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2();进位唐王?
李洛看了文天祥一眼,心中有数,说道:“文先生,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他相信,文天祥的回答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文天祥朗声说道:“回君上话,微臣以为,如今足以称王,也该称王收揽天下人心,鼓舞汉家士气。倘若迟迟不称王,天下人会误解君上有降元投机之心。甚至,将唐国公和越国公混为一谈!”
李洛闻言微微一笑,他知道文天祥必有后话。
果然文天祥继续道:“但,不能眼下就称王!倒不是顾虑元廷攻打,因为君上称不称王,元廷都不会放过我唐。可若眼下称王,有这件大事牵扯,那练兵和清乡两件要务,势必会受到影响。”
“是以微臣以为。君上称王,箭在弦上。但需要再等一段时日,应该在彻底稳固江南,打败元军围攻之后,再进位唐王。如此一来,既不耽误练兵清乡,又能从容准备筹办,还更能彰显我唐威仪,天命眷顾。”
李洛听得不住颔首,他和文氏当真是君臣相契,文氏之言,也是他的意思。
所谓“缓称王,广积粮”当然有道理,但如果李洛照搬这套,那就是刻舟求剑,自寻死路。
现在不是元末群雄割据时期。那时元廷已经实力大降,只能谁出头打谁,勉强维持朝廷体面,你不出头,朝廷就装作看不见。
可眼下元廷实力这么强大,萧隐等几家义军眼看就撑不住了,李洛就是不称王,元廷一样很快会坚决镇压,绝对不会因为李洛不称王,就放一马或者缓一缓。
李洛这样的“叛臣”,比义军更让元廷痛恨,会因为他“低调”就手下留情?
扯淡。
在这种情况下,称王反而会招揽人心,提振士气,让百姓看到唐王大旗和元廷分庭抗礼,看到李洛敢于争天下。
倘若不称王,那就是…你连王都不敢称,莫不是想招安?心怀侥幸?不敢和蒙元撕破脸,还给自己留退路,企图再当越国公么?
这样,不但民心没了,就是唐军军心,也会大受影响。而元军和反唐势力会更伽骄狂。
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再要拒绝称王,那真会影响大局,不是开玩笑。
当然,眼下就称王,时机也不好。文天祥说的时间点,就是最佳方案了。
郑思肖说道:“君上,微臣以为,就定下一个吉日。七月九日,大吉。今日是五月初七,还有两月光景,正适合不过。”
李洛作为君主,当然不会立刻答应文天祥和郑思肖,而是肃然说道:“王,名器也,人主亦当重之,岂能擅自枉加。此事,容后再议。”
所谓容后再议,就是同意了,不反对。那么两个月后进位唐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文天祥看到李洛同意,就很正式的说出一番话:“君上明睿沉毅,气宇恢弘,壁立千仞,直上万寻,嗣南阳之光武,追西岐之周文,高谋远鉴,卓绝当世,巍巍乎王道也!”
“君上王之,则顺天应命,太平有期,黎民有望。君上不王,则奈天下苍生何!”
李洛端坐敛容道:“殷殷其言,寡人具之。”还是没有明确答应,但意思已经不言自明。
文天祥也再次施礼道:“君上察纳雅言,大善。”
林必举,郑思肖等文臣也一起行礼,郑重说道:“君上察纳雅言,大善!”
这也是劝进的一个程序了,君臣上下先建立默契,再过一段日子,就是一劝一辞,再劝再辞,最后才会“勉为其难”的接受,正式称王。
武将们虽然没听到李洛说同意,但也知道什么意思,一个个也都是神色振奋。
两个月而已,他们完全等得及。
酒过三巡,忽然又是一声惊雷,酝酿了很久的大雨,终于爆发了。
“哗啦啦—”
“轰隆—”
倾盆大雨狂泻而下,远山顿时被大雨遮掩,钱塘江上白水茫茫,不见牛马。整个望江楼都是水气森森,侍女们的衣袂都被吹起。
好一场大雨!
看到如此大雨,而又无淋漓之苦,众人都觉得心清气爽。
李洛忽然有了一些文思,稍加酝酿,就开口吟道:
“大雨落钱塘,天水茫茫,望江楼上放眼量。浩荡风云八万里,知向何方?”
“往事溯流光,青史苍苍,当年射潮有吴王。赵家天子今不在,看我大唐。”
这首《浪淘沙》一出,崔秀宁固然心中好笑,而将领们都觉得君上这诗恢弘大气,不同凡俗,当真妙的很。
“君上做得好诗!”
