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徐寅,既已立君子人设,如何能与这等专横跋扈之人为伍?
不能的!
徐寅瞬间坚定眼神,作出一副什么都没听懂的模样,大义凛然道:“清平世界,浪荡乾坤,那说书先生平白无辜,你为何上来便要夺他性命?”
周言诺一边尖叫一边偷瞟徐寅,见这两年多未见的寅哥哥竟是一脸正气凛然,嫉恶如仇的模样,不由心中一怔。
但她是如何一个机敏诡变的人,怎么可能因此便崩断脑回路?
只细细一寻思,周言诺便立刻想明白了!
寅哥哥这是在演啊!
“演”字三点一寅,寅哥哥天生就是一个演员呐!
那该配合他演出的我,如何能视而不见?
于是周言诺也不管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其实她一直觉得这一头长发打理不便,就是受缚于传统礼教,不好剪掉,如今被寅哥哥剪了,也算求仁得仁!
也全亏她此刻没有镜子,否则看了那狗啃似的发梢,必然当场炸毛……
总之周言诺脑子一转,便停止尖叫,红着眼睛瞪向徐寅:“这说书先生坏的很!那小周国三公主,天潢贵胄,国色天香,可倾一城,这没上榜也就罢了,既然上了榜,怎么能屈居第六?什么白云城白城主?男女不分的,也能在她之上?还有灵犀剑宗余青薇,天魔妖女顾凝霜,尤其是那余青薇,山野门派,还号称仙子,也能压胜金枝玉叶?排这榜的人,必然是心机叵测,是为挑起江湖与朝廷纷争!宣传这榜的,也是个个心肠歹毒!我杀他,是为民除害,还这天地一片清净!”
这一番说辞,激昂澎湃,义正言辞,虽未将黑的白的,但至少将绿的说成了青的,可谓深得徐公子精髓!
徐寅顿时哑然,但他腹下大舰昂然,如何能被这种巧言辞令击沉?
他当时便将扇子往上一顶,使得周言诺被迫踮起脚尖,与他面对面对视。
而后他轻描淡写对其言语做了归类:“小人之言。”
周言诺聚气于身,骤然后退:“本是女子,怎是小人?”
说着她浑身寒气一聚,挥手之间便是一道冻风直击面颊!
可徐寅站在原地不动,那冻风硬是从他两边吹过,没冻到他一分。
这要不是故意,谁信?
徐寅正无语之时,周言诺身后的三个宗师终于动了!
这三个宗师,都是皇家供奉,靠着皇室资源硬生生地堆到了结丹境。
可惜再往上,要炼元灵,便是皇室之人自己都凑不齐,如何能落到他们身上?
所以他们也只能是结丹境。
武、剑、术三修,武修入门最易,天下武修便自然而然最多。
这三人,都是武修!
不同于周言诺因认识徐寅而未深究,这三个供奉此刻都是面色阴沉,如临大敌。
徐寅挥扇碎冰晶的那一手剑气也就罢了,他在一瞬之间破去冰针风暴,削去三公主长发的功夫实在是过于恐怖!
三人暗中交流,都是发现没有一人看清对方行踪,甚至仔细一想都觉得这是如何也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若非眼见为实,别人说出,他们也不会信,只会当做是谣言浮夸。
可如此强敌,又不能舍了公主不顾!
怎么办?
恰好这时公主竟然从对方“魔爪”之中成功脱逃,对方竟也不追!
三人顿时察觉机会已至,其中一人立刻运气到掌,双臂回转,凶猛拍出!
一刹那,仿佛有大海之声咆哮,带着一丝浑浊的内气外放而出,化为层层气浪,以潮水之势扑向那鬼神莫测的白衣公子!
这位供奉并不认为自己能伤到对方,只求能拖延一时。
而另一人则是想也不想便对着楼梯口边上的竹墙推出一掌!
刹那间,一掌范围之内,竹墙破碎,形成两三人可过的大洞!
最后一人则是猛一抓周言诺手腕,便往那洞中抛去:“小姐快走!”
三公主虽有神通在身,但毕竟还未结丹,还是个术修,被这供奉一抓一抛,只能一脸懵逼地飞出楼外。
目光中,她只觉自己与那寅哥哥的距离越来越远,心中一股寒气便是骤然爆发!
那将她抛出的供奉还要去抓七皇子和小郡主,却只觉后脑一寒。
他来不及回头,只能强运内力向后爆出,顿时一声巨响,无数冰晶粉碎成渣,向四周溅射而开。
此时再一回头,他便看到那墙洞之外,有一条冰路外延,冰路末端弯曲向上,如一张大手。
而三公主,便站在那一张大手之中!
三公主目光冷厉,右手前伸,对准的是那墙洞,看着是为造路,但墙洞之后,就是那供奉的脑袋!
