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衣袖中伸出一只被皮衣和手套包裹住的手臂,手中正拎着一张通缉令,从远处看有些模糊,但维基莉可确信那上面画着自己的相貌。
“真扫兴,我还以为通缉令至少能把我画的形象一些,这整个就是四不像嘛!”维基莉可意外地冷静,德拉诺也没想到在紧要关头她竟然还能开玩笑。
“是德什迈格!”德拉诺打算提醒维基莉可,话迟留在嘴边却怎么也喊不出口,因为他发现维基莉可依然面带微笑,若是面对德什迈格那群人她绝不会做此表情,那微笑不像是装出来的,她一定有什么特别的计划。
维基莉可双手举过头顶,迈开步子缓缓退到了桅杆边上,虽然对方没有武力相逼,但她主动做出这样的举动就像是认输投降一般,她那坚持战斗到底的决心到哪儿去了?
“放肆,这是尼坎洛斯帝国的通缉令,现在由我们赫曼士塔特调查团将你逮捕!放下手中的武器!全部都给我上船!”
男人用帽檐死死挡住了脸,他穿着一身诡异的黑色长袍,几乎没有露出一处皮肤。德拉诺感觉有些异样,德什迈格那群人统一身着适合行动的黑色风衣,和这身松散的装束有着天壤之别。
“啊,原来是赫城调查团的追兵!我们三个就要被抓起来了!”维基莉可突然扯开嗓门大喊道。
“就算我手无寸铁,但也会誓死抵抗的!”维基莉可说着,趁着黑袍男人不注意,迅速弯腰捡起了一张珀罗德木牌藏在身后,用指甲刻着些什么,随后又把木牌丢在了地上踩在脚下。
德拉诺越来越感到困惑,他甚至有点怀疑维基莉可是在逢场作戏,难道仅仅在跟格罗丽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就完全迷上骗术了吗?
“等一下,三个人……”德拉诺小声说着,转头发现让娜朝着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果然,维基莉可是有所准备的。
“把武器丢在地上!”黑袍男人朝着站在“龙舌兰号”上的三人喊道。
“维琪,我们该怎么做?”德拉诺压低了嗓子朝维基莉可问道。
“除了他说的,其他什么都不要做,把‘剑’丢在地上”维基莉可继续保持着高举的双手,歪过头用余光看着德拉诺说道。
“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抓住机会反击的,不管维基莉可在计划什么,看来只能顺着她来了。”德拉诺心里想道,按照黑袍男人说的,将枪剑丢在地上用脚拨到了一边。
四周的战舰缓缓包围住了帆船,男人的脚下伸出一块金属跳板,猛地钩住了“龙舌兰号”的冲角,他伸出手,指向了船上的三人,身后的金属舱门被忽然打开,几个同样衣着黑袍的随从飞快地窜到了帆船的甲板上
“记住,赫城根本没有什么调查官……”维基莉可说完,任凭随从们扳过了她的双手。
随从们将三人擒拿在地,黑袍男人从衣下抽出一根雕刻着螺纹的木质手杖,缓缓走到了“龙舌兰号”的甲板上,他似乎踩到了什么破碎的木片,低下头望去,竟然是十五张精心雕刻的木牌。
“珀罗德牌?嗯……少了一张,看来有人输定了,咯咯咯……”男人用沙哑的嗓音怪笑着。
“嘿嘿嘿,也许吧,这可说不准。”维基莉可蹲在地上笑着说道。
黑袍男人感到自己受到了嘲讽,愤怒地踢开了木牌,伸出手指向黑色的战舰。
“将它们押入‘黑石号’的地牢!”
随从们应声取出了沉重的锁链,牢牢铐住了三人,将他们押上战舰,送向船舱。
德拉诺睁大了双眼望着逐渐消失在眼前的阳光。黑袍人走到了门口,伸出手臂,用略带着嘲讽的语气向他们告别。
“祝你们牢狱生活愉快!”
