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余一进家门就开骂,顶着俩黑眼圈,走路都带点飘。
罗占正好把早饭端上桌,听见动静后出了餐厅,一抬眼就瞧见祁余近乎猪肝色的脸,还有眼里的不悦和愤愤不平。
笑了,“嘿,这是一个通宵把你榨干了还是怎么着?这么大的火气。”
祁余把包往沙发上一扔,边往洗手间走边继续骂——
“我也真是他妈的服了!血服血服的真的!啥玩意儿都不懂,光在那给我添乱。还他妈没完没了的问,问在正点上也成啊,句句都是废话,纯粹就是闲得蛋疼在我那打发时间呢!”
罗占跟着他一同到了洗手间,双臂交叉环抱往门框上一靠。相比祁余的义愤填膺,他慵懒悠哉不少。
一直听祁余骂完,他才开口,“千金小姐挺难伺候?”
祁余伸手压了洗手液,“人傻,还喜欢不懂装懂。”
罗占轻笑。
“要是没她捣乱,我早就修完了,也不至于耗一晚上。”祁余抬眼,瞅了瞅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操!”
都快成国家保护动物了。
“我发现你自打来这工作,脾气暴了不少。”罗占慢悠悠地说。
哪像之前在敦煌的时候,小祁余可是出了名的心态好,哪怕烦心事不少,也永远是挺看得开的那一位。
祁余手上有颜料,洗了好几遍都没洗干净,尤其是指甲缝里,气得他干脆拿了鞋刷子在手上刷,气呼呼道,“那是以前没遇上傻逼!你要是天天跟傻逼老板打交道,以你的脾气别说爆了,可能早就动手了。什么都不懂,还瞎提意见,连修复方案都不看,还他妈的让他闺女去瞎碰,那可是文物啊!”
罗占见状叹了口气。
上前打开储蓄柜,伸手够出支新牙刷,关了柜门后拉过祁余的手,蘸湿了牙刷的刷头ꓹ轻轻地给他刷指缝。
“你吧,总是没想明白,文物一旦被人拍了那就是藏品。人家掏钱的ꓹ毁了自家藏品来逗自家闺女开心有什么不对?”
祁余紧抿着嘴不说话。
罗占也没再多说什么,刷了好半天ꓹ见还留点残余ꓹ关了水龙头,回头拿了酒精喷雾ꓹ往牙刷头上喷了喷,再拉过祁余的手继续刷ꓹ动作始终轻柔。
“离开敦煌ꓹ手上沾了颜料你都不会刷了,还用鞋刷子,手不要了?”他怼了句。
祁余靠在水池旁ꓹ盯着自己的手指头ꓹ好半天说,“我是一直戴着手套ꓹ快走的时候她把颜料给弄倒了ꓹ我这才弄了一手,真他妈服了!”
罗占抬眼看了他一下ꓹ笑ꓹ这还没消气呢ꓹ火气够大的了。
祁余的确是一肚子火没发完,“一次两次也就忍了ꓹ这他妈都多少次了,我看干脆以后就别修了,让那姑娘糟蹋着玩算了。”
罗占沉默了会儿,刷干净了他的手指头,新牙刷也就不能用了,往垃圾桶里一扔,说,“也对,见天往你那跑,我觉得,是看上你了。”
祁余愣了一下,紧跟着反应过来,“操!滚蛋!”
罗占没恼,大手一抬将祁余的脑袋掰回镜子前,“长得挺帅,被姑娘看上也挺正常。”
祁余一皱眉,一张俊朗的脸上就平添了几许厌恶,“拉倒吧,我可伺候不起那位千金。”
“也老大不小了。”罗占拍拍他肩膀,转身出了洗手间。
早餐基本上都是祁余爱吃的,只是比平时再丰富点。
祁余看了惊讶。
罗占说一早上出去跑步,正好看见新开了家早餐铺子,闻着香味就找过去了,在那买早餐的人不少,估计味道不错。祁余看了一眼时间,“跑步够早的了。”
“你一晚上没回来,我也是多少担心的,睡不着,干脆出去跑跑步。”罗占给他拿了碟盘和筷子。
祁余接过,“担心什么?”
