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江执和盛棠一直守在汉墓里。
墓下安静。
总能叫盛棠想起“夜半无人尸语声”这句话。
后来她就一直靠着江执,近乎是黏他身上,她安慰自己说,冷!
江执见状,也低头问她是不是冷。她想了想,摇头说,“我就是喜欢靠着你。”
闻言,他笑了,胳膊伸过来圈她在怀里,披不披他的衣服都一样,把她往怀里一带就裹个严实,露个脑袋出来倒是挺好玩的。他把下巴抵她头顶上,轻声问——
“小七啊,如果怕了你就大大方方承认,我不会笑话你的。”
“狗才怕。”盛棠嘀咕了句。
……真不怕吗?
盛棠此时此刻在心里补上句:是,我就是狗。
话说她平日里胆子挺大的,自小到大看过的恐怖片都能横扫吉尼斯记录,国内外的好片烂片她都照看不误,就连程溱都说她:你看点有质量我都能忍,那种垃圾片你还能看得一包瘾!
她跟程溱说,在对恐怖已经麻木了的时候,就能看点恶心的来刺激自己了。
经过汉墓这一遭,她终于尝着害怕的滋味了。
但要她具体说怕什么还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这阴森森的汉墓里,死人和陪葬的都在四周杵着,弄不好再赶个天时地利人和的空挡再来个诈尸……
盛棠又往江执身上靠了靠。
感受到他手臂又紧了紧,心里这才踏实。她的脸贴在他胸口上,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是足能安抚她的不安、带给她安全感的气息。
她阖着眼,觉得全身心都放松下来,被他的气息包裹着,就软绵绵得很。
迷迷糊糊想,如果这个时候真诈尸也不怕了,他一定有办法,一定是想出了办法……
江执一手搂着她,一手轻抚她的头,一下,一下的。
他的目光却始终看向墓室上方,头顶的星云图上,一瞬不瞬。
周遭听不见任何声音。
腕表指针跳动的声响,平时是湮没在城市喧嚣里的,在这里却格外的清晰可闻,有节奏的,就跟催眠一样。
这个墓室的隔音效果做得极好。
他相信头上还有人在走动,挖掘清理工作虽说在夜间暂停,可古物清洗还在继续。霜降之后东北的气温就降得厉害,尤其是到了晚上,一口气呵出去都带着哈气,再往回一吸,冷气都呛嗓子。
所以考古队得在大雪封山之前完成部分重要工作。
大雪吗?
江执已经好多年没看见过大雪纷飞了,有印象的一次是他跟着薛梵去北京,有一次就是冬天,北京的初雪。
正好赶上故宫闭馆,没有游客进宫兹扰,那大雪就下得纯粹。
是他印象里最美的一场雪了。
皑皑雪影半遮了琉璃顶,却衬得宫中红墙别样,还有那未落的银杏叶子,别看只剩零星,却叫那雪有了更纯洁的味道。当时他踏出倦勤斋,以为会冷就披了长辈的厚斗篷,跨过宫门,沿着宫墙慢慢而走。
雪不小,簌簌而落,成片状,他伸手去接时,雪花落在手心里,却是剔透的晶体,有棱有角,漂亮得很。
宫里太大,虽然他去过数次,但最终还是迷失在偌大的紫禁城里,在纷纷而落的白雪中被困在重重的红墙之内,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宫中老师带他回倦勤斋的时候,牵着他的手走过长长的宫墙,笑着对他说,下雪的时候不能在紫禁城里乱跑啊。
为什么?
老师回答:因为下雪的时候宫女们都会出来打雪仗,她们见你长得这么好看,会把你拉走的。
拉到哪去?
老师指了指宫墙,这里。
墙里面吗?
江执当时怎么都想不通。
老师看着他,眼神很温柔,你看你披着这身斗篷,还真像是从宫墙里走出来的小王爷呢。
回去后倒是被薛梵狠狠训了一通,责怪他到处乱走。
入夜的时候薛梵感冒了,他心里有气也没搭理薛梵,在之后的几天里,薛梵每天都带着一大缸子热水,拼命灌水。后来他听另一位老师说,他走丢那天,薛梵冒着大雪几乎找遍了大半个紫禁城。
真是逞强啊。
江执在想,现在想来薛梵的身子骨好像还没他结实。
只是这段记忆留在脑子里始终挥之不去,一看到哪哪下雪了,他总能想起那晚薛梵发烧烧得说胡话的样子,他在喃喃一个名字:蓁蓁……
……东北的雪应该更彪悍吧。
老板娘说,霜降过后,东北的雪可就说下就下了,就像是有一年长白山,才九月中旬就下了大厚雪。
江执这么想着,也不知道怀里的丫头喜不喜欢下雪,估计够呛,她怕冷。
突然间,倒是想给她堆个雪人了。
正想着白雪皑皑,有一道光亮就从江执的眼角跃过,速度很快,紧跟着,有光亮乍起。
头顶!
江执蓦地凝神,微微眯眼,那光亮果然在星云图上浮现,由一个点亮到另一个点,再到旁边的点,就像是一个灯眼亮起,熄灭,再亮起另一个灯眼……
盛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躺在防潮垫上的,之前江执坐的位置,现在被她鸠占鹊巢。枕着双肩包,身上披着江执的外套。呼吸间还是他清冽的气息,暖暖的,却让她猛地反应过来,一骨碌坐起。
江执没走,还在墓室里。
他站在棺材旁,手叉着腰,仰头看。
因为外套披在她身上了,江执上身就穿了件t恤衫,却也不见他冷,那胳膊结实流畅的线条看得她口干舌燥的。
只是……
在看什么呢?
盛棠顺着他的视线上移……
头顶的星云图?
她微微眯眼,星云图有什么好看的?刚要移眼,就觉得眼前乍亮。
一闪,很快。
盛棠顿生警觉,赶忙爬起来走到江执身边,也顾不上棺材里能不能起尸了,仰着头,只瞧见上方星云图上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像是灯光,可又没灯光那么耀眼。
“这是……什么机关?”
这是盛棠能想到的最大可能性,权贵之墓嘛,没有机关怎么防盗?
江执始终盯着头顶的光点,朝盛棠一伸手。盛棠不明就里,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递给他。
掌心一软,江执微怔,撤回视线扭头一看,被她逗笑了,“帮我拿一下纸和笔,谢谢。”
盛棠这才反应过来,顿觉丢脸,忙不迭地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