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桀整个人都炸了,他瞪着眼,盯着方星河:“你敢认试试?你敢认试试!老子打死你!”
方星河淡定的说:“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更何况我认不认跟你关系也不大。我只不过觉得,就算我想认亲,怎么着也轮不到认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知道的人觉得我是缺少亲情,不知道的人,说不定还以为我是想攀龙附凤。”
她对孟雅笑了笑,“我小时候是我姥带大的,我姥是他们那个年代的京华高材生,她这么多年培养出的人才遍布全国,个个都是人中精英,只想在自己的行业做出贡献。我很敬佩他们那样的人,我的目标也是在摄影行业成为精英的人。我受我姥的影响,身边的亲朋好友不是都是朝着金钱看,都很挺介意结交者的人品和品性,品性不好的人,再有钱也不愿意交往。我听很多人讲过,背后有个好家世,嫁得好,夫家不敢欺负这类的话。说实话,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不需要,我的目标是成为一个对行业、对社会有贡献的摄影师。至于所谓的认一门对自己有益的亲戚还是结一门好的亲事,我现在的年龄还想不到那么长远。当然,我也希望我永远不要长大,就保持现在的心态,这样,我就不会被外界任何的威逼利诱所干扰,从而影响我的本心。”
她,又低头顿了顿,再次仰头,对孟雅笑得一脸灿烂,“不过,谢谢阿姨的话,我知道您是从过来人的身份和长辈的角度个我善意的忠告,但是我只能从我现在还不成熟的角度感谢您。不过,”她看向宇文桀,说:“没想到你一个姓宇的,还跟孟家有关系呢。”
孟雅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笑了笑,“是啊,你现在确实还小,等你大了就明白,一个女人的家世、背景有多重要,到那时,你就会明白,无根的浮萍想要安安稳稳活在世上有多困难,更何况,你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谢谢阿姨关心,正如您所说,迄今为止我遇到各式各样的人,其中一个是我高中的时候,我姥去世当天,我在医院的走廊上,隔壁床有个自认英俊潇洒的中年老男人觉得我孤苦无依,想要包养我。我用医院的灭火器,代替他爹妈教他重新做人了。看,我高中的时候就遇到了阿姨您担心的那种人,那时候我姥的身体还没凉透。我那时候就见识到了恶心的男人和人性的无耻,我早已做好了面对这个世界的准备。”方星河笑着说:“我打小就知道,我以后会是长成参天大树的人!”
所以她不是什么无根的浮萍,她也不相信人生来就是浮萍。
孟雅半张嘴,眼中的复杂被更大的惊讶代替,她看着方星河。这个轻描淡写说出这些话、又若无其事的晃着腿,笑眯眯看着她的小姑娘,果然如孟旭所说的那样,她根本就是只野性难训的狼,她的身上充满了太多的未知性,她不受世俗的牵绊,不被旁人所左右。她身上的苦难她见识了人性的复杂,所以她早已习惯面对所有的困境,年轻的外面有颗镇定的心,她姥姥把她教成了一个以不变应万变来应对这个未知世界的人,所以她从来没觉得外界的那些困难是不能解决的。她有无比坚定的信念和对未来清晰的定位和规划,所以她从不恐惧未来,更不会被别人的三言两语吓到。
孟雅扯了下嘴角,勉强说了句:“小姑娘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
“是呢。”方星河笑着应了句,“我姥也这样说过我。”
宇文桀坐在方星河对面,他抿着嘴,斜眼看着她,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眼圈自己就红了,他伸手抹了一把,粗声粗气说了句:“就你还长成大树……”
方星河不理他,伸着脖子等牛排,“煎牛排是不是很慢啊?”
“肯定啊,牛排想要嫩,又要香,肯定要用心,慢工出细活。”宇文桀振奋了精神,“你跟你哥有联系不?”
“我哥?我哪个哥”
“我……我问的是沈星辰!”
孟雅一愣,“孟不凡?”她轻蔑的笑了一声,“他呀?我二哥家最小的儿子,一个纨绔子弟,除了玩女人就是玩女人,白瞎了一张好脸。你怎么知道他?”
她打量方星河一眼,对她认识孟不凡很惊讶,毕竟孟不凡不是个好东西,总不能是勾搭上年纪这么小的小姑娘了吧?
方星河笑了笑:“听过这个名字,我看海洲的孟家好像挺大的,就想着能不能认识,没想到还真是阿姨您是一家人。”
“是啊,在海洲,孟本来就是个大姓,我们这一支孟家又是大姓里的核心家族。稍微有点知名度,都会认识。”孟姨见她低下头翻看着菜谱,不再说话,还想要开口说两句。
宇文桀看她一眼,又看向孟雅:“妈,你老跟我们坐一块干什么?我们就吃个饭,你掺和什么呀?”
