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渐倾斜。
秋天已经到来,坐落在东郊海边的古堡泛着丝丝凉意,院子里和四周发红的树叶,都让人可以感受到秋的气息。
相比华夏,意大利的秋天,似乎要来的更早一些。
和唐敦厚来了一场公平的切磋,沈建南秋高气爽捧着书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宁心阅读着,不远处,其娜和尤利娅互相荡漾着秋千,随着秋千荡漾,欢笑声让这个院子充满了勃勃生机。
不久,其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走了过来,看到沈建南手里拿着的书,脸上浮现起一丝不解之色。
“亲爱的。我看你总会看这本书,难道你不觉得枯燥么?”
“当然。因为我根本看不懂。”
其娜被沈建南的话给弄的有些傻眼,她大概怎么也没想到,沈建南经常会捧着的书,却说根本看不懂。
“这些四四方方的字不都是华夏文字么?”
“没错。不过虽然我认识每一个字,但我又不认识这些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乾为天,地为坤。易的乾坤是这本书的总纲。就以乾卦来说,我懂得越多,就越不明白。我能看懂每一个字,也能够理解每一个字的意思,但又无法理解这些字的意思。”
这算是什么意思?
其娜被沈建南的一句话给饶的晕头转向,还好,不是汉语,不然她估计整个人都得傻掉。
“既然看不明白,为什么还要看?”
“我想知道,我是从哪里来。”
“人类的起源谁知道呢,也许,是神创造的,也许,是进化的。”
沈建南悠悠一笑,没有接这个问题,他合上书,看了一眼被夕阳映红的天空。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但这种活法太累了。不若飞跃在渊,安居深潭,亦无咎。”
汉语,其娜能听懂。
但也仅仅是听懂普通的汉语,这种来来自易经里的哲学,她能够听懂每一个字,但每一个字的意思都无法理解。
不过,这并不重要,彼此之间交融在一起,她知道,情郎是有心事了。绕到沈建南的脊背后面,用女性的天赋温暖去兜住那颗近在眼前却又浩瀚无垠的心,脑袋,也垂到了那坚硬而又宽阔的肩膀上,用金色的发丝去扰乱那深沉的世界。
“亲爱的。发生什么了?我能够做什么吗?”
“暂时没什么。不过等到这边事情结束,我想要见见你父亲。”
“真的?他也想见你,不过被我推了。”
“哈哈。你可真是我的心肝宝贝。”
有人说,地球光是表皮,人类哪怕是砸出了所有的终极武器,也无法对它造成什么伤害。所以,论破坏力而言,经济的破坏性对人类的伤害,总是要高于任何战争。
这话有一定道理。
因为人类终究是有理智的,不会为了毁灭而去毁灭。
但一种人例外。
非洲,安哥拉。
当全世界目光都凝聚在欧洲汇率体系将会发生什么概念的时候,这里却像是得到了自由的猩猩,充满了毁灭和疯狂的气息。
罗安达,安哥拉首都。
北部防区域。
郑正抬起沾满血污的军靴,乌黑的眸子里全是冷酷之色。
去年五月,安人运和安盟的领导人萨文比,在葡萄牙介入下签署《比塞斯和平协议》,安哥拉持续了四十年之久的战争,宣告终结。
但谁也想不到,随着解体以及东欧变局影响到欧洲经济,这里的局势却全面失控。
没有了三大流氓在背后的克制,安哥拉在上个月举行独立后首次多党选举,安盟失利并拒绝接受选举结果,仅仅停止了一年的战争就再次爆发。
这是一场惨无人道的战争,仅仅半个月时间,就有数万人惨死在这场战争中,而死去的那些人,去根本不是战士,而是各个部落的平民。
这不是战争。
是屠杀,就像是报复一样,你屠杀我的有生力量,我屠杀你部落的所有民众。
上到六十岁老头,小到刚出生的婴儿,只要是活着的生物,除了女人,全部遭到了屠戮一空。
战斗,郑正参与过很多次。
但他从未见过,像这么残忍而血腥的屠杀。
同一个国家,但那些人,甚至比对待其他国家的人更加凶残,见到对方的人,就不问青红皂白,只管屠杀。
“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忽然传来,随着狂笑声,不远处的阿戈什蒂纽·多斯扣动了手里步枪的扳机。
在他的枪口下,一名约莫五六岁,骨瘦如柴,黑到什么都看不出的幼童,慌乱逃窜着,就像是一只绝望的小猴子。那种绝望,刺激的阿戈什蒂纽·多斯更就爱兴奋,拿着枪朝又是几发子弹射了出去。
郑正知道,阿戈什蒂纽·多斯是在取乐,杀人取乐。
他很喜欢那种看到人为了活着而拼命的挣扎,很喜欢那种主宰别人生命的感觉。
这让他感到很快乐,很兴奋。
当子弹射入别人身体那一瞬间里,随着血花溅射,他能够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
所以郑正很无法理解,如果是为了反抗而战争,那是应该的,如果是为了侵略而战争,那也是应该的,可这样的屠杀,又有什么意义。短短十三年时间,安哥拉的人口从一千三百万人变成了三百二十万人,除了少部分人是在战场上战死,大多数人,都是死于这样的战后屠杀。
毫无意义的屠杀。
嘣、崩、嘣!
ak47在阿戈什蒂纽·多斯手里忽然崩裂出几颗子弹,不远处那名在地上爬行的幼童倒在了血泊里。
“哈哈......痛快。”
畅快笑着,阿戈什蒂纽·多斯从身上拿出军刀,迈着大步一步一步朝尸体走了过去。
这一次,郑正真的受够了。
他受够了这种毫无意义的杀戮,受够了阿戈什蒂纽·多斯的残酷,跟他们为伍,这让他感觉到自己不像是一个人,而是野兽,而是一头只知道毁灭的猩猩。
“多斯。够了。”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阿戈什蒂纽·多斯转过头,露出血盆大口笑着,一口白牙,在酷热的阳光下,反射着幽幽光泽。
“郑。你在教育我做什么?不要忘了,你们只是我们雇佣来的,我们给了你们钻石。”
“该死,你要吃掉他?他是个人。”
“哈哈......郑。你实在是太可笑了,狮子吃兔子,这不是应该的么?你信不信,今天我不杀了他吃掉他,等他长大,就会杀了我把我吃掉?”
郑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安哥拉呆了一年,他知道,阿戈什蒂纽·多斯说的是对的,他曾经亲眼看到过,只有八岁的孩子,拿着枪,像是捕杀猎物,射杀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而那老头,手里拿着一柄匕首。
烈日,散发着炽热的高温,肉眼可以看到地表升腾着一股股热浪。
站在烈日下,郑正眼睁睁看着阿戈什蒂纽·多斯走到那句幼小的尸体前挥起了军用砍刀,一股极度极度的厌恶忽然从四肢蔓延到全身。
他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一群人。
这是一群野兽,一群兽性未退化的野兽,残忍和血腥种植在他们的骨子里,弱受强势存在于他们的血液里。
酷似人形,但根本就是野兽的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