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2();襄阳公主萧畾,是萧隐唯一的女儿。由于打小就生活在豪族之家,加上貌美才高,所以眼高于顶。她心目中的良人,不是一般男子,而是那种纵横捭阖的大英雄。
事实上,她虽然毫不掩饰的说出“嫁人当嫁李中正”,可关于李洛的长相品行,她却一无所知。
与其说她想嫁给李洛这个人,不如说她想嫁给李洛这样的人。
“听闻李洛虽然年轻,却已有王后。此事,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萧畾并不扭捏作态,而是直接说出自己的顾虑。
她可不想做什么侧妃。
真要嫁过去…她萧畾应该是王后!
侍女明娥笑道:“奴婢听说,陛下派了礼部尚书刘辅之去成都见李洛了,暗示李洛废后,再结为秦晋之好。”
废后?
萧畾蛾眉一蹙,这恐怕不成吧?
“奴婢还听说,那萧后在唐国牝鸡司晨,不守妇道。唐王在外打仗,她将宰相的大权夺过来,自己处理政务,这不是不守本分么?那还要宰相干什么?”明娥煞有其事的说道。
“牝鸡司晨?不守妇道?”萧畾哑然失笑,伸出春葱般的玉指点点明娥的脑门,“女子理政就是不守妇道了?这话好没道理。唐国初建,江山不稳,宰相毕竟是外人。唐王在外打仗,当然更放心崔后。”
明娥道:“但据说崔后大权独揽,很是霸道,怎么看都是吕后武后的路数。就连陛下,都说崔后不是唐王良配哩。”
萧畾轻摇螓首,“人云亦云,岂可当真。贤与不贤,唯有唐王自知。废后之事,料无可遂。此事,不说也罢。”
她口中说的淡定,可心中却失望无比,很是不快。
萧畾说完,就若无其事的继续练习书法,只给侍女一个曼妙绰约的背影。
可不知不觉间,她临摹的那种婉约秀丽的卫夫人簪花小楷,慢慢的写成了王右军的《十七帖》,笔意凌厉锋锐。可因为火候不到,竟然隐含了一丝峥嵘的杀伐之意。
最后,襄阳公主笔下出现两首诗:
“月暗花难见,草长路将迷。借我青锋意,从容步竟夕。”
还有一首是:
“长叹蛾眉意难平,恨却香闺绣户心。雉飞汉家盛世到,瞾凌唐宫天下明。漫漫石碑无一字,斑斑青史更无情。苍天若遂襄阳意,女儿亦可致太平。”
所谓诗言志也,这襄阳公主其人若何,已经不言自明了。
此女也很小心,写完之后,就将两首容易表露心迹的诗焚了。
明志焚诗,萧畾经常这么干。
此时的益州,到处都在筛选新兵,到处都是豪族的愤怒和凄惨。
新任益州均田使的大特务乔布,用刀子逼着冯家、张家等豪族,以及各大寺院和各家土司,让他们交出大量的土地,钱粮,人口。
敢说一个不字,格杀勿论。
开始还有人武装反抗,带领私兵壮丁作乱,但都被杀的人头滚滚。不少盘踞益州百年的豪族和大寺院,都被武力镇压,烟消云散。
最难对付的还不是好组合寺庙,而是各家土司。
这些土司之前就出兵随吕文焕东征,由于全军覆没,他们的武力受到极大削弱。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的武力仍然不可小觑。
乔布一不做二不学,一边发动蛮族百姓,一边分兵铁血剿杀土司的反抗。
整个益州都在百姓的喜气洋洋,和镇压反抗的腥风血雨中。
到了三月下旬,反对派们终于被杀怕了,纷纷主动就范。川西和川北的密宗大寺院,很多僧人都放弃土地,逃入吐蕃。