“小桀,妈妈这不是太长时间没看到你,想你了嘛?”孟雅讨好的看着宇文桀,确实很久没看到他。只是……她再次看向方星河:“小姑娘,你母亲……”
方星河一顿,她抬头,“孟旭女士还真是阿姨您的好朋友,怎么别人家的事,她这么热心的跟人分享呢。”
“哦,当然不是,她没跟我说这些,不过是我想问候一声。”孟姨收回视线,在方星河的脸上扫视了一周,看得出来,跟沈一玮长得确实更像一些,虽然没长开,脸上还有些肉,以后长大了,说不定就是翻版的沈一玮,这倒是好基因,生了个好模样,也不知以后能便宜什么人。
宇文桀察觉到孟雅的视线,他反感孟雅:“妈,你走不走?你不走我们走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呀?烦死了!”
她一来,说东说西,把气氛都给说没了。
“小桀……”孟雅想多留一会,结果宇文桀开始发脾气,“我就问你走不走?!”
“走,我走还不行吗?你别发火啊,你粉丝要是看到了,是不是得掉粉?”孟雅赶紧站起来,“妈妈就在柜台那边,你有事就叫一声,啊。”
宇文桀不耐烦:“知道了。”
等孟雅走了,宇文桀才伸着脖子跟方星河说话,“你别理我妈,我妈那个人就是这样,老太婆爱八卦。”
方星河只抬头看他一眼,脸上没有表情,一眼过后她重新垂下眼帘,淡淡应了一声:“嗯。”
宇文桀觉察到她的态度,“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淡?你是不是生气了?”
方星河手托腮看着他,“你知道我为什么问孟不凡吗?”
“为什么?”
“因为把我舅逼死的奸夫,就是孟不凡,他是你亲戚家的第几个哥哥?”方星河面无表情的问。
宇文桀张了张嘴,“可,可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所以我没办法怪你,但是我没法控制我现在的情绪,所以抱歉,我暂时只能有这个表情,等我缓缓再说吧。”她重新低下头看菜谱分散注意力。
隔着桌子,宇文桀有点慌乱,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方星河的手腕:“你是因为沈星辰才迁怒我的?”
“沈星辰?”方星河笑了下,她把自己的手缩回来,淡淡的说:“跟沈星辰没关系。我舅是我亲舅,但沈星辰不是我亲哥,他是孟不凡的儿子,我舅不过是个被隐瞒多年的、可悲的接盘侠。只是沈星辰的心里认定我舅是他亲爸,他根本接受不了我舅突然跳楼自杀的结果。你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休学吗?因为你那个亲戚,那个叫孟不凡的人,想要通过打击他的自尊、摧残他的意志、消磨他的精神,来磨灭我舅在他心里无可替代的父亲的位置,他想通过那样的逼他回那个高贵孟家,成为他获得孟家继承权的筹码。如果你是沈星辰,你妈和她的情夫联合逼死了养了你二十年的爸爸,挖空了你爸的积蓄,甚至让他负债累累,即便买了唯一的房产,也资不抵债。你怎么办?不过一夜之间,从一个幸福家庭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没有亲人、没有依靠的可怜虫。你不低头,你不跪着求你妈和你妈的情夫收留你,你就活不下去,你会怎么办?”
宇文桀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很多人不理解沈星辰为什么突然休学,我理解。”她说:“那是他唯一能守住我舅的路。要不然他这一生都会活在对我舅的愧疚和痛苦中。知道他为什么不顾一切要认我这个妹妹吗?因为我是最接近我舅的人,他对我好,就是对舅舅好,他拿我当亲妹妹,就是认定了我舅是他亲爸。”
宇文桀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知道沈星辰家出了事,父亲突然自杀,具体原因却不知道,原来这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还跟孟不凡有关。
半响,他小声说:“我跟我们家亲戚都不大熟。因为我在家辈分高,我小时候特别讨厌比被我大的人喊舅舅、喊伯伯,所以我很少走亲戚。孟不凡我知道,但是真的不亲近,我听说过他年轻的时候就花心爱玩,具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沈星辰家出了这么大的事……”
“跟你没关系,”方星河说:“只是,我对一个家庭共同形成的三观抱有怀疑态度。同一个环境下成长出来的人,差距能有多大你妈妈刚刚的话我听到了,也听懂了。就比如孟家,”她看着宇文桀说:“如果不是孟旭,我现在也是在京华上大学的,虽然我也很喜欢海洲大学,距离我姥更近,但是却距离我姥曾经走过的路更远。我没觉得后悔,只是偶尔想起来,还是有些意难平。”
宇文桀沉默半响:“可我不姓孟。”
“我知道。”方星河没有多说什么。
宇文桀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差不多二十五分钟左右,服务员端着两份牛排过来,“客人您好,哪位点的黑椒牛排?”