罗占在他对面坐下,脸上似笑非笑的,“千金生猛,怕你扛不住,跑回来再哭哭啼啼的。”
祁余反应过来,“靠!”
罗占笑出声。
祁余没再搭理他,闷头吃早餐。
就这样,两人好半天都没吱声,直到早餐快吃完,罗占才说,“跟你商量件事儿。”
祁余抬眼看他。
“有家公司找上我,技术范围内的,我答应了。”
听了这话,祁余先是一愣,然后炸锅了,筷子往桌上一扔,“他妈这叫商量吗?都决定好了才跟我说?”
“你他妈给我说话干净点!”罗占喝了一嗓子。
祁余闭嘴。
好半天,猛劲地踹了一下餐桌,餐桌腿儿跟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罗占对于他的怒气不为所动,伸手拉了拉餐桌摆正,说了句,“是,你的雇主同时雇佣了咱俩不假,但说实在的,藏馆里没有我能干的活,我总得找点事儿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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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余一脸的不高兴,也不听他解释太多,“总之,就是不行!”
“那我他妈的天天待在家里?你不怕我待废了?”罗占又气又笑的。
“那你就跟着我去藏馆!”
罗占无语,“天天盯着你干活?还是瞅着那位千金祖宗跟你腻歪?祁余,找我的那家公司离藏馆很近,你要是心情不爽了,随时过去找我。”
“不行,总之就是不行,我不让你去。”祁余是近乎不讲理的执拗,“你离开敦煌不就是跟着我吗?现在你单飞了算怎么回事?再说了,万一有些事我搞不定呢?”
“你有什么事搞不定?”罗占挺认真问他。
祁余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好半天低了嗓音,说,“我是觉得……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挺有底气的,反正……反正就是,好像做什么都有安全感。”
罗占看着他,好半天没说话。
祁余看了他一眼,垂眸,“总之,我是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挺不希望你去公司的。我觉得……你自由惯了的,进公司多受拘束啊,而且、而且你是壁画修复的机械工程师,是有技术含量的人,去公司太委屈你了,反正、反正我不同意。”
罗占没笑,轻声说,“你都不问我去哪家公司,就断定我进去屈才了?”
“是,我不用问也知道,能配得上你的就只有敦煌!”祁余没好气。
罗占放下勺,这次看着祁余的时候,脸上多了若有所思。良久后,他开口,“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在这儿做得不开心,咱就走。”
祁余抿紧了唇,良久笑,“现在走,我他妈喝西北风去啊。”
“你需要多少钱跟我说。”罗占语气郑重,“总之就是你一个决定的事,赚钱固然重要,但忍气吞声就没那个必要,你还有我呢,我还能不管你?”
祁余抬眼看他,眸底深处有光亮闪过,隐隐浮动着感动,但很快压下去了,嗤笑,“罗占,抒情不适合你,太他妈恶心了。”
“你个事儿妈!”罗占也笑,“孙子,这话爷就说最后一遍,你吧,就怎么高兴怎么来,钱的事儿就别操心了,实在不行……”
“实在不行怎么的?”
罗占哂笑,“实在不行爷就养着你,他妈的养一辈子总行吧。”
“靠,恶心!”
祁余这么说着,却搁那笑了,笑得浑身乱颤的,跟控制不住似的。
罗占见他笑,自己也忍不住笑。
两人笑了好一会儿,直到罗占说,“跟俩傻缺似的。”
祁余是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良久后冷不丁问罗占——
“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去敦煌呢,因为什么?”
“因为……”罗占想了想,“就是突然想去了,反正我一个人没牵没挂的,去哪,在哪工作对我来说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