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拉响了罗松溪所住小院的门铃。
打开们,门外是一位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男士,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燕尾管家服,打着黑色的领结,带着白色的手套,胸前别着一枚徽章。
徽章上是一头戴着荆棘冠的雄鹿,那是霍尔金斯·唐纳德伯爵的家徽。
霍尔金斯伯爵的管家恭敬地向罗松溪行礼。在得到罗松溪的准许之后,双手奉上一张同样迎着戴冠雄鹿的请柬,邀请罗松溪参加霍尔金斯伯爵月底在自家庄园里召开的舞会。
这位老管家罗松溪之前已经见过一次,在罗松溪刚刚在神秘考上一鸣惊人之后,霍尔金斯就派管家来送过一次请柬,邀请罗松溪一同共进下午茶,拉拢之意明显。
而在罗松溪刚刚完成新型军车项目回家的第一天,又再次送来请柬,邀请的规格上升到正式的舞会,这是已经将罗松溪摆到和自己平等的位置,改拉拢为期望获得罗松溪的友谊。
老管家的态度,明显也恭敬了不少。上次到小约翰炼金店的时候,管家还对着罗松溪居然生活在偏远的五环这桩事情,露出了无法理解的神色。
罗松溪在去工程研究院报道之前,就已经收到了不下十份的请柬和拜访请求。后来他参与涉密的新型军车项目无暇分身,这些请柬自然是不了了之。
而在他前段时间仅有的几天休息时间里,只要他一回家,就有消息灵通人士递来请柬,只是当时有两名阿兵哥看门,疲惫的罗松溪吩咐他们把所有人都挡在门外。
而现在,似乎是时候进入吉尔斯都的上流社交圈了。
罗松溪接过请柬,客气地点头道,“替我感谢霍尔金斯伯爵的盛情,接受这份邀请是我的荣幸。”
霍尔金斯伯爵是吉尔斯都真正的实权派之一,坐在帝国上议院第三议长的位子上已经有十年时间。
别看他的爵位只有伯爵——在帝国,外姓能得到最高爵位只有伯爵,唯一例外的只有那位获得封号侯爵的韦斯特。
安东尼达斯赶走韦斯特执政帝国权柄之后,将原本只有贵族能够获得议席的帝国参政院改成上议院,之外另设下议院,准许平民竞选进入。
而在上议院中,他又温和地引入了许多代表工商业利益的新兴贵族,他们在安东尼达斯的授意下,从那些外表体面内里没落的贵族手里,用第纳尔换爵位,又用第纳尔换议席,重工业巨头唐纳德家族就是其中的最主要代表之一。
答应霍尔金斯伯爵的邀请,也是罗松溪抛出去的一个姿态——他参加的社交活动,规格应该与霍尔金斯伯爵的舞会看齐。这样也能为他挡掉许多不必要的应酬。
毕竟社交只是出于工作需要,罗松溪其实并不适应也不喜欢这些虚与委蛇的场合。
果然,自送走唐纳德家的老管家之后,登门拜访的仆役和管家就少了许多,在罗松溪委婉地推掉了以罗伯斯庇尔为姓氏的贵族递来的邀请之后,请柬的数量又少了许多。
罗松溪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上被贴上新兴势力的标签,事实上,以他的出身与经历,和传统勋贵接触频繁,反倒是一件不讨好的事情。所以他甚至乐于将自己的站队倾向表现得更加明显一些。
被他留下来的请柬只有四张,都是排到月底或者下个月的正式社交活动。这样他这个月剩下的大半个月时间就空了出来,可以任他在吉尔斯都到处走一走。
说起来,来吉尔斯都三个月了,他还真没什么闲暇把这座城市逛一逛。
从他住的高端雅致的东南七环,到更加高档、遍布大片贵族宅邸的八环,折返出来,是吉尔斯都最繁华的商业区东七环、充满书卷气的“大学城”西南七环、平民阶层最理想的生活社区东六环和南六环、新兴的五环区域、以及北城广袤的工业区。
兜兜转转好几天,罗松溪感受到帝国,至少是在吉尔斯都,一种联邦人想象不到的气氛。
那就是活力。
联邦的大多数人,谈到帝国的时候,总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自居的。在他们的认知中,帝国还停留在那个皇权至高无上、各阶层等级森严、充满压迫感、落后而死气沉沉的时代。
但实际上,在帝国这十几年来突飞猛进的变革中,整个社会充满着一种生机勃勃的活力。
平民的日子并不算上很好,许多人仍旧在温饱线上挣扎。但他们至少看到了机会,无论是自己还是下一代。因为这个国家每天都在发生变化,下一个能享受到这种变革与发展红利的,可能就是自己。
他们充满期待,于是他们比联邦人更有效率,要更加肯干肯拼。
联邦对帝国的了解,还真是浅薄啊,罗松溪想,不知道柯尼卡将军、马可主席、莱昂纳多或者是路西,对帝国会不会有清醒的正确的认识?