“好诗!妙哉!赵家天子今不在,看我大唐!”
将领们纷纷喝彩称赞,都不是故意拍马屁,而是真的觉得好。君上就是有才气啊。
李洛一头黑线。我尼玛…这不是诗,是词!但真要说是诗,其实也不算错。
文天祥等文臣,虽然也称赞“好词”,但多少有点言不由衷。在他们看来,这首《淘淘沙》,实在是过于直白,虽然用了典,却缺了幽思婉转之妙。意境,终究差了些
不过,要说这首词是下品,却也不对。尤其是对君主来说,此词恢弘寥廓,志趣高远,帝王之气喷薄而出,以势取胜,虽无雅趣,却有真意,也算中上之作了。
至于为何崔秀宁心中好笑,那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而作为掌书记的马致远,立刻录下这首词,标注为:四年五月初七,君上与君臣宴于宋宫望江楼,恰逢大雨,即兴而作。
但这个对诗词上心的男人,很快又犯了难,他只好站起来问道:“敢问君上,这《浪淘沙》词名为何?”
嗯?李洛闻言一愣,稍加思索便道:“就叫望江楼观雨吧。”
于是,马致远郑重录下:浪淘沙之望江楼观雨。
众人用完了宴席,李洛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就要求他们尽快赶回驻地,开展练兵和清乡事宜,并特别强调,俘虏可用,但必须要甄别筛选。
第二天,文天祥等人就各自离开临安。
归德殿凌虚阁,林必举等文臣正在向李洛禀报最新的统计账本。
“……由于大量人口被豪强隐匿,是以江南真实人口不得而知。微臣得到的,还是前宋德祐元年的户籍名册,计有户口四百八十万,男女人口一千五百二十七万。”
李洛一听,就忍不住摇摇头。德祐元年?快十年的数据了,还有什么用?
林必举继续道:“蒙元占据江南后,从无清查人口田亩,全凭地方官员申报,差误极大。至元十八年,江浙各路的数目,是两百九十万,口九百零四十万。”
什么?
这么大一个江南,只有九百万人口?打死李洛他都不信。
“微臣以为,被豪强隐匿的人口,当在三百万以上。为今之计,当是一边清乡,一边清查人口田亩,才好征收赋税。”
李洛点头,“在各城中超募通文字算术之人,在各州县清查人口田亩,重新造册等级。我军清乡一处,你们就清查一处。”
“诺!”林必举领命,其实办法他都有了,只是需要李洛拍板而已。
林必举又道:“另外,江浙陆路水路驿站,共得驿马三千七百余匹,驿舟两千八百艘,驿吏驿卒两千二百人。可谓体系庞大。然而,我唐并无衙门管理驿站,请君上裁决。”
李洛毫不犹豫的说:“驿站,暂时交给兵曹,舟马人员,统交兵马管理。”
林必举由提到最后一个重要的政事,“君上,各地的流民已经开始赈济,微臣令他们加高城墙,挖深壕沟,修建水库河堤,帮助转运军需粮秣。不过,很多不是流民者,也来吃赈济粮,可又不好甄别。”
这事李洛已经得到特察局汇报,估计来“混吃混喝”的人有十几万。但李洛没当一回事,这些人冒充流民来吃赈济粮,也多是贫苦百姓,只是还没当流民而已。只要他们干活,吃点粮食也无所谓。
林必举见李洛毫不在意,有点焦虑的提醒道:“好教君上知晓,江浙虽然号称鱼米之乡,但今年受战事和清乡影响,耽误了农时,粮食必定减产,微臣大致算了一下,我们今年不但很难收到赋税,光在江南,就要掏四百万石粮食赈灾。”
崔秀宁忍不住说道:“不会这么严重吧?”林必举算的,和她与李洛算的账,差距很大。
她和李洛认为,要是今年不打福建和江西,只占据江南的话,赈济粮最多两百万,而且下半年还能收到粮税,年底肯定能打平,起码不会亏。
这还是在考虑战争影响的情况下。
可现在林必举告诉他们,光在江南,就要花四五百万石赈济粮,而且年底很难收到税,这实在让两人吃惊。
李洛听到粮食,立刻有点发慌,“你说说,怎么需要这么多?如今不到六月,秋稻还能赶得上,怎么就没有粮税?”
