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河“啪”一声打下光头的手,大声呵斥:“你少指手画脚!”
光头比方星河高,他盯着方星河看,方星河直直的回视着他,眼神坚定,丝毫没有略出半分害怕的情绪,甚至一眨都没眨,就这样大无畏的盯着光头。
终于,这场来自勇气和底气的较量有了结果,光头盯着方星河的眼睛,率先移开了。
光头从这个女孩的眼中,没有看到一丁点的恐惧和害怕。一个人小姑娘的眼神,就像一个成年人一眼冷静沉着,丝毫没有被吓到。他自觉没趣,后退一步。
光头一边走,一边盯着方星河,方星河的眼睛始终盯着他,随着他移动的位置也跟着调整身体,一眨不眨的,毫不退缩。
光头在她的盯视下,跟着另外两个同伙离开。
方星河站在原地,目送光头三人离开,那个光头,时不时还转身看方星河一眼。
景区周围那些原本只围观不敢出声的人,见光头三人走远了才纷纷开口:“小姑娘,你赶紧回家吧,免得那三个人待会回来找你麻烦。”
“就是,刚刚都替你提了一口气!”
“小姑娘一点都不害怕,厉害咧。”
……
方星河只是对他们笑了笑。
这种给国内外游客来的地方,巡逻和保安比普通的城区要更频繁,她还真不是唬人。
她一个女生出来写生,自然就是要找个对她而言安全的地方,就是没想到,现在有些人脑子都是吃屎长的。
小时候被人欺负的时候,姥姥就说了,被人欺负时绝对不能露怯,露出一丁点怯意,这就是告诉别人她害怕了,她畏惧了,这样的话,别人也会更加肆无忌惮。所以,即便心里再害怕,也绝对不能让对方发现。
古街景区斜对的路口是个大的红绿灯,最长时间要七十秒,在路口等红绿灯,路上车辆挺多,她无意中瞄了眼路上的车辆,一眼看到一辆后窗没关的车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她立刻朝路边走了两步,对着车上的人挥手,大声喊:“喂!喂喂!那个演电影的……”
年伯同刚去见了一个朋友引荐的投资商,在回来的路上,就看到方星河站在路边,对着他挥手使劲蹦跶。
七十秒的时间刚过一半,车停下来就没动过。商世从车里面探头看了一眼:“这不‘五块钱’吗?”
年伯同看他一眼,商世说:“我不记得她名字,就记得她借了五块钱。她今天怎么这么热情?之前好像看到人都跟没看到一样。”
方星河又往前走了两步,见非机动道上有电动车开过来,又乖乖后退一步,大声对年伯同打招呼:“好巧啊!”
年伯同看了眼红绿灯的时间,又看看前后车,伸手推开车门。
商世急忙喊:“老板这里不能停车!”
“你们先走,不用等我。”他下车关门,绕过前方栅栏,来到方星河身边,“真巧。你一个人?”
方星河眼角的余光瞄到了越走越远的光头三人,发现他们已经她有同伴了,方星河那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后怕是必然的。
如果刚刚那光头就是动手打人,方星河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虽然现在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可就算把人抓到拘留了,那她也被打过了呀,想想多气?
她怕光头回来再找茬,所以死活厚着脸皮把年伯同喊下来,虽然她还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
周围有刚刚目睹光头找茬的人立刻说:“哎哟,你是这小姑娘的哥哥吧?刚刚有几个小瘪三欺负小姑娘呢,以后可不能让她一个人出来,现在有些人,看到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就想找茬。”
年伯同对对方点头笑了笑,“好的,多谢关照。”
“嘿嘿。”方星河干笑两声,觉得自己的目的一下就被路人给拆穿了:“我一眼就看到你了,实在是因为你长的太好看了。”
年伯同笑了下,“这是出来写生?画呢?”
“收起来了。你要看吗?你是不是有事啊?”她问:“你突然下来,是不是耽误你事了呀?”