以此同时,八万分到土地的新兵也开始训练,各级官衙官吏也全部到位。唐国总算在李洛的铁腕手段下全面掌控了益州。
“大王,这是均田令后的簿册,请大王过目。”成都州牧衙门内,益州牧杨汉明进来呈现新的簿册。
李洛兴致勃勃的拿起来一看,发现数目和旧簿册相差很大。
各族人口,含僧侣共有五百二十余万。已经超过南宋全盛时期的三成。唐国的人口统计极其严厉,遗漏隐藏的人口应该很少了。
田土由十七兆增加到四十二兆,包括水田,旱地和牧场。
凡是农户,全部分到了耕地,凡是牧民,全部分到了草场。均田令仅仅用了不到两个月就在偌大的川蜀全面实施完毕,当真是雷厉风行。
各地的赈济也在如火如荼进行。赈济用的粮食,当然是来自豪族,寺院和土司。
“不错。汉明,益州两年之内就交给你了。沅儿很快就会来成都,你们夫妻也能团聚了。”李洛心情很好,“益州百废待兴,你先辛苦两年,等到益州初治,你再回京。”
杨汉明笑道:“谢兄长。兄长放心,臣弟一定会兴修水利,劝课农桑,尽快组织流民返乡复耕。”
李洛点点头,“你是自家人,我当然信你。益州乃重地,倘若元军突然绕道吐蕃攻打,打不赢就不要勉强,赶紧带沅儿回来。土地丢了可以再打,你和沅儿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
杨汉明心中一暖,“谢兄长。兄长,臣弟请在播州推行改土归流和均田令。只有这样,播州百万百姓,才能沐浴王化。”
李洛拍拍小舅子的肩膀,“你是播州之主,却能主动推行均田令和该土归流,真是难为你了。如此高风亮节,古今能有几人呐。”
杨汉明肃然道:“男儿当心怀天下,不能以一己之私而奴役百姓。割据一隅作威作福,又岂能长久?播州注定很小,可大唐却能很大。臣弟此生,只想辅助兄长,成就千古伟业,求得青史有名,这岂不是比闭守播州的守土之犬,要强过百倍?”
他这话,可谓直剖心迹了,将自己的私心也坦然道出。
他的私心就是:青史美名。
这个私心,格调当然比割据播州威权自用要高得多,也是他心甘情愿主动交出播州的理由之一。
李洛道:“你心昭昭如明月,我早已俱知。汉明,好好做,只要大唐在,你杨家的富贵尊荣就在。你我君臣相得,郎舅相契,当为后世佳话。”
这就是承诺了。平心而论,李洛对这个妹夫非常满意,崔秀宁很有眼光,竟然能发现杨汉明。
杨汉明长揖道:“臣弟得郡主下嫁,得兄长信重,待之以骨肉,付之以重任,自当竭尽忠诚,以图报效。”
他也是由衷感激李洛夫妇。不但把他带来海东,还把自己喜爱的李沅嫁给自己,又能让他担负重任,让他能一展所长。这不光是救命之恩,还是成全之恩,也是知遇之恩呐。
要不然,他还是一个流民,估计已经饿死了,哪有今日的风光?
郎君两人正在说话,忽然益州监察御史陈羽进来。
“大王,前次元廷使者出使梁国,这次梁国又派人来成都了。萧隐想要嫁女给大王,说什么结为秦晋之好。”陈羽神色古怪的说道。
陈羽说是益州监察御史,其实还干着特务的行当。
李洛狠狠愣了一下,萧隐这是要用美人计?
“梁国使者还有多久到?”李洛问道。
“禀大王,估计还要两三日。”
李洛道:“寡人无意再纳侧妃,但接待梁国使者的礼节,还是不能太怠慢。”
陈羽暗中替老师松了口气,继续说道:“萧隐忒是可恶。他竟然异想天开,想把女儿交给大王为后,还想要大王废后。”
什么?
李洛气的差点笑出来,让我废后?
