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卿很怀疑自己的脑子有没有正常运转,不然则么会被一个破落户问的哑口无言,逼得自己把脏水往刘二宝身上泼。
要是刘二宝不在倒也还好,就算我理亏可也没有人证,这下倒好,自己信誓旦旦的说,刘二宝说的才算数,可看刘二宝这个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为他自己作证的呀?而且要不是自己劝他去扶李之弘,他刘二宝还不会逃跑,这下肯定是来找场子了。
可是,不对!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刘二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计了?
“县尊大人,小人就是刘二宝,兰社牙行掌柜。”刘二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小人正巧路过县衙,闻县令大人传唤,特来听候差遣。”
郝仁卿感觉自己的脑子不仅坏掉了,还硬被刘二宝塞进了一坨热翔:乖,来,把它放进你的脑子里~不,我不要!不,你想要!去你大爷的,正巧路过县衙?你还敢再编的弱智一点吗?你怎么不说你一直在县衙啊?
郝仁卿的脑子并没有他认为的那样坏掉,因为他居然猜对了,刘二宝一直就在县衙。昨日在刘二宝竹筒倒豆子一般的陈述了所有事实后,李之弘心里的计划更加完善了。
他叫来李大毛,“威逼利诱”让他听从自己吩咐,教他如何应对,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位,就看郝仁卿如何入坑。并且让刘二宝带上自己的亲笔书信找到费师爷,告诉他自己的打算,并请他抓住“酒醉无意识”这一点大做文章,当然另行附上了30贯的“敬意”,并安排刘二宝在县衙藏匿等待,待郝仁卿把一切都推到他头上时便出现,给郝大公子一个“惊喜”。不过效果好的有点过头了,变成了惊吓。
当然此时的李之弘并没有窝在家里装病,而是化妆来到了堂外的人群之中,看着那李大毛略带紧张的表演,自己还些许有些遗憾:李大毛练了一天一夜,但自己还是能够对他实施降维打击。唉,好久没有在法庭上大杀四方的快感了,可这个愿望暂时还真的实现不了。
自己是秀才,按大明不成文的惯例,凡学子涉及到案件纠纷,未查清前,一律不得参与近期考试。自己估计不到县令和郝仁卿的关系,暂时还不能冒这个险。而且,大明官场对那些担任讼师角色的秀才举人一向是十分讨厌,认为其巧舌如簧,千方百计为人脱罪,乃失德的行为,朱老大尤其厌恶,自己要是开了这个口子,以后想要有所发展就难了。还是趁现在处理好关系,以后再说。
真要是想找到感觉,应该去朝廷上和那些老臣辩论,看着他们脸色铁青却又不得不服的样子想想就十分开心。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不能上堂辩护,并不代表自己不能去教别人这么做呀。这李大毛,不就表现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嘛。
李之弘听着刘二宝说道:“大人,小人据实而言,十月十一,也就是李公子落水前一天,郝老爷找到小人,要小人利用李大毛女儿香儿被发卖一事诱请李公子前来翠玉轩商谈,并承诺只要把人引来就付我十贯宝钞。
十月十二未时,小人按照郝老爷的吩咐到了李家,果然引得李公子。期间李公子多次催促小人快些行路,生怕赶不及的样子,小人十分纳闷,因为李公子一向是十分稳重的,后来我才知道,李公子是怕耽搁久了,那香儿就被迫丧失清誉了。”
“到了翠玉轩,那龟公小六子就来迎接,并直接把李公子带入一间很隐蔽的厢房。因为小人并未拿到报酬,便一同前往,想着也许能够见到郝老爷当面交付,谁知郝老爷也没有出现。小人无奈,只得在房中等待。毕竟当初香儿被发卖,小人也是当事人。”
“结果一进房间小六子就叫来了很多好酒好菜,并威胁李公子必须喝酒否则免谈。李公子才十五岁啊,从来没喝过酒,为了救他人清誉也是拼了,结果几盅就醉的不省人事。”
“这时,郝老爷突然进来了,把十贯钱给了我,并让我在门外等候。过了片刻,突然听见屋中小六子在读什么东西,好像有什么,卖身契,赎回,500贯之类的。
然后没过多久,李公子貌似突然清醒了一般,开始大声嚷嚷,然后小六子就叫来几个仆役将李公子打出门外。小人现在才知道,这几天街上沸沸扬扬地疯传,李公子狎妓吃白食还欠了郝老爷500贯的债是怎么回事。虽然小人很是疑惑,明明李公子是去签香儿的赎身契,怎么就变成了李公子欠郝老爷的500贯债契。”