林必举苦笑道:“四月我唐攻打江浙,正是紧要农时。而豪绅为了不给我军留下粮草,就毁弃了很多农田,导致夏稻比往年少了一半不止。这些,君上和夫人是知道的。”
“而且在三月底,刚刚有三百万石江南粮食运到大都。年初张弘范南征,在江南征粮五十万石,完哲都在江西打黄华,又在江南征粮五十万石。可以说,江南已经没有存粮了。这些,君上也是知道的。”
“所以,江浙百姓,就眼巴巴的指望夏粮!可如今夏粮必定减产,今夏就会打饥荒!一旦打饥荒,按照往年的惯例,起码会有上百万人会当流民。”
“流民多了,赈济粮就多,而且种地的少了。加上江浙还要打仗,人心惶惶,秋粮又会大减产…所以,指望秋粮下来征税打平亏空,指望不上。今年,最少要亏四百万石。”
李洛和崔秀宁懂了。和林必举相比,他们对乡间农事并不太了解,忽略了一到饥荒百姓就抛下田地当流民的惯例。
听到今年最少要亏四百万石,李洛的心肝都在痛。
这是粮食啊,可不是金银。粮食,几年之内都会很紧俏。
郑思肖也说道:“君上,江南有一千多万人口,亏四百万石粮食,已经不错了。只要稳定下来,江南明年一年,就能征收一千万石。我唐还有一千万石储备粮,足够支撑到明年夏天。”
李洛道:“林卿,买粮的事,怎么样了?要尽量把金银换成粮食啊。”
林必举道:“如今南方已经无粮可卖了。这么多地方都在打仗,很难买到大额粮食了。就说福建,一石米已经涨到七贯钞,折银三两。”
李洛冷笑,“不要紧,我唐还有一个大粮仓,不怕没有粮食。”
众人闻言,一起相视而笑。
李洛说的大粮仓,当然指的是江南豪绅大族。
他们的粮仓,堆满了钱粮。既然他们抗拒唐军,那就在清乡中灭亡吧,刚好让他们的钱粮,为唐国所用。
赵宋皇宫只有几百侍卫,几百侍女,所以显得很是空旷。李洛只好调颜隼的火器团和虎牙禁军入卫皇宫,保卫安全。
如今唐军散处各地,偌大的临安城,只有一个火器旅,一个女真骑兵旅,一个步兵旅,外加两千多人的陌刀队虎牙禁军,统共不到两万兵马。
但是临安城的治安如今极好。李洛入主临安后,下诏以临安为行在,镇压了一大批贪官污吏和豪绅,又清理青皮流氓,整肃街坊集市,整个临安城顿时焕然一新。
临安百姓终于摆脱了鞑子官府的欺压,不再是下等人了,都是扬眉吐气。加上唐军纪律严明,秋毫无犯,而唐国制度井然,万象更新,大有堂堂一国风范,更有振兴之气,都让百姓对唐国更加拥护。
这段时间,大都督幕府发布了禁绝剃发留辫,用胡名,穿胡服的命令。凡是违禁者,立刻整改,违者以媚元罪惩处。
对于顽固不化的留辫男子,“留头不留辫,留辫不留头。”
命令一下,城中数以万计的辫发者,都争先恐后的剪掉头上的两根猪尾巴,很多人一下子变成了“和尚”。
除此之外,李洛还用大丞相的名义颁布“轻徭薄赋令”。
“轻徭薄赋令”规定,除了盐铁茶等专卖品,农商两税只征两成,废除元廷一切苛捐杂税,除了户曹,任何人无权收税。
除了事关国家百姓生死存亡的大事,唐国不会无偿征发徭役,有征必偿,以减轻百姓服劳役的负担。
另外规定减租,田主出租田地给佃户,扣除两成税后,地租不得超过四成。
等于让佃户的收入增加了三倍。
之前是多少?江南地区地租高达五成(平均值),超过宋代。而佃户拿了五成产出,还有缴纳一半的苛捐杂税。
假如一家江南佃户租种了十亩田,每亩两石产出,每年两季打粮四十石,看似不少。但要缴纳地租二十石,再缴纳价值十石的税(含钞和丝),那么就只剩下五石。
五石粮食,就是这家佃户一年的口粮,怎么够吃?
不够吃怎么办?就向主家借高利贷度日。
你说什么,还不起?
没关系,还不起就还不起,只要你们乖乖听话,老老实实当农奴就行了。
这样一来,地主豪强就用高地租加高利贷的方式,将佃农变成了农奴,让他们失去了人身自由,控制了大量人口。
有官职,有钱粮,还有人口,元代乡间的“野皇帝”就这么形成了。
所以,针对这个,“轻徭薄赋令”还下令禁绝高利贷。民间所有高利贷债务,全部作废,只偿还本金和低息。
“轻徭薄赋令”在城中反响很大,绝大多数城中百姓都兴高采烈,这简直是解除了他们身上的枷锁,一下子就让他们的日子好过起来。
这可是千古德政啊!
