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方郗做若有所思状,回头对杨江说道:“我们现在住的那庄子原主人好像就姓柳吧?”
不等杨江回答,柳善源就颇为急切的问道:“你说的庄子是不是就在军营附近的那一处?”
方郗有些惊喜道:“是的,难道就是柳掌柜……”
柳善源捋了捋胡子,带着些许矜持道:“若方公子说的是军营边上的那一座庄子的话,那就是了。”
吴有成心道,乖乖,这可了不得,那一处现在可是禁区,看来这两人可是真佛啊!
面上堆起笑容,“这可真是巧了,大水冲了龙王庙哈!”
方郗含笑道:“是很巧,我们在那住了有些时日了,今个儿可算是见到房主,应该补上房租才是。”
这个时候能住到自家庄子里之人的身份岂是一般的贵重,柳善源暗自惴测着眼前这两年轻人的来头,又十分庆幸,幸亏今天没推了吴有成的约,没错过这个机会。此时听了方郗的话,连忙笑着道:“说哪里话,能为朝廷尽点力乃是我柳家之荣幸,况且官家在征用那处庄子时已经给过补贴了,我可不能收二次租金,不然估计就会有人来找来我聊天了,哈哈。”
方郗笑道:“既是这样,那算是我们偏了您了。”
“哪里哪里,这是求不来的缘份,哈哈”柳善源朗声大笑,极是爽气。
柳善源是个妙人,言语行为间能让人看出他的小意和恭维,却又不显得卑下和谄媚,分寸掌握的极好,让人感觉很是舒服,再加上他这些年东奔西跑去过不少地方,和方郗聊起各地的风土人情来颇是熟稔,纵是方郗也不禁暗暗称赞是个人物。
其间还有一个极为老道圆滑的吴有成时不时打浑插科凑着趣儿,且方郗又不是个讲究身份门第的,即便杨江大多时候仍然沉默是金,但气氛倒是相当融洽。
这一聊便聊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时,走出此间乐后,在门口又寒喧了几句,正待告辞离开,柳善源突然问道:“不知柳某能否去庄子拜访两位公子?”柳善源在此时开口也是无奈之举,他本不欲如此仓促提及,显得自己似乎太过急切,特别是还有吴有成在场,但又担心错过今日机会,是不是还会有让他徐徐图之的时间,故而在心里稍稍权衡了一番,罢了,时不我待。
方郗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微光,随即应承道:“当然可以,说起来我们才是暂居的客人呢,哪有客人不让主人去自个家的道理。”
柳善源哈哈笑了几声,他脸上露出几分怀念的神情,“这处庄子是家外祖送我的出生礼,外祖膝下唯有我母亲一个独女,故虽不是招婿,但我的出生却是让他老人家欣喜万分,其实当年外祖家也不过是一个小有资产,给我娘置办了全副嫁妆之后,就差不多掏光了家底,如此境况下仍倾尽所有给我置下了人生中完全属于我的第一份产业……故而后来我们举家迁离时,在榆县的绝大多数的产业都卖了,唯独留下这处庄子,算是一份念想。这么多年来我若回榆县时必定会去住上几日回味回味旧日时光,唯独这次回来还没去过,哈哈,不怕公子笑话,柳某还真是有点惦记,总感觉像是有啥事情没做似的,若不是现在那边是禁区,不许人靠近,我前儿就过去瞅瞅了……”
柳善源颇是感概,虽然有借口之意但这些话里情感却是不假,他幼年得到的长辈之宠爱几乎全来自于姥爷,至于祖父祖母,呵呵,那就算了,看似疼爱的面孔之下全是算计。
方郗拱手谢道:“非常时期多有不便,我代将士们多谢柳掌柜、吴掌柜和众位乡亲们的体谅和支持。”
代将士们?这可不是谁人都何以代的!柳善源和吴有成心中一凛,赶紧回礼,连连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因战时期间,城门关闭的时间比往常提早了一个时辰,正常情况下,方郗皆不使用特权,故而未再多做逗留,只又聊了两句就告辞离开。
吴有成看着渐驶渐远的马车心思流转,转身拍了拍柳善源的肩膀,又是羡慕又是感叹:“善源老弟,你那个庄子太值了!”
这是一条忒粗的大腿,还是十成十的足金打造的!
“兄弟,苟富贵,勿相忘!”
柳善源长舒了一口气,能这么顺利搭上线……惊喜来的太突然,让他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庄子里,李清和陈柏升正在凉亭里对弈,陈柏升则身体微微后仰,嘴角扬起,姿态放松,颇为得意。
“清子,看来我可以板回一局了。”
李清不为所动,手执黑子,低头审视棋局,目光专注,神情平静,思索片刻后,将手上的黑子落在了下方左边路不起眼空位上,局势瞬间转变,陈柏升身子猛得往前一倾,完蛋!被骗了!
啪啪,掌声响起,“好一个瞒天过海!”
陈柏升抬起头:“郗子,老杨,你们回来啦。”
起身时,手有意无意的拂过棋盘,“啊呀清子,不好意思”
李清抬看了眼被搅乱的棋局,头也不抬,慢条斯理的将黑白子逐一复位,“没关系,我还记得,可以将它复原。”
陈柏升张着嘴,“……”
索性双手齐上一顿搅和,“不好玩,不下了,不下了。”
方郗噗嗤笑出声,“清子,他输几局了?”
不待李清回答,陈柏升很是光棍,道:“三局。”
“总共下了几局?”
“三局。”
方郗忍俊不禁道:“这个月你的俸银还剩多少?”
陈柏升叹着气:“刚刚全输完了,还倒贴了半钱。”他这个七品小校尉,月俸不到九两,每局赌资虽只有一两,但架不住常输啊!
方郗一边帮李清收拾棋盘,一边笑咪咪道:“多谢陈校尉这个月又为善堂贡献了九两善款哈。”
陈柏升翻了个白眼,需不需要说的这么直白呀,一点都不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