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哪,我们又甩掉了一艘缉私船!”
霍尔斯基手里握着舵盘,兴奋地尖叫道。
他的船长帽已经被甩到了一边,露出了绿油油的脑门,一双尖耳朵像天线一样转动着。
他驾驶的“愤怒者号”就这样划过一道弧线,顶着漫天的风浪,向蒲公英帝国南部的大陆,蹦蹦跳跳地驶去。
而在船舱里,骆晴明那双温文尔雅的眼镜,已经不知道被丢掉哪里去了,他正抱着一只木桶,努力地平息着肚子里的翻江倒海。
但他的努力终于还是以失败告终,埋下头进行了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呕吐。
“可恨的绿皮地精……”罗松溪听到他幽怨的骂声。
能把这个闷罐子逼到开口骂人,也真是不容易。罗松溪心里想着。
十天前,他们从学校乘坐飞艇一路向南,在蜥尾半岛北部巨魔的海港城市里热登上了绿狮子帮的走私船。
纵横四海的绿狮子帮是联安委的秘密特工最好的帮手,虽然帝国一向对走私行为打击很严厉,但这段时间苦于巡防帝国海疆的靖海军第一舰队全军覆没于矮人大陆上,整片人类大陆以南的海面上都成为了绿皮地精们的天堂。
但副作用是这些天生不甘寂寞的绿皮地精们都已经嘚瑟起来,把元素动力的小铁皮船开得跟西辰山的赛车一样。
体质孱弱的魔法师骆晴明自然成为了遭殃的对象,任他再如何感悟到理性之道,这个时候也无法再残存哪怕一点点的理性。
所以在帝国南部澜尾岬登陆的时候,骆晴明已经病倒了,肺炎,起码休息一个月以上,否则有生命危险。而这又是外科专家罗松溪束手无策的病症。罗松溪只能一个人先行前往帝国首都吉尔斯都。
临别前,罗松溪颇为担心骆晴明的身体,而骆晴明则表示更需要被担心的是缺乏经验的罗松溪。
在帝国广袤的土地上,数以千记的联邦特工像种子一样深深地撒在四面八方。而这些特工,大多是以两个人一组的模式活动。这两人一组中,一个叫做“演员”,负责明面上的活动,搜集情报;另一个则叫做“剧务”,负责暗地里提供支援、构建渠道、把情报传回联邦。
在他们两个人的小组里,罗松溪将充当“演员”的角色,而骆晴明则是他背后的“剧务”。
靖海军惨败在矮人大陆之后,帝国给出的报复行动之一就是彻底摧毁了原来联安委驻吉尔斯都的情报站,原来驻站的十多名特工,成为交换靖海军第一舰队士兵的筹码,现在的谈判还在僵持阶段。
但谈判归谈判,帝国首都的情报工作不可能任由其停滞,罗松溪和骆晴明的工作,作为特训学校最优秀的应届毕业生,既然一起赌气申请到帝国驻站,那么自然应该负担起重建联安委驻吉尔斯都情报站的工作。
只是刚刚踏上帝国的土地,他们的小组就遭遇了非战斗性减员。
罗松溪坐在开往帝国首都吉尔斯都的元素动力列车上,微闭着眼睛,看似是在安静地休息,实际上在快速地消化联安委给他安排的新身份。
他现在的名字叫做约翰·罗伊斯,身份是帝国南方行省伊斯坎为省的一名年轻炼金师。
约翰·罗伊斯的家里原本以经营炼金店为业。他的父母今年接连患上传染病不幸去世,约翰·罗伊斯在悲痛之余,盘出了他父母留下的炼金店,准备无牵无挂地远离家乡,到吉尔斯都去闯荡一番。
这个身份原来属于一名联安委的“谍二代”,身份毫无问题。罗松溪进入帝国后,原来这一家子的特工便光荣退役,返回联邦。
罗松溪顶替掉约翰·罗伊斯,远离原来生活的圈子,并且从事的是他从小就最熟悉不过的生意,可以说,这是一次无懈可击的安排。
况且,罗松溪神奇的伪装术还能够模仿原主人模仿得如此之像。