德拉诺的双眼逐渐被黑暗蒙蔽,船舱的楼梯似乎也是金属打造的,众人行走在楼道里,四周回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船舱底是一座巨大的地牢,德拉诺抬头望着地牢顶上的金属天花板,不知道自己已经下了几层楼的距离,但很明显这战舰内部要远比露出海面的体积大。
三人被押送在一条黑暗而狭窄的走廊中央,两旁是由黑色钢柱围成的牢房。
押送着维基莉可的随从停在了前方,打开牢门,将她硬生生搡进了牢房内。接下来是让娜,她被关在了维基莉可的对面,只有德拉诺还被押送着继续向前走着。
这座地牢四周都是密不透风的金属墙壁,没有多余的装饰,看起来就像是用来关押野兽或牲畜的牢笼。
“什么怪味儿,简直比狼人的狐臭还要刺鼻!”德拉诺身后的随从捂住了鼻子,一把将德拉诺推进了一间潮湿的牢房里。
“.……连手指都沾上怪味儿了,这家伙真是个怪胎!”随从们嫌弃地锁上了牢门,转身加快步子离开了地牢。
德拉诺起身盘坐在牢房里,周围金属围成的空间阴冷而潮湿。
“往好处想,至少这样的牢房里没有老鼠。”德拉诺安慰自己说道,他歪过头对着衣领闻了闻。
“呵,不臭才怪呢……”他冷笑了一声。虽然这些天在海上没办法洗澡,但他身体依然存留着炼金术师的香料味,这种类似于薰衣草的味道能牢牢遮盖住他的体味。
那腥臭是从外套上传来的,就是维基莉可早先在废墟旁递给他的那件。在起航的第一个晚上,大衣就被染上了塞壬蠕虫的血液,再加上海水的几番洗涤,那味道刺鼻极了。
“虽然我也想过要把衣服洗干净,但在这片诡异的海域上,这味道多少也有些威慑力。”
德拉诺自言自语道。艾兴莱德人曾经在战场上也用过这种方法,将衣服沾染上羊血,不但可以提升士气,还能在近身肉搏的过程中让对手感到恐惧而慌乱。
“但这次用处可大不一样,幸亏有这味道,我才能把这玩意儿带进来……”德拉诺在确认四周没人后屏住了呼吸用牙齿解开衣扣,散开的衣服沿着肩膀垂下,只见在他的腰侧正藏着那把三管火铳。
“维琪!让娜!你们能听见吗?”德拉诺贴在牢门的栏杆上,朝着过道的另一头喊道。
“我没事,德拉诺先生!”
“你要再大声点,楼上的人都能听见!”从另一头传来了二人的声音,德拉诺感到安心多了。
“德拉诺,现在开始我们用多黎士语交流,楼上的随从们是不可能听懂的。”维基莉可自信满满地朝这边喊道。
“听着,不管你在计划着什么,我得告诉你我把那火铳带进来了!”德拉诺压低了嗓子喊道,他清楚维基莉可之前专门说明“把剑丢在地上”是别有用心的。
“呼,我还担心你没听明白呢。”维基莉可长吁一口气说道。
“听着,太阳落山后你就应该被带到楼下,无论在那里看到什么,你都得保持镇定,他们只会以为你是迦南人,你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现在,你得先想办法把枪从过道踢到我这边来。”
德拉诺耳朵靠在铁栏杆的缝隙中听的一清二楚,虽然大家的双手都被牢牢锁住了,但他相信这把枪交给维基莉可一定派的上用场。
他从侧过身,努力扭转着被锁在一起的双手,终于取出了那杆枪,多亏他本来就把这枪用作中距离防身武器,早在几天前就拜托库伯锯掉了一部分枪管和枪托,按他的身高,藏一把四十几公分的短枪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伸出手接好,我要踢过去了!”
德拉诺提醒着维基莉可,他背对着铁栏杆将火铳放在了地上,伸出一条腿,对准了枪把手狠狠踢向了过道的另一头。金属枪管摩擦在地面上冒起几枚火花,笔直地朝着维基莉可那边滑去,只听“啪”的一声,传来了枪接在手里的声音。
“妥了!”维基莉可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接下来,就是等到晚上,被带入更深层的地牢吗……”德拉诺仰起头靠在了冰冷的栏杆上,准备着随从们的到来。
维基莉可的手臂要比德拉诺纤细不少,她背靠在栏杆上,伸出双臂接过枪后就将它藏在了披肩的暗兜里。
“让娜,你要保持冷静,不要慌乱,德拉诺是不会有事的。”维基莉可安慰着对面牢房的让娜。
“放心吧,维琪小姐,听你的,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让娜用沉稳的语气回复着维基莉可。
密不透风的地牢里几乎隔绝了所有能感受到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楼道里果然下来了四名随从,他们脱下了黑袍,身上披着磐石般的甲胄。
德拉诺的牢门被打开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几个皮肤苍白的精壮男子,他们扶起德拉诺,将他扯出了牢房。
“相信我,这一切都在梦境之中。”维基莉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德拉诺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