“没事。”他伸手,方星河急忙把画板里的画拿出来,摆在桥上,又跑到年伯同旁边:“这是我画的。”
年伯同点头:“画的很好。看起来比原景要空阔很多,”他看她一眼,“你现在是在你喜欢的学校?”
“嗯。在一中,从这里走过去只要不到两站路,十几分钟就到了。”她把画收起来,还朝刚刚光头离开的方向看了看,觉得今天差不多就到此结束了,打算回去。
她背着画板,收了折叠水桶和小凳子塞进工具箱,跟年伯同一起走。
“今天要谢谢你,要不然那几个人肯定要找我麻烦。”她说:“下回我不一个人出来了,找几个同学跟我一起出来。”
“你最近心情还好吗?”
方星河诧异的看他:“我心情一直都很好。”突然反应过来,“你不会以为我还打算自杀吧?我早就下定决心,好好活下去了,说不定我姥还能看到呢。”
“是吗?”
“是真的,你怎么一副不相信我的样子呢?我想好了,我以后要上京华学院,读摄影系,像我姥一样,当一个优秀的摄影师。”
她提起姥姥的时候,脸上都是满满的骄傲。
“你姥姥是曹亦?”
她惊讶:“你怎么知道?”
“认识很多年。前几年公司还想找她拍艺人宣传照,可惜她那时候已经生病了,后来她给我推荐了她的一个学生,专门拍人物照。”
“我姥喜欢在街头巷尾拍真实的人物,那些明星的艺术照她不拍的吧?”
年伯同问她:“她最早是以拍艺人的艺术照成名,拍过一组很有名的童花系列,里面的小女孩因为那组照片一夜成名,现在还是影视圈的风云人物。”
听到这个,方星河面无表情:“哦,那是我妈。”
“你姥姥生病刚住院的时候,我去看过她几次。她跟我提到了你母亲,希望我以后有机会能关照她一下。”
“哦。”冷冰冰的一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
“其实你姥也跟我提过你。”
方星河扭头看他。
“她说她有个外孙女,叫星河,聪明可爱,十分懂事,画的一手好画。还说如果以后也想走艺术这条路,或许我能帮上忙,我答应了。”
方星河瞪着他,“然后呢?”
“你姥姥给我看了你小时候的照片。”
“然后呢?”
“我找人了解了一下你的资料。”
“你还假装不认识我的样子。”
“不是假装,在你姥姥的葬礼上,我远远地看过你一眼,和照片不是完全一样,认出来也是在看到你那个团员证之后。人与人之间挺有意思,你姥姥当初拉了我一把,冥冥中注定我也要拉你一下。”
“你曾经想自杀,我姥劝你了?”
“她告诉我,人不努力的把一生从嗷嗷待哺活到七老八十,就不算到这世上来过一遭。”他看着远方,并不愿多提曾经过往。
“那你为什么不想活了?”
“跟你一样,觉得活在世上没有任何意义,如果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你不要扯上我,我现在不这样想了!”方星河大声强调:“我上了一中,老师都夸我画画画的好,我现在就是数学差一点,但是我也在努力补课了。”
年伯同点点头:“是吗?”
“是!”方星河气死,这人怎么非要往她头上套自杀的事,她一辈子都不自杀,她要活到一百岁,身体还要棒棒的!
两人慢悠悠的一路说着话,一直走到一中校门口,方星河指指大门:“我到了,我要进去了。”她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站住脚,走回来问:“对了,你跟你我姥都认识,我都不知道你名字呢。”
“年伯同。新年的年,伯爵的伯,相同的同。”
“那我叫你什么呀?你跟我姥是朋友吗?那你算是我长辈吗?”
年伯同微睨她一眼,飞扬的眼角带了丝揶揄:“算吧。你可以喊我爷爷。”
“你想得美!”方星河蚂蚱一样跳起来:“你就只配叫年纪的年、笨伯的伯、死胡同的同。年、伯、同!”
喊完,气呼呼的跑进了学校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