大宋朝三百年都没有的德政!
唐公真乃仁君啊!
临安城中的百姓,面貌也日新月异,谈论起唐国和李洛,都是尊崇有加。
“赵官家没了,咱们做了这么多年奴才,吃了不少苦头。但那又怎么样呢?唐公又打回来了!咱临安人翻了身,还是天子脚下!”
“刘老汉,你别乱说,唐公可没登基称帝啊!这天子脚下,没道理。”
“怎么没道理?后生,你不懂!唐公志在恢复汉家江山,仁慈爱民,兵强马壮,那是承受了天命的,登基称帝,那是迟早的事。最多两三年,唐公就能做天子,你们信不信?”
“刘老哥说的对,唐公是真龙天子,迟早要登基的。听说湖广的那个萧什么…对,萧隐,也登了龙位。不过,坊间都说此人是蛟蛇转世,不算真龙。但他出世,就是为了替真龙开道。俺觉得,就应在唐公身上。他是替唐公开道哩!”
“谁说不是!城西张半仙都占了一封大卦,说是,五蛟捧一龙,开基在海东!海东在哪,你么可知道?就是唐公在海中的根据所在。”
“不对啊,五蛟捧一龙…如今湖广的萧隐自称大梁皇帝,是一条蛟。江西的黄华自称吴王,也算一条蛟,加上广州那位多半成不了事的赵官家,也才三条蛟啊!还有两条呢?”
“还有两条,估计还没出来吧。再说,张半仙也未必真算的这么准,这可是天机,他敢泄露?”
“只说一条,文相公是什么人?那可是文曲星下凡,本来是帮赵官家辅助大宋的,可赵官家不用。但如今,文相公在辅佐唐公,还得唐公重用,可知唐公必是真龙。”
“笑话。唐公是什么人?那是大唐后裔啊,太宗皇帝的子孙,当然有天命,用得着张半仙掐指一算?”
“好了,你们不要说这个。传到唐公耳中,他老人家未必喜欢听。只说眼下,咱店铺里的商税一下子少了大半,日子是好过了。但是别忘了,这可是唐公的恩典。倘若鞑子又打回来,咱还有好日子过吗?”
“对!就是这个道理!万不可再让鞑子回来!咱们该当出出力气,别叫鞑子再来!唐军不是在招募新兵么?嗯,俺家那个小子,很有两膀子力气,就让他做军!”
临安,江宁等城池的百姓,坊间到处都在议论,可谓民心归唐。
可是在广大乡村,“轻徭薄赋令”的影响就小得多了。
很明显,清乡完成之前,“轻徭薄赋令”无法在乡村中推广。
吴兴,沈家坞堡。
吴兴乃是江南名县,属于湖州路管辖。但说起吴兴沈家,不但闻名湖州路,就是整个江南,也不会不知道。
虽说几百年前就没了世族门阀的地位,但沈家起起落落,却始终是湖州有数的巨族豪强。
只要知道,沈家占了吴兴四分之一的良田,垄断了五分之一的太湖,控制了两万多人口,就知道沈家的强横。
千百年来,沈家始终是湖州的地头蛇。在吴兴,知县说了不管用,除了达鲁花赤,就是沈家说了算。
在吴兴乡间,沈家族长,被称为野皇帝,可见一斑。
可是此时,威风了很多年的沈家族长沈烨不花,正愁眉苦脸的坐在祠堂,和一帮族老议事。
堂皇肃穆的祠堂内,挂满了沈家的列祖列宗,最中间的,正是沈约。
不知道沈约得知后世子孙改用“沈烨不花”这个夷狄之名,会作何感想。
虽然早就不是世族,但沈家通过科举入仕,仍然是书香门第。家主沈烨,前宋时就做着户部郎中之职。降元后,更是曾经做到行省左参政。
眼看大元定鼎天下,沈家子弟也被举荐送进官场,年事已老的沈烨不花,终于心满意足的告老还乡。
然而,沈烨不花并没有安心做优游林下的富贵闲人,而是当起了野皇帝。
常言说,恶人到老其心也慈。意思是,坏人老了,反而会变的仁慈一些。
可沈烨不花恰恰相反。年轻时他是风流士子,虽然有富家子弟的毛病,但不是一个坏人。
可临了临了,老了反而越来越凶狠。
让沈烨不花变成一个恶人的原因,就是元廷官府授予他代征赋税,安靖乡里之权。
不到十年时间,沈家仗着大元圣天子赐予的权力,横征暴敛,巧取豪夺,虎踞乡间,积累了大量财富。
沈家在吴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家族子弟都过着富贵奢华的日子,甚至以言代法,对乡民生杀予夺。沈家子弟,很多都充当乡村之长,作威作福。
前宋时,沈家虽然也逍遥,但和在大元朝一比,那就差得远了。
所以沈家上下对元廷,那是打心眼里拥护。
可这好日子不上十年,杀千刀的李洛,竟然造反了!还杀了行省官吏,残害士绅,这还得了!