萧隐啊萧隐,你知道我的王后是我什么人么?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还想让我劈腿,来个第三者上位?老小子你真可行啊。
虽然李洛绝对不可能抛弃崔秀宁,但不能就此说明萧隐糊涂。
因为,刘秀就干过废黜结发妻子郭圣通,改立阴丽华的事。史书上这么干的帝王,太多了。
能做到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君主,并不多。
倘若李洛不是穿越者,而是个古代土著,这样的事不是干不出来。
萧隐这招并不低级,只是他不知道完全用错了对象。
“看来,是要开始灭梁了。”李洛眯着眼睛说道。
这段时间,萧隐小动作很多,要么是为了窃取火器,要么是想要结盟赵宋大理,要么就是大建水军。
而且,再萧焱用武力逼迫豪族纳粮的情况下,梁国的粮食危机已经得到缓解,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梁国可是有一千多万人口。随着政权的稳定,也会越来越强大。
但是,不能光明正大的以武力灭梁。一来北方强元尚在,虎视眈眈。二来也会让汉人自相残杀。不到逼不得已,李洛不愿意这么干。
那就只能继续推行“鸠占鹊巢”的计划。
“陈羽,告诉梁国的自己人,让他们加快计划。”李洛冷然道,“以你所见,何时能吞梁?”
陈羽道:“他们已经掌控了梁国大半军权,朝中也有了很大势力。但还不足以轻易吞梁。主要是,我们在梁国京都的武力还不够。地方州县上的权柄,大多还在萧隐掌控之中。臣估计,要是不大打出手,最少也要一年才能全部准备好。”
李洛嗯了一声,这点时间,他还等得及。
三天后,梁国礼部尚书刘辅之,终于来到成都。可他仅仅在成都待了半日,就脸色难看的离开。
李洛,竟然毫不犹如的拒绝了!
刘辅之一走,李洛就对杨汉明笑道:“萧隐必定以为是我轻视他的女儿,其实是我真无心纳妃。”
“大王,益州的科举,今年还开么?”文天祥进来说道,他刚接待完士子。
李洛沉吟着说:“大唐科举内容,自与前宋不同。倘若开考,寡人担忧无人过关,那就是笑谈了。”
文天祥道:“民间舆论,半在士林。以臣所见,大王可将考试推到十月,便于收揽士林之心。若是今年不考……”
这男人说到这里指指东边,“萧梁可是已经开科举了,还是前宋制度。臣担心到时会有很多士子去梁国。”
李洛深以为是。文天祥想的很周到。他要是今年不开考,那很多士子真会跑到梁国去考。按说这种目光短浅的士子他不在意,可说出去终究影响不好,让他这个唐王丢面子。
“那就依先生所言,先宣布科举内容,再发科考教材,让他们传抄。十月开考,嗯,有半年学习,应该很多人能过关了。”
文天祥道:“遵旨。还有一事,如今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大王连日来操劳公务,是否要去城外散散心,观观蜀中风物?”
李洛笑道:“然也。先生深知我心。那就先去武侯祠,再去杜甫草堂,缅怀先贤吧。”
之后,在文天祥令人宣布科举内容日期后,君臣数人就出了成都城,往城南武侯祠而去。根据计划,李洛等人将在郊外踏青数日,感悟蜀中风情。
但是李洛刚走,成都城中就热闹起来了。
成都城最盛时有三十余万人口,实打实的西南大都会。可元军屠杀后,城中一度只剩下数万人。经过这些年,也没有缓过来。
可此时已有九万人口的锦城,仍然很热闹。尤其是被唐军收复后,很快就开始显露出当年的风化。
不过,成都城如今最闹的是士子。
很多人围在以前的平章衙门现在的州牧衙门之外,神色激动的谈论着有关科举的告示。大部分人惊喜之外面带难色,少部分人却是“义愤填膺”。
“大王为啥子要考算学和农学?还要考六艺噻?这啥子道理嘛!”一个白白胖胖的士子脸色通红的指着告示说道。
另一个长脸士子也摇头,“就是嘛。我等读书人,参加科举就是为的做官牧民噻,为么事还要考啥子农学?算学哟,还有圣人道理重要嘛!真是滴!”