“这时郝老爷让我去把李公子扶起来,说什么,你带进来的,就由你带出去,这样李公子被打也就和我无关系了。小人听信了郝老爷的话,过去搀扶李公子,谁知李公子不停的喃语,说着什么遭人欺骗,偷天换日之类的,在过桥的时候非常激动,脚底打滑便摔进了清水河。”
“事发突然,小人没有来得及拉住,差点一同掉进去。小人水性稍好,连忙跳水营救,将李公子捞上岸,正巧此时李公子好友刘志航经过,小人把他交给刘志航,便想离开,可那刘志航非说小人是谋财害命,看到有人来了才装着救人。小人思虑前后,发现这事小人确实脱不开关系,便连夜逃走。这几日听说李公子逐渐好转,才敢回来。”
刘二宝侃侃而谈,围观的七大姑八大姨们也配合地发出了“哦——”的拖长音,差点没把县令叶昌云给逗乐。他咳嗽了两声,严肃地说道:
“郝仁卿!你之前口口声声说,刘二宝所说属实,应当采纳,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郝仁卿哑口无言,他其实很想再说一句,他刘二宝说的是假的,大人你千万不能信他呀!可是一来,他是生员,打脸太及时了真的不好;二来,刘二宝所说都是大实话;三来,他也想要点脸。于是鼓足了勇气:
“大人,刘二宝所说句句属实,足以采纳。”
“很好,那按照刘二宝所说,李之弘前往翠玉轩确实为李大毛之女香儿而来,而当天你也出现在现场,也就是说,香儿确实可能被你伙同小六子逼良为娼。来人,去找稳婆前往翠玉轩,找到吴妈妈为香儿检查。良家女子清誉,容不得半点玷污!”
一刻钟后,叶昌云得到了检查结果,说道:
“稳婆检查结果,香儿仍是处子,因此,你伙同他人逼良为娼之事纯属虚妄。但是,你毕竟还曾侮辱其清誉,证据确凿,按大明律法,当反坐其刑。本官将上报提学大人,革去你生员身份,其余另行计较!”
郝仁卿急了:“大人,大人明鉴!学生当时只是喝醉酒了,刚刚师爷还说过,醉酒了意识不清醒,所说话皆为胡话,根本不是出自本心,学生并无侮辱他人清誉的意愿啊!”
“哦,费先生”,叶昌云扭头问过费长青,“可有此事?”
“正是。”费长青行了一礼道,“大人,学生也以为,醉酒之后,意识不清醒,所说之言、所签之字、所为之行皆非出自本心,并无故意,也无实际效果,因此郝生员最多也只是无心之失罢了。只是由此造成了一定的损害,当缴以罚金并赔偿苦主钱财,以彰其咎。”
郝仁卿大喜:“费先生所言极是啊!学生愿缴罚金,并愿赔偿李大毛及其女儿,学生以后当戒酒戒躁,安心读书,来年乡试定然拔得头筹!”
“哈哈哈哈,郝老爷莫要高兴得太早了”,一旁的刘二宝乐了:奶奶个腿,你总算掉进坑里面了。
“大人,小人想为李公子说句公道话。李公子当时被灌酒,醉的不省人事,可后来不知郝老爷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与自己签了500贯的债契。小人不知道李公子何时欠了郝老爷的500贯债务,可费先生和郝老爷刚刚皆有言:醉酒后不清醒,所说之言、所签之字、所为之行皆非出自本意,更无实际效果。如此,李公子未签债契前是熏熏大醉,签完后依然醉的不省人事,可以肯定,李公子在签契约时一定是醉酒状态!所以这份债契肯定要作废!”
郝仁卿终于明白了,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呢!可自己现在是进退两难:如果狠狠打自己的脸,说醉酒状态一样有效力,那么,自己就是平白侮辱了良家子女的清白,按律当革除自己的秀才功名;如果说醉酒没效力,那么自己让李之弘赔偿的500贯就拿不到了。嘿!这刘二宝,被鬼怪附体了吧,如此聪慧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等着自己,让我在功名和赔偿罚金并作废从李之弘身上收来的债之间选择。
唉,自己也是没有选择了,刚刚已经信誓旦旦的说了醉酒非本意,难道以圣人门徒自居的我还要当堂否定自己的话?这一局我是输了。不过没关系,老子也输过很多回了,这次就当破财免灾吧。不过,这背后的人究竟是谁?肯定不是刘二宝,他没那个能耐。难道是李如斌那个莽撞汉子?或者是刘驿丞?反正不可能是李之弘那个呆傻子。
郝仁卿长长的鞠了个礼:“大人,刘二宝所言极是,那份债契应当作废。”
“哼,”叶昌云轻蔑的说道,“按律本官应当追究你伪造债契的罪责,可苦主李之弘并未苏醒,其家人也并未状告,此事即到此为止,不可再议。尔等可服气?”
“大人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