这不到一个月,叛军就占了整个江南每一个州县。如今湖州城和吴兴县城,就驻扎着叛军兵马。
眼看叛军对豪绅们毫不留情,而且兵马犀利,沈烨不花当然害怕,甚至有过暂时投效叛军的念头。可是当打听到叛军要士绅们交出侵占的土地还给小民,释放奴婢,捐献钱粮,沈烨立刻就铁了心对抗叛军。
他相信,大元天军,一定很快会打回来的!
到那时,贼臣李洛会被诛杀九族,全家凌迟。
他还怕什么?
只要坚持到大元铁骑到来,沈家不但能保全,还有功劳。
“六郎,吴兴城里的叛军,究竟有多少人?打听清楚了么?”沈烨问自己的侄子沈珠。
沈珠站起来道:“好不容易才打听明白,吴兴城有五百人,湖州城有两千。整个湖州路,估摸在五千上下,统兵将领是个女人,名叫杨青雀。唐…叛军人数是不多,但都是精锐,很难对付。”
一个族老嗤之以鼻,“哼,李洛真是荒谬,竟让女子为将,看来叛军无人可用,兔子尾巴。”
沈烨不花摇头,浑浊的老眼很是阴沉,“不要小看女子。丁家,乔家都被杀了,难道不是这个女子做的好事么?听说,浙南都是陈淑桢打下来的,她也是叛军大将。”
另一个族老神色忧虑的说道:“二兄,我家只有两千民团,虽赶制了兵器,但并无盔甲,如何是叛军五百甲兵对手?他们灭了其他家族,很快就会来沈家坞堡了。”
沈烨之子沈瑛也道:“叛军火炮厉害,我沈家坞堡虽然坚固,却未必挡得住啊。”
沈家坞堡是前宋时就开始修建的,这些年不断修建,很是坚固。可笑的是,当年还是为了防备元军。像沈家这样的坞堡,江浙到处都是。元末给红巾军造成了不少麻烦。
沈烨冷哼一声,“叛军不是宣称爱护百姓么?不是搞什么轻徭薄赋收买人心么?那就让乡间百姓守卫坞堡,他们要是开炮发石攻打,打死的首先是百姓。”
沈珠道:“叔父大人妙计!还有,吴兴城虽然有五百叛军,也控制了县衙,但毕竟还要留下兵马守城。能出动三百人最多了。”
沈烨重重一顿手杖,脸上的皱纹都变得有点狰狞,咬牙道:“那就打!老夫有两千民团,有百姓助我,何惧区区三百人!不信他们都是以一当十的蒙古铁骑!”
“李洛不给我等活路,我等也不给他活路!最多一个月,天兵一到,看他怎么死!”
另一个族老道:“未虑胜,先虑败。二兄,万一坞堡被攻破…”
沈烨不花道:“老四,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家那么多粮食金银,很难转移到其他地方,根本瞒不过人的耳目。只有藏在坞堡,死守坞堡,反而安全些。”
正在此时,忽然一个沈家子弟气喘吁吁的奔进祠堂,“伯父大人,叛军出城了,应该是冲着我家而来!最多一个时辰,必到!”
沈烨猛然站起,苍老的身躯似乎充满了力量。
他扔掉手杖,走到祖宗灵位上跪下磕头,露出丑陋的髡头发辫,沉声说道:“祖宗保佑!保佑不肖子孙打退贼人,守护宗祠!不使沈家绝嗣!”
一大堆人跪下来磕头,其中竟然有好几人,都露出光秃秃的头顶,以及耳边的两条细辫。沈烨长子甚至完全穿着蒙古服饰,耳朵上还垂着大大的金环。
祭拜完祖宗,沈烨带头离开宗祠,亲自敲响坞堡的钟声,顿时整个坞堡传来潮水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