“你说的硬是要得!”又一个矮个子士子也愤愤不平,“考么六艺嘛,难道读书人也要会射箭骑马马?靠锤子啊,哦?这下好喽!”
少数士子如此议论,不禁让大多数士子侧目。
大唐科举的确新奇,可大唐乃是新朝,新朝自有新气象。而且大王光复益州,将益州百姓从鞑子朝廷之下解救出来,又推行均田令,普惠万民,再恢复早被蒙元废除的科举,让他们这些寒门士子有了出路,他们是由衷感激的。
所以,几个不谐之音,立刻引起了众人的不满。
“我唆你几个哈儿,呱呱个锤子!”一个士子出言责备道,“江四郎,大唐新朝气象,大伙公平考,人人靠本事,你龟儿子不能考噻?”
胖胖的江四郎立刻火冒三丈,“格老子滴哟!考个锤子考!王属,农学你会噻?哦?你会骑马马噻?哦?那你还会色箭喽?那你可是牛皮喽!”
王属冷哼道:“不会不能学喽?能读圣贤鼠,学不会农学算鼠?骑马马,摔几次学不会?色箭,练练气力拉不开八斗弓?那你还有啥子用嘛!”
王属说的不错,唐国科举虽然要求会骑马,会射箭,但要求不高。只要能骑着马跑不掉下来,能勉强拉开最轻的八斗弓,近距离射中,就算合格。
事实上只有身体不差的青壮年男子,练习一段时间都可以做到。
哪有这么难?
王属一说完,很多士子都赞同他的话,纷纷出言指责江四郎等人。
大部分有自信的士子,其实最想要的是:公平。
只要公平考试,考中了有官做,管那么多干嘛?考试内容再奇怪,又不是针对一个人。大家都是一样考嘛。
江四郎见到众人辩驳自己,心中更怒,他一指告示:“你们看到没得!九品哦!考中了,只能当个啥子乡正!乡正还是个官儿么?新鲜喽!这是啥子官儿么?牛倌儿!”
他的好友也帮衬着说:“是滴是滴!赵官家时,考中进士,那可不得了哦!榜单一下,最坏也是个八品噻!东华门唱名,好大的光荣哦!可是这科举嘞?考中最高也是个正九品!这是啥子官哦!”
士子武聂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本不是蜀人,之前不想冒头,可听到此人的话,忍不住站出来说道:“这位兄台,益州未光复时,你能考科举么?就算区区九品,你可有机会到手?鞑子会给你官做?”
江四郎冷笑:“武聂,你个外乡哈儿说嘛屁话!一个九品,就上头喽?老子读圣贤鼠,为的啥子嘛?为了在乡下玩泥巴噻?站着说话不要疼!要我唆,就该上鼠大王,让大王开开言路,听听我们士子的话嘛!”
他的两个友人,也一起说道:“对头!上鼠!向大王上鼠!”
武聂沉下脸来,“在下是外乡人又如何?就不能出来说句公道话?你是个读书人,怎么满口粗俗?”
“大王起义军,复南国,驱鞑虏,那是何等样人?岂能因尔等之言,就朝令夕改?哼,在下劝几位莫要满腹闹骚,也别多此一举的叩阙犯颜!要是鞑子皇帝,你等还敢否?”
江四郎怒道:“那老子就不考喽!也不上鼠!梁国也在开科举噻!老子去西边考!这大唐的九品,老子还不做喽!”
江四郎说完,也不敢再犯众怒,就怒气冲冲的带着几个友人拂袖而去。
人群中的特务,早就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
“学长,抓不抓?”一个小特务向驻成都的一个特务问道。
那特务看了看记录,慢悠悠的说道:“大王和陈羽官人已经有交代。要是有士子对大唐科举不满,就随它去,他们想去梁国考,也随他们去。这样的人,我大唐不需要,不考更好。”
“诺!”小特务领命。
“不过…”他的上司口风一转,“要是敢攻讦辱骂大王和朝廷的,就以大不敬罪一体逮拿,绝不姑息!”
