹骑虽已重组,但俱是轻骑,是曹军精锐,曹仁岂肯?!”诸将道。
“打蛇若不打七寸,哪里知道心疼?!”谋士道:“正好,看他们可愿意叫虎豹骑前去,也看看他们的决心!”
若果真决心,那里面,肯定有阴谋啊。
“若曹仁肯放,事情就有趣了。”谋士道:“就看他们在连虎豹骑一并杀的时候,可舍得!”
诸将道:“不怕他们与我军硬碰厮杀,只怕他们耍诈,布了什么陷阱。若不巧中计,有虎豹骑在前为驱使,也可降低不少风险。”
“便要二千虎豹骑的人马。”吕布想了想既可胁迫,又能不对自己军队造成大的伤害的数量,便定了这个人数,只要看紧点,他们也无法扰乱我军,我军一直防备,他们就算反戈,也绝无法成事。
二千,便是不少的人了。既不会对自己的人马造成大危害,又牺牲掉让曹军感觉到心疼的程度。因为这些全是精锐部分。
二千虎豹骑,比高览淳于琼的二万人马价值还大。
军队与军队也是不同的,一般的军队是比不上重装备良马兵器齐全,训练有素,能轻骑作战,勇猛无敌的精锐部队的!
花大精力培养的部队,曹军足以心疼了。
但是若曹军不顾一切,连这个都可以牺牲的话,只能说明,他们灭掉吕布的决心到底有多大了!
诸将与谋士商议了一下点头,道:“就要二千,一个都不能少。也不存在讨价还价的余地!并且要立即要求过关!”
吕布见诸将与人都商议定了,当下便回了信,又叫人射回到关上去。
诸将已经开始在讨论人到了以后,如何胁制而不会成为祸害的问题。
信发回到曹仁手上,曹仁的瞳孔便是一缩,二千人是没什么,可是要的虎豹营的人,那就……虎豹骑是精锐之师,它代表着什么呢?!
代表在这个时代,这种重装备的骑兵,只要百人左右,就足以灭掉一个二三千人的军事小镇,或者是盘锯山间的数千山匪,他们的作战能力,他们的作战方式,甚至是谋略,战术,都是经过最严格的训练的,这样的精锐,还要二千走。
便是曹仁也是心中一沉。
真是好大的胃口!
曹仁来回踱步,眼见天色渐渐黑沉了,可他需要尽快的作出答复,否则,一旦起兵事,以吕布的个性,以及曹军上下的愤懑之心,一旦打起来,两方都收不了手,那到时候就是无谓的牺牲了!可官渡的兵马还需要作大用的。倘折在吕布手中大伤,与袁氏征战之时,又有谁能来用呢?!
曹仁回首看了一眼,曹军上下的将士都有憋屈之色,恨不得撕了关下那吕布的人马。
的确不宜再拖延了,否则必生大变。
治军,也如治城,治国。
倘有什么性格烈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开了这个口子,后果不堪设想!
“曹纯何在?!即刻唤来。”曹仁道。
旗兵听令,忙去传话,早有斥侯前去叫人,曹纯很快就上了城关,道:“纯在此,不知将军寻末将何事!”
“奉吾我命,你亲率二千虎豹骑,随吕布共同过关,去寻找吕娴!”曹仁道。
曹纯一滞,其它人也是一滞,他们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要答应这样的要求。曹纯道:“吕布贪得无厌,将军为何要应他!?”
“汝去之后,一方面寻找吕娴,一方面等信,更要设法与曹真将军汇合。”曹仁道:“见机行事!”
“将军!”曹纯急了。
“不得违抗军令!”曹仁厉声道:“曹纯,你要抗令吗?!”
左右亲兵已是拔出剑来,意为不听军令者,军法伺候。
曹纯心里既不忿也委屈,他慢慢的跪下领命,道:“末将,领命!”
“不得阳奉阴违,坏主公大事!”曹仁道:“吕布此去是寻找吕娴,若不威胁许都,不可与他翻脸!”
“末将记下了!”曹纯领命道,心中却倍感屈辱。吕氏父女进兖州肆行无阻,简直是不将曹军放在眼中。他们可还记得这是曹军的地盘。什么盟友?!便是盟友,也不可能这般的强势。
这种被糟塌感的心情真的糟透了!
曹仁道:“一路保重!吕布若只是寻找吕娴,不必干涉,倘他有不诡之心,等待军令。与其放他这般大肆的进兖州腹地,不如有你胁从。既是被迫跟随,也是防范与监视。你可明白轻重?!”
曹纯吸了一口气,道:“纯,明白了!定忍辱负重,绝不违背军令!”
