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巴萨罗谬好似看到了一条绵延无尽的长河在自己的面前展开,氤氲着迷蒙的水雾,让人捉摸不透。
那是未来。
当那个念头升起的时候,他隐约可见,河上的迷雾消散了许多,望向河水,却是看到了不少在其中沉浮着的未来残片。
星宇间,无数不详的暗红色的巨大天体陈列。
那是恒星燃烧到后期陷入不稳定阶段的样子,内核收缩、外壳膨胀,质量提升至正常恒星的约0.8倍到40倍不等。
在这种状态下,可操控的力量虽然会极大程度的提升,但是同时却也会导致恒星的存在形式不可逆转的向着白矮星的状态滑落,最终如茧化蝶一般,挣脱表面温度大大降低外壳,重新活出一世。
这是九死一生的,大部分选择了走这条路的恒星都会在蜕变中被来源于自身的力量所杀死。
然而,此时呈现在巴萨罗谬眼中的景象,却是一整条染上了暗红之色的星河。
这世道,到哪都一样。
想到自己曾经有过的某些念头,他不禁叹息了一声。
旧神的影响是无远弗届的,在那个日子到来的时候,常世、彼世,以及那依附在喀难主星上的无数个黑暗世界,一切的一切,都将迎来彻底的洗牌。无论是躲到哪里,都无法逃脱。
回忆起[灰]曾经留下的信息,巴萨罗谬的神色越发疲惫了,比起尚且有交流可能的恒星生命,旧神的意识形态无疑是具备着一种更加彻底的顽固性,根本没有任何交流的可能性。
无法交流、无法理解、无法逃避、无法抵抗、无法杀死……
祂们的存在,正是天灾中的天灾。
赤红的星河仍在流淌变化,望着这些未来的景象,巴萨罗谬伸出手,像是握住了什么,陡然间爆发足以撕裂星辰的无匹巨力。
他轻声道:“还不够。”
瞬息间,银灰色的光芒浮现,在这条虚幻的长河上蔓延,渗入了那一颗颗暗红色的星辰之中,向着更远的地方蔓延,试图驱散那些弥漫在下游支流上的迷雾。
可以观测,便可以干涉。
凭借着“钢”之力,虚无缥缈的概念在巴萨罗谬面前竟是仿佛化作了实质,毫无道理的进入了风马牛不相及的角力环节。
未来是禁忌的,尤其是在这个宇宙,反噬的力量更是变得无比强大,相当于同时与未来的无数种可能性为敌,仅仅在试图拨开迷雾的第一个瞬间,巴萨罗谬便承受了莫大的压力,自手臂处蔓延出了数道蛛网状的裂纹,并迅速扩散向全身。
像是感知不到痛苦的冰冷机械一样,哪怕强烈的痛苦如潮水般一阵阵涌上心神,男人手上的动作也还是没有半分的动摇,至多不过填上了几分严肃。
河面上的迷雾缓缓消散,又一段河面被清空出来了。
望着河水中沉浮着的景象,半分轻松的神色在巴萨罗谬脸色一闪而逝,慢慢降低着对迷雾的干涉力度,携带着那一抹银灰色,从长河中抽手而出。
如同得到了某种资粮的助力,随着新河段与暗红星河的交融,先是片刻的模糊,而后全新的景象便被显现而出。
望着眼前的这副景色,巴萨罗谬的神色认真了起来,听语气似乎是不出所料:“果然啊,是你们下的手段。”
血肉覆盖全境、钢铁遮蔽天穹、骨白色的世界灰黑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尖锐刺耳的嚎泣声则不断让一颗颗恒星陷入更深层次的异化,发出了昏黄色的光。
在这条长河中沉浮着的,正是古神们在星宇间肆虐的未来!
河岸人观河上人,而河上人亦观河岸人。
忽然间,巴萨罗谬微微眯起了眼睛,将目光转向了这未来的宏大景象中不起眼的一部分。
人马座a,银心黑洞,流浪帝国最初的王庭所在。
母河是所有黑洞喷流生物心中最崇敬的存在,而这一条自银心黑洞而起的喷流河,更是在其中也堪称最为特殊的一条。
然而,就在此时,在这座象征着“分离之道”的圣地中,却是有一位不速之客悄然到访。
将整片星河浸染的异常现象同样也在这里迅速蔓延,随着那个身着艳丽花衣的男人的脚步,纷舞着的无数触肢也越发活跃。
从这些表现来看,他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无数年的计划终于要成功了,我哪能不开心啊。”这个身着艳丽花衣的男人忽然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的道,哪怕身边并没有任何一个能被称之为生灵的存在。
他是在对脚下这条黑洞喷流说话吗?
