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巨大的物体悬浮在太空中。
从外观上看,这玩意很像是一个……由数根长条形积木拼出来的立方体。
由于约格莫夫所在的飞船正在朝着太阳系的边缘今法,所以舷窗之外的那个巨型建筑看起来是纯透的黑色。只不过边缘的闪光可以看出,这巨型建筑至少有一部分是透明的。
约格莫夫瞬间就理解了。这就是彩虹桥。
九根左右的巨大长条形巨型建筑相互接驳,最终形成了这样的东西。
半径以“百公里”计算的巨型结构。只不过它的很多部分都是中空的,所以质量比同体积的星球更轻。另外,人类也掌握了更复杂的技术,可以消耗电力,用电磁场来将这巨型结构的自重分担到整体结构上。
而在更加遥远的地方,有巨大的光伏板在发电。
人类已经攻克了光能电能转化的众多技术难点,转化效率无限逼近理论极限。远方的太阳能电池板,在靠近太阳的地方一点一滴的收集太阳的力量,将之以激光的形式,化为一条横跨一个天文单位的能量运河。
“运河”在为皇帝的都城带来生机。
约格莫夫很快就找到了安装在脚上的辅助插件。这个区域的太阳风已经相当微弱了,约格莫夫只是穿戴上了简单的防辐射装备,甚至都没有更换义体。他就这样靠着脚上的磁力辅助设备,在飞船的外壳上行走。
英格丽德就跟在约格莫夫的身后:“你好像一点也不开心啊,约格。”
约格莫夫眼神碰触到英格丽德那带着黑色装甲的义体,脑海中闪过了那个“2077模拟现实”中朋友们的样子。他视线移开,望向解放皇帝的巨型建筑:“看着这个……开心不起来啊。”
祝心雨也只能暂时的迷惑系统。约格莫夫脱离幻境,代价就是一名边境人代替他留在那里。
科研工作是淘金,是与苍天、与宇宙进行赌博。能不能出成果、什么时候出成果、出什么成果,都不是科学家本人可以控制的。
对解放皇来说,一个大脑十几二十年没有出产他也等得起。
英格丽德叹了口气,在约格莫夫身后坐下:“别想太多。”
“赛琳娜、陈锋、陶恩海……这几个人找到了吗?”
“还没有。”英格丽德摇了摇头:“不过心雨在努力去找……”
“我想起来了。他们这几个家伙最后在搞的项目。”约格莫夫捂住脑袋:“他们说要换一条思路来搞意识上传。计算机目前无法
模拟人类的整体思维,但是,人类的‘整体思维’其实也不见得有多整体。21世纪就有无数的数据表明,人类的心智实际上是分为许多个不同的模块的。从低级模块开始,逐渐用电路替换神经,最终会得到什么呢?”
“啊,有这事。”英格丽德点了点头:“我也掺了一脚,水了点论文——真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啊。”
“向山继承了这个想法……不止是继承了。他甚至发扬光大了。”约格莫夫按住自己的脑袋,“解放皇帝的统治,深度依赖这个技术。更传统的脑机屏障模式太安全了……虽然实际上也不安全,但对于解放皇来说,年轻时自己所缔造的系统安全机制太过可靠了。他应该是另起炉灶,选择了更加侵入、更加激进的改造吧。”
“嗯。”英格丽德点了点头。
“以往我们区分现实与虚拟,是靠大脑那优秀的结构……‘生物脑或许比图灵机要复杂’。在彻底理解人脑之前,这个问题得不出答案。按照解放皇诞生之前,祝心雨对理论的最后更新来看……内功依托的是‘心智整体’——即所有模块有序组合之后,涌现出所有单个模块都不具备的强大功能。”
“就像简单的分子涌现出复杂的生命……各个模块的原始冲动也能汇聚成高级的意识。”
英格丽德无言的望着那巨大的黑色立方体。
“支撑内功的是‘心智的整体’。对于一个模块来说,其他模块都是不可知的黑箱,内功的过程,大部分模块都并不知晓具体经过。而我们的表层意识、自我、自己能够主动把握的部分,其实只占据了心智整体的一小部分。”约格莫夫道:“我们自己的意识想要把握心智整体运作,就只能通过另外一个或几个模块,来检索整体,然后那几个模块再给予反馈……就好像我们通过计算机的控制面板对系统进行操作一样。对我们用户来说,真正可见的,只有那几个文本或图形。整个计算机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黑箱。”
约格莫夫头向上仰着,斜过身体盯着英格丽德:“计算机对一般用户的心智是一个黑箱……实际上我们的表层意识对内功的运转也是一个黑箱吧。如果‘检索心智整体状态’的模块恰好被替换……我们只是以为自己使出了内功……”
英格丽德点了点头:“你是想说,自己还没有脱离虚拟现实?”
“这里确实有可能是现实。但是,现实与虚拟的区别真的有那么大吗?解放皇可以在虚拟世界为我准备一个工作环境,他同样可以在现实世界为我准备。‘虚拟’的意义仅仅在于降
低成本。但如果收益足够高,向山是不会在乎成本的。”
约格莫夫盯着英格丽德:“没有内功,我无法知晓这里是不是现实……没有内功的话,反抗势力的资料库对解放皇或许就是单方面开放……我……”
英格丽德摇头:“你在逼疯自己,约格。”
约格莫夫沉默片刻:“如果我疯了,就此停止研究的话,或许才是对解放皇大业的打击吧。”
英格丽德道:“还记得以前侠义刚刚有起色,大家定期例会的时候,向山说过的话吗?”
“他说过的话太多了。哪句?”
“在你无法毁灭你对手的情况下,你要做一件事,自己可以得到一百份左右的好处,然后对手可以得到一百二十份左右的好处,这个时候你要不要做呢?”
约格莫夫道:“那做个屁。”
“如果你的本钱只有五十,但你敌人的本钱是二百呢?”
“可以考虑。”
“如果你的本钱是一百万,对手的本钱是一百一十万?”
“那没什么好考虑的吧,做与不做差别很大?”
“百分之一,实际上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啊。”英格丽德道,“而且,所谓‘一百左右’与‘一百二左右’都只是预估的数字。最终的结果不可能这么准确。在事件发展的过程当中,你或许可以通过运营,拿到一百二十一的好处,而让对手最终只拿一百零一。”
“这就是‘博弈’的关键。如果你和敌人无法相互毁灭,又都能从一个事情里获得好处,那么就要思考,怎么让自己成为收获更大的一方。”
英格丽德指了指星空:“由于基准人的冬眠能力,所以解放皇也无法保证自己可以灭杀所有反抗者。对于解放皇来说,‘朝贡’是利用边境人的能力工作,也是控制边境人的一种手段。边境人不接受朝贡也可以生存,但是难以壮大。双方都觉得自己能够在这一场博弈之中获得好处。具体的抉择过程更加复杂……”
约格莫夫道:“但这不正好是向山所擅长的事情吗。对于这种规则暧昧、过程混沌、关键信息不可见的活动进行经验性的分析……他很擅长这种事吧,让潜在的敌人误认为他是‘同伙’……”
——所以公司才能……
英格丽德只是问他:“如果仅仅是因为解放皇有可能在过程中获得好处,你就不反抗了吗?”
约格莫夫没有说话。
“如果是二百年前的向山,他肯定会说,就先让他们赚吧,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