“学长放心!这是自然。”小特务道。
“老师,江陵急件!”临安皇宫内,李织匆匆进来,面色凝重的将一份情报交给正在算账的崔秀宁。
崔秀宁放下账本,拿起情报一看,顿时笑了起来。
“老师,萧隐如此无礼,真是该死。”李织咬牙道。
崔秀宁轻描淡写的将情报放在案上,“此人的法子虽然下作,却也算高明,只是用错了人。大王,是绝对不会废后,迎娶那萧畾的。”
李织还是有点担心,“老师啊,大王后宫,只有老师一人。听说那萧畾是什么江陵第一美人,虽然肯定比不过老师,可万一大王……那老师就难做了。”
“放心。”崔秀宁不以为然的说道,“此事不用再管。嗯,那萧畾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织道:“据情报,此女貌美而聪慧,而且颇有男子志向,外柔内刚。她还没当公主时,就曾经下令拔过一个下人的舌头,因为那人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此事知道的人很少,学生认为此女虚伪狠辣。”
崔秀宁抬起头,心想我去,让自己碰上了?
“萧畾曾说,嫁人就嫁大王。还说非大英雄不嫁,当真是痴想妄想。”李织冷然道。她虽是崔秀宁精心培养的学生,但毕竟是个古代女子,所以她还是担心大王会辜负王后。
崔秀宁心中不快。任何一个女人,被其他女人惦记自己的丈夫,那都不会开心。即便她知道李洛不会废后,也不会真的无动于衷。
“萧隐不是想用美人计么?不是想联姻么?”崔秀宁微笑道,“那就帮他一把。”她轻轻吐出两个字:“云南。”
李织很快反应过来,“学生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等到李织离开,崔秀宁独自坐在岸上,又拿起那份情报,越看脸色越冷。
“萧隐,妈蛋……”
半响,崔秀宁骂出两个字。
崔秀宁处理完一些事,就来到太公院,去看望颜铎和李征。
颜铎和李征这一老一小正在阳光灿烂的院子中聊天。
“大父,还疼么?”已经三周岁的李征,扬起小脸摸着颜铎脸上的箭伤。
之前元军革囊渡江,颜铎和崔秀宁分兵防守,在建德亲自上阵,脸上中了水达达一箭,幸好这一箭是水达达在江中所射,力道不足,这才捡回一条命。
“不疼。”颜铎已经虚发皆白,他握着李征的小手,“孙儿啊,男人不能怕疼,也不能不敢打仗。怕疼就不敢打仗,不敢打仗,就会被人欺负。”
“什么是被人欺负?”小小的雍州牧还没有被欺负过,所以有此一问。
颜铎想了想,“就像是小灰比小白力气大,就常常咬小白,抢小白的肉吃。你明白了吗?”
小灰和小白都是狐狸,也是唐国世子的宠物。
这下,雍州牧终于明白了。
原来,要是不敢打仗,就像小白那样啊,那的确挺可怜的。
“孙儿明白了。”李征很认真的点头。
颜铎摸着李征的头,“所以啊,野兽要力气大,人要有勇气,才能不被欺负。这个道理,你一定要记住啊。”
崔秀宁听到两人说话,不由心中好笑。
儿子一直由义父来带,自从儿子开始懂点道理,义父就开始教导了。
李洛曾经让她不要太早教导孩子,不要用现代思想影响儿子,因为会害了他。
生活在古代,就别想靠一己之力来传播现代思想,那既不可能做到,也没有意义。
相反,义父这种有着丰富斗争经历的没落王孙,反而能教给儿子更有用的东西。
“爹。”崔秀宁走过来,看了看颜铎的脸,“伤口还痒不痒?”