闲逛当中,他当然不会错过自己搞出来的轰轰烈烈的第纳尔财富。他路过好几家门店都进去转了一圈,甚至掏钱买了一百第纳尔的份额。门店里已经不复上个月底那般火爆,因为大量兼职销售员的加入,将交易大多扩散到了外围。从七环到五环,餐馆里、咖啡馆里、酒吧里……到处都有人在谈论与推销第纳尔财富。
现在门店,只有每天傍晚的清账时间,才最为繁忙,和兼职销售员的结算,往往要持续到深夜。
从伊万那里得知,第纳尔财富已经卖出六百多万的份额,但依然可以看得到增长的巨大潜力。
不过,并不是任何来自罗伯斯庇尔家族的邀请都可以拒绝的。九月二十号,眼看这个火热的夏天就要过去,罗松溪接到一张来自卡顿亲王的邀请函。
邀请函是由邮差投递的,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诚邀阁下莅临九月二十一日在亲王府邸举行的沟通会,卡顿亲王有话要说。”
邀请函上甚至连抬头都没有。
尽管帝国这十几年来,传统勋贵势力处于不断倒退的过程中,但其中总有不倒的旗帜。卡顿亲王就是这些旗帜里最难以撼动的一面。
卡顿·罗伯斯庇尔,现任皇帝与上一任皇帝共同的叔叔,传奇高阶强者,帝国陆军第一副统帅。
他虽然在议会里没有议席,但他只要简单说一句话,最起码能影响上议院里三分之一的议员。
但卡顿亲王对政治并不感兴趣。
这位以暴躁、古板、强硬著称的亲王,在查理大帝时期,是皇帝陛下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血腥镇压了无数来自平民与新兴阶层的反抗与运动。
而到了查尔斯大帝时期,他并没有反对安东尼达斯的诸般行动,他多次在公开场合宣称,他此生唯一的理想,就是带着帝国的军队,踏上联邦的土地。
这样一位亲王,宣称自己有话要说,哪怕他的邀请函写得不礼貌,大家也不知道沟通会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活动,但收到邀请函的人,只要抽得出身,便肯定就会到场。
亲王府很好找,整个八环最大的府邸就是。
许多贵族早已推倒了原先陈旧的府邸,经重新建起了更为舒适和宜居的庭院楼阁,但亲王府仍旧维持着古老的四方围院格局,只是内里的院子,要比工程研究院的院子还要大。
所以卡顿亲王把吉尔斯都大半个权贵圈都请来了,院子里也丝毫不显拥挤。
只是亲王阁下还没有现身,也没有提供椅子,所以一众公爵侯爵,还有帝国的各路高官,都只好站着,望向南院的方向。
罗松溪就这么有些局促地站在最外围,但阿廖沙院长还是发现了他,走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我没看错人呀,约翰·罗伊斯型变速箱,了不起,真的了不起。”
说到“变速箱”时,因为涉及军方机密,他压低了声音。但这并不妨碍周围的人清楚地看到,阿廖沙院长再一次放低姿态向这个年轻人示好。
以阿廖沙院长在帝国的地位,罗松溪不清楚他为什么在被自己拒绝后,仍孜孜不倦地向自己示好,只好微微躬身,谦逊道,“我只是碰巧提出一个粗略的想法,后期大量细节的工作,都是研究院的同事完成的。”
阿廖沙院长正待再说两句什么,卡顿亲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