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陶公主嚎啕大哭。
她不敢不哭!
她怕如果不哭,就会没命!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陶皇后看着她哭,神情冷漠。
萧成文则是饶有兴趣,似乎发现了一个新玩具。
定陶公主发挥出所有的功力,足足哭了半个时辰,嗓子都哭哑了。
期间,愣是没有人打断她,劝她不要哭。
就连一句嫌弃她的“不要哭了”都没有人说。
大殿内,所有人都冷漠地看着她哭。
第一次,定陶公主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她实在是哭不动了!
第一次知道,嚎啕大哭,不仅费力气还费嗓子,甚至费脑子。
她小声抽泣,肩膀一下一下地抽动,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
她偷偷地观察母后和二哥的反应,心头越来越惶恐。
她怕到甚至不敢说话。
她从未见过母后如此严肃的表情。
陶皇后很烦躁。
如果定陶不是她的亲闺女,胆敢偷听,她早就下令将人拖下去处死。
可是偷听的人偏偏是她的亲闺女,她能怎么办?
“说吧,什么时候开始偷听,听了多少?”
定陶小心翼翼说道:“就,就听了几句。听到二哥说让三哥娶陶七,如何如何……”
陶皇后笑了起来,“听到这么一点,你怕什么?”
定陶委委屈屈,“女儿是怕母后动怒,偷听是不对的。”
“你也知道偷听是不对的,为何还要偷听?”陶皇后似笑非笑。
定陶怯生生地说道:“女儿来了许久,一直在偏殿等候。宫女说母后同二哥在谈话,我就好奇谈什么要谈这么久。于是就偷听了几句。女儿不是成心要偷听,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陶皇后看着二皇子萧成文,“你说该怎么处置?”
萧成文笑了笑,“定陶妹妹年龄大了,是时候考虑婚姻大事。不如就留在宫里,由嬷嬷好生调教,多学学规矩。什么时候规矩学好了,再让她回公主府。”
陶皇后闻言,笑了起来,“此法甚好!定陶,从今日起你就留在未央宫,好生学习规矩。”
将定陶留在宫里,就是为了防止走漏消息。
等到陶七那边解决了,再放定陶出宫。
届时,事情已成定局,不用担心定陶坏事。
定陶张口结舌,看着萧成文,唤了一声:“二哥?”
萧成文看着她,“妹妹不愿意留在宫里吗?”
他面上带着笑。
无端端的,定陶却打了个寒颤,莫名地感到害怕。
她连连摇头,“没,没有。我愿意留在宫里学规矩。”
萧成文含笑说道:“甚好!定陶长大了,懂事了,母后同我都很欣慰。”
定陶低着头,小声说道:“谢谢二哥。”
此时此刻,她对萧成文只有怕,一种没有来由的怕。
比面对母后父皇还要感到恐惧。
曾经,她看不起二哥萧成文,认为他是个病秧子,没有用。
如今,却觉心惊胆战。
病秧子发威,比正常人疯狂百倍。
梅少监将定陶带下去,安排人严加看守。
萧成文也准备出宫。
陶皇后提醒道:“让陶七走得安静些,不要让她太痛苦。她,终归是个好姑娘,错就错在投生在陶家。”
“母后放心,她会走得很安详。”
陶七眼皮乱跳,莫名慌乱。
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来由的,感到心发慌,寝食难安。
她找不到缘由,慌乱的感觉却越发严重。
她想了想,给仲书韵下帖子,想邀请仲书韵去白云寺赏景,就当是散心。
仲书韵接到邀请,有些犹豫。
她请教母亲成阳公主。
“母亲,女儿要不要和陶七出门游玩赏景?”
成阳公主板着脸,“这个问题还需要考虑吗,赶紧拒绝。陶家现在就是瘟神,沾染不得。你和陶七出门,当心沾染一身晦气。”
仲书韵应下,写信回绝了陶七。
陶七收到仲书韵的回信,很遗憾。
陶家风雨飘摇,过去玩得好的闺中好友,基本上都同她断了联系。
唯有仲书韵,一直保持着联络。
她以为仲书韵是不同的,没想到还是和其他人一样,最终还是同她断绝了来往。
她一声叹息。
不能怪别人。
只怪陶家时运不济,接连出事,元气大伤。
不过,她还是坚持去白云寺烧香礼佛。
心头慌乱,她需要求个心安。
陶夫人也觉着有必要去拜拜佛,去一去家族的晦气。
十五这天,陶家女眷上白云寺烧香。
并留下来享用素斋。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陶家的确在走下坡路,但不缺钱,缺的是运势和权势。
给了白云寺一份丰厚的香油钱,白云寺特别热情地招待。
陶七趁机到白云寺后山散心。
陶夫人嘱咐她,“当心些!将丫鬟婆子都带上。若有事情,就赶紧回来。”
“女儿听母亲的。”
陶七带着丫鬟婆子,到了后山。
树叶金黄金黄,漫山遍野,白云寺后山景色美不胜收,叫人深爱之。
白云寺最出名的景色,一是冬天的梅花,二是秋天的满山金黄树叶,处处是景,处处让人流连忘返。
游走于美景中,她的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走累了,往凉亭一坐,一杯清水入腹,便觉恢复三分力气。
继续往山林深处行去,金黄树叶遮天蔽日。
有丝丝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映照地面。
她抬起头,仰望天空。
只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就朝地上栽倒。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快扶起姑娘。”
“姑娘昏过去了。快将姑娘抬下山。”
丫鬟婆子七嘴八舌,着急心慌。
一个粗壮婆子背起陶七,就往山下跑。
无缘无故昏倒,莫非是中暑?