“不痒了。”颜铎摇头道。
“娘亲。”李征甜甜的喊了一声,抱住崔秀宁的腿。
崔秀宁在傍边坐下来,很快那只母狐狸就拖着尾巴跑过来,很亲昵的围着崔秀宁,努力像狗那样笨拙的摇着尾巴。
这是崔秀宁和李洛来到这个时代后的第一个“伙伴”,在最艰难的日子,崔秀宁也不忍不管当时怀孕的它。
三月的春光很美,阳光也很舒适。崔秀宁忽然发现,已经很久没有出去散心了。真的太忙了啊。
这说明唐国的制度还不完善,尤其是中央官员缺乏。
三人坐在石凳上聊着家常事,夹杂着一些李征听不懂的政事。
忽然,颜铎猛的坐起来,“你刚才说什么?忽必烈在仿制火器?已经在招募新兵?”
崔秀宁点头:“忽必烈上月初去了保州火药坊。这月就秘密招募火器军。但是,他们的火药还是不行,出来的火器样品也不行。不过,比起以前的突火枪,还是强多了。”
元军火器作坊,是特察局很早就布局的地方,忽必烈根本无法隐瞒。
颜铎想了想,“忽必烈可能要对西边用兵了。”
什么?对西边用兵?
崔秀宁一愣,元廷仿造唐国火器,那是不可避免的事,元军吃了那么多亏,不可能不重视。可她以为,元廷仿造火器,是来对付唐国的。
“爹认为,元廷大造火器,编练火器军,不是对付我们?”崔秀宁问。她在军事大略上,不如颜铎。
“应该不是。”颜铎沉吟道,“为父很了解这些蒙鞑的想法。他们,是绝对不会以己之短,击敌之长的。”
“忽必烈不可能不知道,元廷新造的火器比不上大唐。这东西,也不是那么快就能仿制成功的。可他还是要大造,肯定不是对付我们,因为我们的火器比他强得多。”
“火器兵训练起来远比骑兵容易。元廷火器又不如我们,人口不如我们。他要是编练火器军对付大唐,那才是傻。”
崔秀宁明白了。想想也多。别说元廷火器比唐军火器差一大截,就算完全仿制成功,和唐军打也难以占到上风。火器对后勤依赖很大,机动性差,很难和骑兵快速移动。
难道,是为了对付西边诸汗国?
如果忽必烈多了厉害的火器,那么就能让没有火器的西道汗国吃个大大的亏。就像李洛在南方对付元军那样。
颜铎想了半天,“如果老夫是忽必烈。很可能在火器军成军时,大张旗鼓的西入吐蕃,摆出绕道南征的架势,却突然顺着吐蕃攻入西域,灭掉海都。”
崔秀听了,有点难以相信。但颜铎的话,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大都,广寒宫,鹰房。
忽必烈正和几个心腹大臣密议。自从南方大败,忽必烈行事是越来越小心了。几乎没有在朝堂上商议军机大事了。
很多命令,都是以密旨定向送达,还叮嘱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他不知道特察局的存在。但这个老人有着老兽那样的直觉。
他觉得不放心。
“大汗,新出来的火器,威力还是不如叛军。”伯颜拿着一杆带着引火绳的火铳。
这火铳是最近才赶制出来第二代样品,枪管是用铁皮卷起来打造的。
“差多少“忽必烈问,摩挲着火铳。
伯颜道:“据说叛军的火铳,能在四十丈内破甲。射速也快得多。这火铳嘛,只能在二十仗内破甲,而且射速也慢的多。”
忽必烈叹息一声,“就是说,结成豆子的火药威力虽然大了不少,但还是不如叛军火药,到底哪里还有问题?”
伯颜笑道:“大汗英明睿智,已经窥探造化之力了。这火药比以前已经强多了。等再过一年半载,一定又有进展。只是,要对付叛军,这火器,这火器……”
他不敢说出口,却认为用叛军之长对付叛军,实在是不妥。
大元的火器再厉害,也比不过叛军啊。就是训练火器兵,人力和物力上也比不过占了江南四川的叛军。
要知道,整个北方,百姓加奴隶加流民,估计也就两千多万。
花费大量物力财力和叛军拼火器,怎么都是吃亏的。
忽必烈放下火铳,“还是弓箭拿着舒服,爽气啊。”他看着伯颜,“谁说朕要用火器对付叛军?”