“好,去吧!”曹仁道。
曹纯领命下去了。
曹仁写了信又射下了关。
他身后的人都是一阵沉默。曹仁只觉得肩上好重好重。除了能肩起曹公的理想和真正的意图所在的少数几个人外,有些中层将领甚至是以下的将领和将士,他们是体会不到的,他们是只感受到眼前的屈辱。
分明是兖州的地盘,分明押大军足有二十万人在此,却依旧怕吕布怕的不行,宁愿这般答应屈辱的条件,也不敢作战。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懦弱,这就是怯怕。
他们怕了吕布,什么盟友,什么找吕娴为借口?!不过是将曹军的军威踩在地上践踏。
很多中层以下的将领都开始怀疑人生了。他们,还有未来吗?!只看到前程黯淡。曹军这……
还真的能有什么希望吗?!
中层以下的将领与兵士并没有太大的归属感,他们所动摇着的,更是质疑和军心!
曹仁知道,若是能成,军心自然稳固,并且崇拜曹操,郭嘉以及他自己有如此的先见之明。忍辱多时,只为那胜的一刻。他们不仅不会再质疑,甚至还会更加的拥护他们的英明。
可是,如果败了……
曹仁闭上眼睛。不敢想,也不能想。唯一能做的只能等!
吕布在冀州所为,仿佛拿下的只是一座邺城,其实看不见的东西更多。更多的是人心啊。袁氏一败,这些本就被威慑到的人心立即就能归附吕布。毕竟小人物,三心二意是本能。
而曹阵营中人就更高贵点吗,更忠诚点吗?!
曹吕之败,只是一时之败,那时虽丧气,也丧军心,但不至于此。
但是现在不同了,今日之事必然深刻于很多将领心中。
一旦曹操……不能说败了,或者说是一时失势,它甚至不再强大,或是虚弱下去,这些人,这些依附者,只会一一的弃曹而去,很多的会依附于吕布父女,还有很多,将投奔别的诸侯……
这本就是世情。
关下已是开了关门,曹纯率着二千虎豹骑去迎吕布。
他皮笑肉不笑的道:“既奉命随温侯差遣,便要暂听温侯调度了,还请安排如何行军过关方好!”
他这德性,直接就叫吕布拧眉,冷笑一声道:“布如何能调得动曹纯将军?!先解甲随行便罢了。”
吕布是真生气,若不是因为急着过关不想多生事,此时曹纯不说被打一顿,至少要被他骂的狗血淋头。
曹纯听说要解甲,也是气的七窍生烟。但没办法,面对虎视眈眈的虎威军,被包围起来的局势,他能怎么办?!
一面忿忿的吩咐解甲,一面心里骂,什么随行就罢了,分明把他们围在了中间准备当人质一样的过关了,还叫随意随行?!呵!
曹纯解完甲,刺道:“……温侯向来盖世无双,怎么?!也怕里应外合,过关时怕被袭击不成!?若是不敢,大可叫先锋营先行,以免中了计嘛!”
吕布哪里理会他,不屑的道:“小人就是咶噪,一点都不大气!不服气你回去吧!叫这二千人马随我便可!”
诸将也嘲笑道:“曹将军怕死了不怕?!若是怕这一路被我军吃了,现在回关上还来得及!”
“哼,曹军也就这般胆色了……”诸将是半点脸都没给留。
反正这一次,是彻底的撕破了脸,扒下了脸皮,一时的和平,也掩盖不了马上要厮杀的你死我活的事实,既是如此,还留什么脸面?!
所有虎威军上下都清楚,这一过关,就是与曹军不死不休。这种时候又何必假装是什么盟友不盟友?
呵,一过此关,便不再是什么盟友,而是赤祼裸的敌对关系,撕破脸只在一瞬之间。
现在所维持的表面的东西,不过是曹军为了更大的局,用这短暂的和平,以及吕娴的生死和消息钓着吕布罢了!
而吕布也不过是为了吕娴的安全,暂时不发作而已。
没有人侥幸。都是从尸山血海出来的,谁会在战场上侥幸?!便是吕布,以往就算再轻易信人,易上当的人,此时一想到吕娴还生死不知,也完全的没有侥幸。
不管消息真假,吕布只知道,曹操恨吕娴入骨,早欲杀之而后快,他只知道,若有机会,曹贼绝不会放过娴儿。
因此,这番讽刺,何其的尴尬。那种轻慢,比起曹真跟在吕娴或赵云身后的时候那种表面的盟友的和平可差得远了。
曹纯当真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虎豹骑已经解甲弃械,除了战马,手无寸铁的血肉之躯。
可他不能回去,只能硬着头皮,忍着辱负着重,跟着虎威军继续往前罢了。
吕布率先进关,待进关后便立在一边等全军过关。
曹仁站在关上,没有下来。此时此刻,他想的是,若有神箭手,此时杀了此贼,多好!然而成功率太大,风险太高,实在不能做。可是,曹军上下都是克制不住的杀意!
吕布抬头,似乎感受到了这种风声,这种杀意。
他嚣张的对曹仁道:“此番前去,若寻到我娴儿作罢了。若寻不着,或是知你曹军上下有埋伏我娴儿之心,呵!”
这些虎豹骑的人也别活了。就连许都也别想逃脱。
曹仁面不改色,道:“温侯多疑过甚。我军与女公子是盟友关系,岂会背后袭击盟友。温侯此去,必能与女公子汇合,那时疑自释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