不,当然不是。
下一瞬间,他便突然抬起了头,望向了头顶那个大概能称之为天空的地方,露出了笑容。
明明客观来讲挑不出任何缺点,可当这份笑容出现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时,却是给人一种极其虚伪的感觉,让人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是在假笑。
“啊啦啦,还在过去的这位朋友啊,这么暗中窥视,也不出来吭个声,是不是有些侵犯我的个人隐私权了啊。”
隔着过去与未来间的鸿沟,巴萨罗谬当然无法回应,只是扣起指节,轻轻敲打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中,静待这个古怪的假笑男人的下文。
得不到任何的回应,这个假笑男人也并不意外的样子,反倒是还当着巴萨罗谬的面,自顾自的开始讲了起来:“让我猜猜,在你眼中,[现在的我],应该不是[现在]的我吧?”
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个假笑男人出口的第一句话便让巴萨罗谬有些惊讶,不由得流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创世模型是有关起源的秘密,本身便具备着最为浓厚的“古老”属性,会自动覆盖掉持有者的过去,将其转化为“古老者”。
能察觉到自身并非处于[现在]的人不少,可是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在这个宇宙中,却恐怕只有这群完全掌握着自己[过去]的古神。
——这个家伙,果然是地母那个古神同盟里面的人啊。
像是目光洞穿了时间和空间,处于长河下游的假笑男人向着上游回望,似是看到了巴萨罗谬那隐藏在历史迷雾后的身影。
他继续道:“既然还有人对我创造的这段没意思的未来感兴趣,也就是说……你们那边的[现在之我]目前还没成功吗?”
“以我的能力,定然不可能是被人在早期找到端倪,假如是被人找到的话,一定只可能是到了快要发动计划,已经无法阻止的阶段。”
“这个宇宙中有能力窥视未来的也就那么几位,但根据我对他们的了解,没有一个是会真的这么去做的,要说你的身份背景到底是什么,选项到最后其实也就只剩下了我老家的那几个。”
“撒克逊?”
“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还在消化第二次红白蔷薇之战带来的的收获。”
“斯拉夫?”
“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救国战争的创伤还没缓过来,光是国内那一堆破事,就够提尔斯瓦去忙的了。”
“哲人国?”
“啊,这倒是有不小的可能了,自从黄金黎明的那群人上位,艾萨克爵士不知所踪,重启对黑暗世界的研究以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的呼声便一直居高不下。”
“但是,要说谁对黑暗世界最感兴趣的话,我认为还是教团的人。”他的话音一转,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格里高利那个家伙可不是能闲的下来的主,眼下旧神将要苏醒,最着急可不仅仅是首当其冲的古代众神,同样也不可能少的了一直[热爱和平]的教团中人。”
“以他的性子,提出第二十一次东征也快了,只要有一个合适的契机,将目标换成凛冬要塞后的这座黑暗世界的可能性也是蛮大的。”
“奥卡姆的剃刀嘛,避重就轻、避繁就简,在这里我就先按教团插手来算了。”他咂巴了一下嘴,似乎是因为这件事而陷入了沉思,脸上一副苦恼的神色。
“是教团的话,那这个时间点的我可就不好搞了啊,在星空深处还沉睡着那么多临界圣徒的情况下,一捅可就是直接捅了马蜂窝,冒着重大损失也要把我拿下。”
像是因为黑洞喷流的环境太过炎热,假笑男人扯开身上花衣的两个纽扣,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热汗,叹息道:“很可惜,我的计划已经收不回来了,就算想卖队友跳槽到教团也来不及啦。”
“哦嚯,全完蛋了。”他一拍脑门,垂头丧气道。
——这家伙,该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巴萨罗谬望着这个洋洋洒洒的讲了一大通,兴头起来后直接把自己都卖了个通透的假笑男人,心中忍不住怀疑起了他的精神问题。
就在这时,他像是预料到了巴萨罗谬的反应一样,突然间停止了叹息,抬起头大声嚷嚷了起来,露出爽朗的假笑,大声道:“我猜,你现在一定是在怀疑我的精神有问题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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