伯颜顿时明白了,他指指西边,“大汗的意思……”
忽必烈点点头,一边亲自喂食一只海东青,一边说道:“伯颜呐,聪明的猎人,会只盯着一只猎物么?”
伯颜和安童等人一起摇头。这个道理,就连蒙古少年都懂。
“海都他们想趁机造反。他们不想听朕的话,还想趁着雄鹰捕猎时射鹰。他们让朕很失望。唉,他们不是聪明人啊。”
忽必烈露出了失望而冷厉的神色,犹如一只苍老而危险的雄狮,“他们,拒绝了朕,要眼睁睁看着大元失败。他们在笑话朕。”
“越是这个时候,就是越容易动手的时候。我们要秘密准备出兵,到时带着汉军火器兵,从吐蕃而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火器对付叛军当然不行,可要出其不意对付海都,那能要他的命。”
真金太子道:“父汗,我们打海都,就不管叛军了么?”
忽必烈坐下来,“我的真金啊,眼下水师没有,要绕道吐蕃进入大理,再打火器犀利的叛军,实在风险太大。李洛是叛臣不假,但他也是个大大的人才。大元宝贵的骑兵,不能再轻易消耗在南方。”
“趁着眼下南方分裂,大元要做点什么。做什么?就像成吉思汗那样,再次西征!”
忽必烈猛然站起来,“成吉思汗当年西征是为了敌人!可我忽必烈西征,是为了再次一统大蒙古国!大蒙古国,只能有一个至高无上的可汗!”
“李洛和萧隐能造大元的反,朕难道还不能教训自己的家人,再次统一大蒙古国么?”
“等到朕西征一统,会增加多少骑兵?增加多少土地和奴隶?就算万一汉人真成了气候,有本事将我蒙古大军逐出中原,那我大蒙古国也能纵横西方!”
“你们都要记住,狡猾的兔子还有几个窝,别说我们蒙古人。既然海都等人想单独做一支箭,那朕就折断这支箭!”
“此事只有你们几人知晓,你们下去后偷偷准备,抓紧去干。年底就要出兵!”
“喳!”伯颜等人一起下拜。
接着,一道道密旨飞出大都,久没有动静的元廷,犹如一只荒洪凶兽,暗中伸出了爪牙。
西边正在看笑话的海都等人,怎么也想不到忽必烈竟然在这个最不敢动手的时刻,来对付他们。
萧梁皇宫。
“公主。”明娥脸色难看的进入襄阳公主萧畾的书房,忽然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萧畾不悦的皱皱眉,她感知到了一丝不好的气息。
明娥抬起头,“刘辅之从成都就回来了。李洛很直接的拒绝了,他说王后贤良,岂有废后之理。刘辅之老糊涂,竟然又说可为侧妃。可李洛还是拒绝了。”
萧畾神色淡然,甚至还笑了一笑,“哦?侧妃都不行么?呵呵。那李洛的说辞呢?”
明娥不敢抬头,小声道:“他说,家有贤妻,纳妃无心,不敢耽误公主芳华。”
“这算什么大事?你下去吧。”萧畾风轻云淡的说道。
“是。”明娥不敢啰嗦,赶紧蹀躞着退下。
萧畾呆呆坐在书案上,手中的笔早就不知不觉污染了一方宣纸。
慢慢的,女郎的目光再次回到纸扇,她笔走龙蛇,很快在被墨迹污染的宣纸上,匠心独运的改成一副梅花图。
改的很好。可是女郎笔一划,就毁了这副墨梅图。
“好好一幅画,可惜了。”
萧畾自言自语的说道,抬起秀眸,那原本明媚的波光,已经一片漠然,犹如灰暗阴冷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