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内线,”托拉米斯平静地道,“帝国还剩二十多万军队在祖安大区,吃穿住行用,总得找本地人替他们干活。上次接应你的斯坦德·奇亚里斯,就是我们混进去的内线之一。”
“有一个内线,已经潜进去很深了,但上午她忽然自我激活,传出消息说帝国人要向南山小学发动围捕,里面藏着祖安大区的‘一号要犯’。我想能称得上‘一号要犯’的,也只有你和你的小队了。就派斯坦德立刻到学校去接应你们。”
“我有一种感觉,帝国人有某种特殊的办法,能够找到我,”罗松溪道,“自从阿迷耶斯接手中北路军之后,一共围捕了我们三次。如果说前两次被发现,还可能因为我们有疏忽的地方,这一次藏身在南山小学,我敢确保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罗松溪当然敢确保,倒不是他们藏匿的水准有多高,关键有77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大范围的监控。罗松溪非常清楚,帝国人没有经过任何侦查、踩点,直接就出动了一千多人,毫不迟疑地扑了过来。
如果没有斯坦德的接应,这一次他们说不定真的就要减员了。
“所以,我想能不能通过那个内线查一查,帝国人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找到我的?不查出来,可能我们永远只能陷于被动。”
“抱歉,”托拉米斯仍然平静地说,“内线选择自我激活,就意味着她已经暴露。她要么已经牺牲了,要么已经逃走躲起来了。说实话,现在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哦,对了,她原本是联安委驻祖安大区,为数不多的幸存探员,代号‘安’。她说她认识你,炸药的信息,就是她告诉我的,她说你青铜阶的时候,就在塔尔塔镇,用炸药炸翻过几百个马匪。”
“啊,”罗松溪惊道。他入职联安委才不过半年,虽然成绩还不错,但仍是伊薇兰口中的小菜鸟。他确实不是很懂情报员间的术语,也不是很了解情报员所要面临的残酷。
他只能默默地祝这名英姿飒爽的、曾被伊薇兰称为少年天才的特工,能够平安。
就在这时,一只飞隼扑落落地从窗口飞了进来。托拉米斯接下飞隼,就摸到一手的鲜血。
他的面色变得凝重,迅速解下飞隼脚上的纸条。
“斯坦德牺牲了。”托拉米斯的声音低沉,“他临死之前传出消息,帝国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这处据点,要我们立刻转移。”
房间里所有人都摘下了帽子。
然而默哀只持续了短短几秒,房间里的人立刻就动了起来。大约几十人,极有默契地,一个盯一个,盯住了所有的伤员。
“怕他们自杀。”托拉米斯向罗松溪解释道,“每次转移,其实应付帝国人不麻烦,最麻烦的就是这些伤员。他们一听到要转移,就怕自己拖累大部队,想着各种法子自杀。”
罗松溪轻轻叹了一声。
“我们往哪里转移?”他问托拉米斯。
“去山里。你说得没错,帝国人确实有定位你的某种方法,而且有一定要抓住你的决心。那么我们待在祖安的任何地方,都已经不安全了。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十万大山里。”
“我们到了山里,就不会一味躲避了。在地势复杂的山里,帝国的军队无法有效展开,不能靠人数优势碾压我们。那么我们就有机会,至少让一部分帝国人,永远地留在山里。”
“这也才是抵抗军存在的意义。”
说话之间,房间里的士兵们,已经整队完毕,有人背起物资,有人抬起担架,开始井然有序地从烂尾楼里撤离。
一百多人的队伍,迅速地在贫民窟里穿行。一支从溃兵里组织起来的参军,仍能保持这样水准的军事素养,可见联邦的地方驻军,其实并不孱弱。
只是帝国人来得太为突然,高阶魔法师的碾压也太过厉害。
祖安驻军的三个师,被卡顿率人毫无征兆地端掉一个,作为诱柯尼卡将军前来的陷阱。另外两个师,大部分伤亡,都发生在掩护柯尼卡将军受伤后摆脱帝国人的追捕。
到了保卫祖安城的时候,这三个师,已经是十不存一二。
“是想跟帝国人……打游击战?”
罗松溪跟在队伍里,边走边继续问道。
托拉米斯点点头。
“在调到祖安大区之前,我的上司是北部军区副司令长官谈泓峰中将,我在黑石山里和卫天成打过好几年。”
“卫天成是最可怕的敌人,但同时也是最好的老师。我认真学习过他的游击战术,本来是为了击败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用上。”
说话间,前队到达了一处棚屋门口,队首一人打开棚屋的门,掀起棚屋的床,赫然露出一条地道的入口。
“实际上转移到山里的方案,我们一早就开始准备了。比方说挖这样的地道,就是卫天成最拿手的事情之一。”
“只不过光凭我们这一百来号人,帝国人不会大费周章来山里剿我们。所以游击战成立的前提是有你做饵。对了,拿你做饵,你不会介意吧。”
队伍已经全部进入地道,托拉米斯和罗松溪在队尾。托拉米斯和最后站在地道外的两名军人握手。
“保重。”他说,“希望能山里再见。”
“希望如此。”两人道。他们又与罗松溪握手,“可能没有机会用上你的炸药了,真是遗憾。”
说罢,托拉米斯带着罗松溪进入地道,他们则从外面封住地道入口。
黑暗来袭。
这就是战争,罗松溪想,当牺牲已经变得习以为常,死亡已经变得习以为常,靠牺牲换来的生存才变得难能可贵。
不管这个性价比,是高还是低。
与此同时,黑石山里,那位游击战的大宗师,卫天成将军,他对面,迎来了一名人类少女。
“你也知道,达成协议之后,我手底下的兵,大部分都已经解甲归田。况且,我欠他人情不假,但我手底下的兵,和他又没干系。他们没有理由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去牺牲,去拼命。”
他对那名少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