宇文桀闷闷地指指方星河:“她的。”
方星河顿时一脸惊喜,“哇,终于来了!”她一扫刚刚的低沉,眼睛都在闪闪发光,“我先开动啦!”
宇文桀提醒:“等一下,小心烫到,刚出锅的,还在滋油呢,溅到脸上怎么办?”
“我又不靠脸吃饭。”她信心满满的等开动,只是看着“滋滋”冒油,到底不敢乱下手,两手捏着纸巾挡着衣服,觉得自己衣服要保护好,有点贵,年伯同给她买的。
宇文桀心不在焉,见她盯着牛排,他清了下嗓子问:“你觉得封皓家的三观好吗?”
“挺好的。”方星河说:“封皓一家都挺好的。”
“你的意思,以后就封皓最合你心意,是不是?”
方星河看他一眼,“你老问这个干什么?跟八婆似的,有点烦人。”她抖了抖纸巾,“其实你妈妈刚刚说的有些话挺对的。只是我们还小,还不知道很多事情对我们以后的人生有什么影响。”
“你都说她三观有问题了,我还听她的?”宇文桀焉焉道:“早知道就不应该生在这种家庭。”
“出生哪里是自己的决定的?如果可以,我希望出在一个伟光正的家庭,可现实却相反。”方星河笑着说,“我也不是说你,你嘀咕什么呀?”
“可我听出来了,你就算不是说我,我也逃不了干系。我不姓孟,我妈却是孟家的人。”宇文桀说:“我知道,你就喜欢封皓那样的。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简简单单的家庭,最合你的心意。对吧?”
方星河没说话,等牛排的热度没有那么高,不滋油了,才准备开吃。
她掂了掂刀叉,哼哼两声:“我要开始吃啰!”
吃完牛排吃吃蜗牛,吃完蜗牛吃鸡翅,吃完鸡翅吃糕点,吃完糕点最后又吃了点水果。
宇文桀看她一眼,“还吃吗?”
方星河心满意足道:“饱了,谢谢你请我吃饭,不过欠乃伊的那顿不能忘。对了你钱还给她了吧?”
“给了。”宇文桀对事物的兴致显然不是很高,甚至没有方星河吃得多。
方星河看看时间:“吃饱喝足,那咱们回去吧。“
宇文桀看她一眼,点头:“嗯。”
方星河站起来,路过柜台,她朝孟雅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先跑了出去。
毕竟宇文桀的亲妈还在屋里,她刚刚在,相信孟雅也是有很多话跟宇文桀说,毕竟听她说好久没见到宇文桀了,她主动出来,给宇文桀留时间,方便人家母子交流。
她跑到外面,骑坐在后座上上等人。
屋里,宇文桀去结账,孟雅拿了卡给服务员,“刷我的吧。”
虽然是自己家的店,但是公私要分开,账目却要清晰,要不然分店做账也麻烦。
宇文桀见他妈刷了卡,点了下头:“我走了。”
孟雅急忙拉住他,“球球,妈妈想跟你说两句话。”
“我们没话说,你还嫌害我不够啊?”宇文桀没好气,“要不是你,她能那么对我?”本来请她吃饭,她都高兴了,结果他妈一来,把什么好气氛都给搅合没了。
“儿子,妈也没想到那么巧啊,怎么她就是你大表姐家的那个拖油瓶啊?她是不是没跟你说过她什么身世?”孟雅问。
宇文桀看孟雅一眼,确实有点好奇方星河的家庭情况,毕竟她不喜欢说这些,他就知道她是她姥养大的,沈星辰的养父是她舅舅,其他呢?他想知道她的家庭状况,想要多了解她一点。
孟雅见他没反驳,便说:“那个方星河,是你大表姐夫以前在外头的小三生的。打小她妈不要她,他爸也不可能要她,要不然你打表姐的脸面搁哪?所以她才说她姥这样她姥那样,她是她姥养大的。你知道她妈是谁吗?”孟雅看看周围,也不敢大声说:“那个姓沈的明星,叫沈一玮的,你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