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罗松溪和伊薇兰的运气真好。
他们在整装工厂能够搜集证据的时间,只有短短几个小时,一旦拖久,势必就会被外面零件工厂的人发现异状。
但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正好有一辆北方军区谎称沉没的战舰,抵达北海重工的船坞,交由北海重工旧貌换新颜,变出一艘全新的战舰来。
不是有这艘战舰正好开来,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根本发现不了什么问题。
这是人在做,天在看吗?伊薇兰心里暗暗在想。
于是她拢了拢头发。
她的头上围着一块红头巾,颜色虽然俗艳,但是醒目。
拢了拢头发的功夫,红头巾的系带似乎被碰松了,被海风一吹,红头巾随风飘扬到了空中。
罗松溪远远看到那一抹飘扬的红头巾,赶紧将望远镜对准伊薇兰。
伊薇兰正伸出双手,追在飘走的红头巾后面,努力想把她的红头巾抓住。
她的双手飞速地变换各种手势,可就是总是离够到她的头巾要差上那么一点点。
罗松溪仔细地观察着她的手势,努力翻译她想要传达的信息。
于是他终于也明白了。
然后他从空间盒里掏出一部元素成像机,这玩意儿是努尔·戈麦斯的宝贝,一米多高的大家伙。罗松溪把元素成像机费力地架好,将望远镜套在成像机的镜头前,对准两座大船坞,不停按动按钮,成像机吐出了一叠魔法相片。
伊薇兰好不容易终于追回了头巾,这个时候欢迎仪式也终于结束,一名男子热切地来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珍妮斯的丈夫兰格,早她一年进入整装工厂。但当时珍妮斯为了管理打样车间,做出了自我牺牲,并没有随丈夫一起上船坞,而是直到一年之后,等到她认为打样车间她可以放手了,才进入整装工厂,与丈夫重聚。
伊薇兰的脸上扬起同样热切的微笑,但朝他指指自己的喉咙,表示自己因为太过兴奋失了声,然后挽起他,亲亲热热地朝他们的宿舍走去。
兰格一路上总觉得珍妮斯和一年前有些不同,但好在走回宿舍的路极短,很快就回到了他们的房间。刚关上门,还没有等他有任何反应,脑后就一阵剧痛,随即就昏倒在地。
伊薇兰将兰格小心地搬上床去,并为他仔细地盖好被子,拆下房间的元素灯,将功率调小了三分之一,然后坐在窗前,对着窗外已经西斜的夕阳,开始静静地等待。
夜幕终于降临了,罗松溪离开了暗哨,攀着山壁迅速地移动。
群山合围下,整个海湾一马平川,他只能借着夜色行动,才能躲开无处不在的明岗暗哨的视线。
一边跑,他一边仍然按捺不住心中如山呼海啸般的震惊。
他在听说努尔说了北海重工有问题之后,罗松溪能想到的,顶多是质量不过关,或者是以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拿到的军方订单。
从来没有想到北海重工的问题,会是……这样的问题。
现在看起来,善良严重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在与黑石山停火之前,由于黑石山通道被阻断,联邦与矮人王国的交通,无论是商贸还是兵力投送,主要都靠海运完成。
而为了袭扰这条航运线路,黑石山组织了一支海上力量。北方军区与之缠斗多年,始终无法将之剿灭。
而有交战势必就会有战损。但罗松溪万万没想到,北方军区居然可以将没有完好无损的舰只报作战损,然后通过秘密航路开过来,由北海重工改头换面,变成全新的舰只,重新由北方军区采购回去。
在没有亲眼见到之前,他根本想不出迈恩·格莱士那一句“造船?嘿嘿,北海重工哪里会造船?”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松溪在黑暗中幽幽地叹了口气,他联想起了无数事情。
他记得跟卫天成将军聊天的时候,听他提过一句,“你们联邦的步兵还好,战斗力还行,至于海军……”
他还想起了在学校里的那场刺杀,北方军区的人要破坏和谈,原因或许不仅仅只是莱昂纳多讲的那么简单。
罗松溪的潜行技术全联邦无双,要摸进戒备相对比较宽松的员工住宿区并不困难。他用暗影步过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哨卡之后,终于潜到了一处透出比别处灯光要微弱一些的窗户前。
翻入房间,罗松溪轻声道,“顺利。”
伊薇兰点点头,同样轻声道,“顺利。”
罗松溪从空间盒里取出两条绑带,两人将绑带系到身上,每条绑带上各有四块强力磁石,将两人背靠背牢牢吸附在一起。
罗松溪又取出三把元素手枪,伊薇兰将两把别在背带上,一把握在手里,拉开手枪的保险栓,轻声道,“走吧。”