唯一需要罗松溪花功夫的,是要学会伊斯坎为省那一套奇特的口音。联邦帝国系出同源,在语言和文字上几乎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各地方言的口音。
罗松溪费劲地在心里把每个单词的重音都落在第二或者第三个音节上,心里想着伊斯坎为省的人是不是都是一群情绪不稳定的家伙,每念一个单词都要营造出开始平淡无奇、然后音调陡然拔高的效果。
77又不知道去哪里玩儿了,自从离开联邦之后,她变得更加活泼好动,不过罗松溪不再担心她会走丢,因为他已经更为直观地了解了77的精神力有多么强大——
在熟悉了黑色石头里精神力的各种运用法门后,77已经可以在大约两公里的地方与罗松溪主动建立联系,而她精神力能够感知的范围,甚至超过了三公里。
“别怕,到了帝国,我就是你的超强小雷达。”77总是这么对罗松溪说。
雷达据说是传承主人在厄尔斯位面上发现的一项侦察科技,只不过罗松溪仍旧搞不清楚这个雷达到底是什么原理。
罗松溪正闭目养神间,列车忽然经过一个幅度较大的拐弯。罗松溪头顶上有一口大箱子本来就放置得有些不太稳当,被列车的拐弯甩了下来,往罗松溪的头上砸落。
罗松溪施展塑形术的时候,惩戒之力无法运转——当然他在帝国本来就没办法施展他独此一家的惩戒之力,否则被懂行人看出来就意味着身份被揭穿。
但他作为一名武者,基本的身体素质还在,一抬手,稳稳接住了那口箱子。
“好身手。”对面座的一名中年男子赞了一句,“不过我还是要向您表示道歉。”
他看来就是那口箱子的主人,他从罗松溪手里接过箱子,不再放到行李架上,而是稳稳地放在脚底下。
中年男子肤色微黑,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颇为和善。他穿着一身挺刮的绛红色正装,在帝国南部六月燠热的酷暑中显得有些特立独行。
这样严苛的穿戴令罗松溪想起了塔尔塔镇当年那个倒霉的圣域阶大魔法师查拉斯特。
不过比起查拉斯特,操着一口标准的吉尔斯都口音中年男子,言谈举止都显得相当礼貌和客气。
可是就在罗松溪接住箱子的时候,他从箱子里细小的金属碰撞声里,已经大致分辨出箱子里装的东西。
清脆而余韵悠长的碰撞声,来自于极薄的金属薄片;稍许沉闷但有轻微回响的声音,来自于装着把手的金属圆筒。前者十有是匕首或者短刃,后者不出意外应该是元素火枪。
这是他游荡在塔尔塔镇周围的旷野上时,老约翰教会他的判断敌人武器的方法。
帝国的刀具和枪械管制,据他所知比联邦还要严厉许多。一个人口庞大的中央集权国家,在这方面总是特别敏感。这位客气的中年男子,看来真实身份远不像他表面那么客气。
但作为身份同样敏感的罗松溪,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去做一个好奇宝宝。他只当什么都不知道,重新靠回椅背闭目养神。
一路相安无事两天时间,列车已经接近帝国吉尔斯都。这一站停靠的是紧邻吉尔斯都的望都站。
望都站是个大战,列车大概要停靠半个小时的时间。
坐在罗松溪对面的那名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仿佛是想要舒缓一下长途旅行久坐的疲惫,拎着他的手提箱下了车,在月台上点起一根香烟。
烟雾升起来,罗松溪注意到坐在中年男子周围的四个青年也都下了车。罗松溪的目光透过车窗向车下瞟去,只见中年男子已经迈开了步子,四名青年则跟在他身后。
中年男子横跨过几条铁轨,翻过围绕着站台的围墙,踏入了站台外的水稻田。那四名青年也一直跟着他,直到走出了罗松溪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