可是天气不热啊!
陶七昏迷不醒,陶夫人无心吃素斋,带着家人急匆匆下山请医问药。
大夫来了,又走了!
太医来了,也走了!
无一例外,全是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连病因都找不出来,根本就是无从下手。
斗胆用药,也没能将陶七唤醒。
陶夫人大哭。
“好好的一个人,就是去白云寺后山看了会风景,身边始终没离过人,结果莫名其妙就昏迷不醒。定是白云寺的和尚害了我的宝贝闺女,我要让白云寺偿命。”
三日后。
陶七长睡不起,在昏迷中病逝。
直死,太医也没查出她昏迷的病因。
最后归结于疑难杂症。
病例记录上,多了一个古怪的病症,昏睡症。
陶七一死,陶家上下,愁云惨雾。
陶夫人当场昏了过去,将众人唬了一跳。
陶家,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不能再死人了。
好在,陶夫人只是正常的昏迷,用了药很快苏醒过来。
陶夫人哭着喊着,“定是白云寺的和尚害了我家七七,老爷,你一定要替我们闺女报仇啊!”
陶老大唉声叹气,“我已经派人去白云寺调查,至今没有结果。你们那日,吃的,喝的,闺女接触过的物件,全都仔细检查过,一点问题都没找出来。
陶夫人哭着说道:“这里面定有古怪,肯定是有人害了我们闺女。闺女的身体,你是知道的,从小连伤风着凉都没有几次,怎么可能突然无缘无故昏迷不醒,连性命都丢掉。”
“可是连太医都查不出闺女的病因,哎……”
陶老大遭受连翻打击,头发都白了一半。
陶夫人痛哭失声,“我的闺女啊,到底是哪个黑心烂肠子的人害了你。闺女啊,你要是知道真相,就给娘亲托梦,娘亲定会替你报仇。“
陶七的死,将陶夫人打击得一蹶不振。
数日后,得知陶七突然过世的三皇子萧成义,从北军军营赶回来。
一路上风尘仆仆,连皇子府都没回去,他就直接来到陶家,送陶七最后一程。
当他看到陶七尸首那一刻,顿时红了眼眶。
“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没了?我还想着,等到年底,她出了孝,我就娶她进门。”
陶老大闻言,心中安慰。
三皇子的确是个有良心的人。
他拍拍三皇子的肩膀,“殿下节哀!是我家七七没福气,不能嫁给殿下为妻。哎……”
又是一声叹息。
最近一段时间,陶老大叹息的次数,比过去几十年还要多。
真的太难了!
陶家的日子,好难,好难!
幸好三皇子萧成义有情有义,还惦记着陶家,惦记着陶七。
他有这份心,陶家这些年的付出就没有白费。
因陶七去世,三皇子消沉了数日。
等到丧事办完,他才进宫请安。
定陶还被困在未央宫,她见到了三哥萧成义。
见面一瞬间,她就红了眼眶,无声落泪。
萧成义上前安慰她,“妹妹怎么哭了?不要为我伤心,只能说我和陶七有缘无分。”
定陶张张嘴,想说出真相,可是身边有宫人看守。
她只能说道:“三哥保重。陶七没福气,只怪老天爷不开眼。”
“你也要保重身体,我瞧着你,人都瘦了一圈。听说你在学规矩,是不是嬷嬷对你太严苛?一会见了母后,我替你求求情,让你歇息两天。”
“多谢三哥!三哥不必替我求情,最近学规矩颇多感悟。发现自己以前实在是太任性。”
“妹妹长大了!真替你高兴!”
“三哥一定要保重自己,别和二哥来往。”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定陶张张嘴,一句话没说,只能报以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