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朗星稀。
卢植的房中还亮着烛灯,他在给身在皇宫中的汉灵帝写奏折。
在东汉末年诸多的名臣当中,汉灵帝刘宏可能读的最多的奏折就是卢植呈上的。
不说前段时间请求免除冀州一年征税那次。在光和元年,二月一日,天空发生日食,古时认为日食是灾祸的象征。卢植当时任尚书台吏部曹尚书,借此机会上书刘宏,提出著名的八策。
其一乃是用良,让州郡核举贤良,随才任用。
其二原禁,对党锢之人多加赦宥。
其三御疠,安葬无罪被害的宋皇后的亲属。
其四备寇,优待侯王之家,以防变乱。
其五修体,征召如郑玄之类的有才德之人。
其六尊尧,按时对郡守刺史进行考绩。
其七御下,杜绝设宴请托之类的恶习,责成有关部门办好荐贤之事。
其八散利,建议刘宏不再蓄积私财。
这八策就是以后世的赵普来看,每一条几乎都是匡扶社稷的建议,可惜刘宏基本都没有采纳。
这一次卢植再次上书,恳请汉灵帝将赵忠的违规建筑予以没收,同时削减宦官权利,彻查他们的族人、义子和宾客,以平各郡百姓的怨愤之心。
赵普猜到这位性格坚毅的冀州牧会有此作为,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使君,安定有事相商。”
卢植起身开门,请赵普就坐,然后依旧笔耕不辍,“安定有什么事请说。”
“我认为凉州最近可能会有叛乱发生,使君应该提醒朝廷及早提防。”
其实,这件事赵普本不想说,因为凉州的叛乱一起,平叛的主将人选大概率会是卢植和皇甫嵩之一,但副将必然是董卓,朝廷越早准备,取胜的概率越大,董卓所立的功劳可能就更大。
但因为卢植此次上书,定然会惹怒赵忠,加上之前章武县地方豪强作乱,已经将张让义子家族铲平。这两人的反扑可能会让卢植罢官入狱,甚至因此被谋害。
现在让卢植在奏折上提上一提,不管朝廷重不重视,一旦凉州叛乱爆发,汉灵帝会想起来卢植的好处。
卢植听闻凉州叛乱两个字,不由脸色一变,顿时放下了笔,“安定为何会有如此判断?”
其实凉州的羌人从后汉中期起大小叛乱已经不下百次,只是羌人部落众多,凉州境内就有一两百个部落,他们很难拧成一股绳,所以大规模判断倒是不多。
但架不住他们每次投降之后,又复叛乱,每次平叛都耗资巨大,以致国库亏空。
凉州这种几乎难以彻底解决的边境问题已经困扰朝廷上百年,不管是历任的凉州刺史,还是边郡的太守,加上平叛的将军,无一能够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甚至朝廷大臣中不止一次有人提出放弃凉州的建议。
这种情况使得不少能人干将均以平定凉州作为毕生志向,曹操就是其中之一,他的汉征西将军志向便是来源于此。
在黄巾之乱前,凉州发生过三起大规模的叛乱,最严重的一次羌乱发生在汉安帝时期,从公元107持续到公元118年,凉州叛军深入汉中、东犯魏郡、益州、杀太守、断陇道,百姓死者不可胜数。
凉州和东汉朝廷的矛盾难以一言辟之,但其中有两个重要原因,一是凉州全境半耕半牧,汉人的耕地与羌人的草场冲突。其二,为了解决第一个矛盾,朝廷逼迫羌人弃牧耕种,由此引发羌人的强烈反抗。
加上汉末朝廷日益腐败,汉灵帝甚至公开卖官鬻爵,导致上任官员为了捞回买官的钱,对凉州的各族百姓剥削愈发严重。
就在平定黄巾之乱的那个冬天,十一月底,凉州大寒,羌人北宫伯玉发生叛乱,随即他就将韩遂、马腾以及后世名将马超等推上了历史舞台。
此刻距离北宫伯玉叛乱已然没有多久了。
赵普本想将他后世分析凉州羌人叛乱的根源拿出来当做他判断的依据,但细想之后还是决定以占卜为由。
不然,以后他的每一次“预言”,都要费尽心机的解释。
“不瞒使君,此乃我占卜的结果,不过请大人一定要信任下官。不出半月羌人必反。”
卢植轻皱眉头,“占卜,难不成之前的推断全是占卜得来的?”
赵普道:“非是全部,但大部分皆是占卜而来。”
占卜之术历来被称之为秦末传承的方士之术,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卢植并非全然不信,何况日食在当时都能被作为灾祸的象征,大部分人还是信这一套的,加之之前赵普的建议都太过精准,一击要害。
“那安定可有什么建议吗?”卢植问道。
赵普思索片刻,然后道:“这次羌人作乱不好应对,想要遏制的话,不妨将韩约和边允调回京师,他二人久居凉州,对于羌人十分了解,或许会有什么好的建议安抚边民,提早预防,也许能将叛乱消弭于无形。”
这韩约和边允便是后来名震天下的韩遂和边章,西凉叛军的头目。
赵普之所以如此建议,其实并非是他们有什么策略能够解决凉州内部的矛盾。而是他们二人俱是凉州名士,那北宫伯玉叛乱之后以诈降的计谋将时任凉州督军从事边允与凉州从事韩约劫为人质,不予放还。最终两人被胁迫谋反,成为了叛军的领袖。
及时将韩遂和边章调回京师,两个武人北宫伯玉和李文侯难成气候。只是眼下再如此大概率是来不及。
毕竟那时不比后世通讯发达,一个电话的事。
送奏折进京,批复奏折,再下诏征调韩遂、边章进京怕是都要大半个月。
“还有吗?”卢植下笔极快,迅速的将赵普所述给记了下来。
赵普摇了摇头,都已经这个时节,没有什么更好的建议了。这时,他有那么一丝后悔,为了阻止董卓立下大功劳付出的代价是不是有点大了。
“那我连夜写好奏折,遣人速速送到京师去,”卢植意识到这个事情远比赵忠违规的楼阁要重大的多,因此先将前一份奏折放到一边,立刻下笔关于凉州叛乱的事。
此刻,赵普和卢植都已经没有再将赵忠族人宾客那些粮食的事放在心上。
灯火辉煌的赵府内,赵虏却在宛若皇家园林的庭院内等候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不一时,一匹快马停留在赵府门口,从马上下来的黑衣人一路奔跑进了赵府。
“怎么样都办妥了吗?”赵虏望穿秋水终于到了派出去的义从。
那黑衣义从喘着粗气道:“赵爷...放心,明日...明日就是那卢植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