问题比他们想象的都要严重的多,涉及到一个大军区的严重,这种案子已经不是靠伊薇兰带来的二十多个人就能办的了。
他们要尽快与外面的人汇合,然后将消息传回圣约翰堡,由马可·何塞主席,甚至是总统阁下亲自牵头组织对这一案件的彻查。
据伊薇兰说,接应的队伍里有她最信任的清叔,她知道进厂要搜身,空间盒无法带进来,就把空间盒交给清叔保管。
而她的空间盒里,有一只珍贵无比的魔法渡鸦,可以无视空间,将信息瞬间传到她父亲手里。
现在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赶紧与清叔汇合,然后用魔法渡鸦,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圣约翰堡。
整个联邦,恐怕即将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罗松溪背着伊薇兰,在住宿区那些宿舍楼的阴影里飞速前行。他轻易离开了住宿区,哪知就在已经接近四周合围的山壁,罗松溪的神经稍有放松时,迎面居然撞过来一个人影。
罗松溪已经看清,来人居然是莱特宁。他只穿了一件汗衫,脖子上搭着一块毛巾,居然深夜在绕着整装工厂跑步,想来是刚上了船坞兴奋难寐,同时为了船坞上更加繁重的工作正在努力锻炼身体。
莱特宁也看到了罗松溪,张开嘴正想吃惊地喊叫,罗松溪此时已经一股莫名戾气从心头涌起,从空间盒里摸出一根不知道什么材料的棍棒,兜头一棒,就往莱特宁的头上抡去。
莱特宁的声音没来得及传出喉咙,已经头破血流地昏倒在地上。罗松溪飞起一脚,把他踢进一个天然的土坑,呼出一口气,一个冲刺向山壁跑去。
值得庆幸的事情,整个撤退过程,除了莱特宁这个小插曲之外,都十分顺利。在罗松溪的全力疾跑下,大约三十分钟后,他背着伊薇兰已经翻过了第一座山头,脱离了整装工厂的视线范围。
他与伊薇兰都已经恢复了本来的面目,终于他们都不再需要伪装了。
罗松溪问伊薇兰,“再往哪边走?”
“爬上这座山,往你十一点钟方向一直走,走得快的话,天亮的时候应该能到。但汇合之前,我们会经过一个岗哨。”
深山之中,万籁俱寂,星月都深藏于厚厚的云层之中,已近午夜时分,罗松溪抬头看了看前方,面前的山头顶部已经隐有雪迹。
罗松溪紧了紧身上的绑带,正想继续沿山壁继续往上攀爬,忽然听到一股不寻常的声音波动。
凭着一名机械师的敏锐,他捕捉到这股声音波动,似乎是苍穹之上飞艇引擎的轰鸣。他抬头往上看去,却只有厚厚的云层,什么都看不到。
他摇摇头,继续往前攀爬。
果然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远处可以依稀看到白雪皑皑中,一个岗哨的模样。
“这是北海重工最外围的岗哨,我的人怕打草惊蛇,不敢进入北海重工的警戒范围,他们如果顺利接到我的指令,应该就在这个岗哨上面的山坳里埋伏,经过这个岗哨就能和他们汇合。”伊薇兰说,“你试试看,能不能摸过去,实在不行就强攻吧,但务必不要留下能报信的人。”
罗松溪点头,一个箭步踏在雪上,飞掠而出,几个起落就逼近了岗哨。
伊薇兰说可以强攻,他就不再想隐匿身形。一个月来藏头缩尾的生活,他已经过得够憋屈了,这一刻终于可以任惩戒之力在体内磅礴流转,他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制服这些哨卫,然后回到自由的生活中去。
可令他意外的是,逼近哨站之后,并没有引起任何哨卫的警觉。
他一步落在哨站的院落中,浑身肌肉紧绷,做好战斗准备。
可仍旧没有一个人影。
院落里有篝火堆,里面薪柴刚刚燃尽,灰烬之中尤有余温。但整个哨站沉浸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
罗松溪正想和伊薇兰交流两句,忽然浑身没来由地剧烈一颤。
这是罗松溪对于危险的本能警兆。
他毫不犹豫地一个侧翻,带着伊薇兰硬生生横移了十几米。
在他侧翻没有落地的时候,十几枚明亮的火球,呼啸着飞向他们原来站着的地方。
这是军方制式六十四倍压缩元素步枪喷出炽烈火球。罗松溪曾在鲍勃治安官手里,见识过这种枪支的威力。
与此同时,罗松溪看到,接应他们的联安委探员应该所在的那个山坳里,足足有几十人的队伍朝他们包抄而来,虽然穿着便装,但看他们的冲锋姿态和身上的铁血气息,便知道是剽悍的联邦军人。
而且极有可能是上过战场的军人。
联邦承平多年,唯一上过战场的队伍,只有北方军区的黑石山远征军。
好几人身上,还带着大片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