……
此刻天已黑。
降妖街上却不见人少。
人流涌动,张灯结彩,亮如白昼。
“卫道士”酒楼上的那一声巨响霎时引来无数注目。
楼前街道,人人抬头,见冰屑飞舞,凉意自来。
还好这个时代的女性外出,裙子里都会穿长裤。
三公主本是沉浸在“配合演出”之中,却被三个不长眼的下人突兀打断,心中满是不爽,再看下方行人如看猴戏看着她,顿时更加不爽了!
她也不管那被她寒冰波及的供奉如何应对,便又一抬手,要给下方那一群贱民一点点颜色看看!
但见寒气如潮,她随手一抬,天上凝出无数冰晶。
再往下一划。
冰晶飞射!
这冰晶未经雕琢,倒也没有锋芒。
但落人身上,也是生疼。
大多人都躲开了,没躲开的痛叫几声,虽是无碍,但江湖草莽都是些什么性子,当场便站着破口大骂。
三公主泄了气,终于念头通达,便踩着冰路走回酒楼。
身下有暗器飞来,还未近身,就被冻住坠下。
她从墙洞走了进去,看向刚刚上演了一幕“三仆救主”年度感人大戏的三位供奉。
将她抛出的那供奉空落落站在原处,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满头大汗。
负责攻击徐寅的那位供奉,则是已经被击倒在地。
破开墙洞的供奉护着倒在地上的那位供奉,全神防备。
而徐寅,依然是站在原处,只折扇轻摇,仿佛从未动过。
周言诺微微倾斜脑袋,眼角余光看到披甲随从都是如临大敌,但七皇子和小郡主却都不为所动,小郡主虽是捂住嘴,看似胆怯,但周言诺清楚的很,这娃一定在偷笑!
很显然,两人是故意不出声,想吃瓜,看戏!
这时候,周言诺便有些后悔了,若是刚才顺着供奉的意思“仓皇而逃”,也算是完美退场了。
“哎,还是不够专业!”
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另外寻思。
只这么一琢磨。
她眼中冷厉未消,却突然捂住胸口,身体前倾,踉跄几步,脚下冰霜凝结,发出脆响。
而后她脸色骤然苍白,伸手捂嘴,翻起眼皮,对着那徐公子狠声道:“好厉害的无形剑气!”
徐寅:눈_눈
这一声“称赞”之后,周言诺又翻下眼皮,对着七皇子和小郡主快速使了个眼色。
那小郡主是个老戏骨了,哪能识不得她眼中之意?
只见小郡主脸上一急,怯生生瞟了眼徐寅,仿佛下定决心一般一咬唇,顶着巨大的勇气,迈着小碎步,奔向周言诺的身边。
周言诺便顺势一歪,倒在了小郡主的怀里。
小郡主顿时脸色惨白,紧紧抱住三公主。
那七皇子也是意识到这时候该轮到自己了,当下跨步,只一个恍惚便出现在小郡主的前方,将两人护在了身后。
他异常“谨慎”地看着徐寅,猛一挥扇,摆身份了:“我,周皇膝下第七皇子,不知阁下是谁,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徐寅:눈_눈
也不等徐寅说话。
七皇子便自顾自的说道:“剑如琉璃,如水流动,莫非是郑羊羽的流水剑?你是灵犀剑宗的弟子!”
徐寅:눈_눈
不是,你这也太不专业了吧?
我这剑,还没拔出来呢!
七皇子声音渐大:“灵犀剑宗弟子,有如此修为之人……原来是徐家徐寅!”
随后他脸上露出忌惮,咬牙切齿道:“可恶!竟是那魔头徐寅!撤!”
风紧,扯呼!
说着他一收折扇,转身便逃。
倒地的供奉趁此机会调息回气,勉强站起。
这时候听到命令,他连忙摆出一副拼死断后的架势,护着七皇子三公主小郡主退下楼梯。
等到了一楼。
那七皇子还既不甘心地嚷嚷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事没完!”
……
竟是眨眼间,全都跑了个干净!
……
徐公子轻摇折扇,神态从容,仿佛智珠在握。
楼梯口的村寨女子瞧着钱盘里的那粒碎银子不知所措。
那些江湖人眼看危险已过,连忙坐回座位,一副无事模样。
但压抑不住的交谈依然暴露了他们的心慌。
“竟然是灵犀剑宗徐寅!”
“还有那人,周皇第七子?”
“太吓人了!这种大派与皇室之间的纠葛,我们最好不要参与!”
“赶紧吃完,走人,此地不宜久留。”
……
那说书先生抹了把汗,倒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就是裤子上有些湿痕外漏,应该是冰晶融化后的水迹吧!
就当是了!
眼看徐寅也是坐回了桌前,他连忙上去,俯首道:“谢公子相救!公子大恩,没齿难忘!小人没什么本事,就这一张嘴在。若公子有什么想听的,只要小人知道的,一定好好说来!”
徐寅点了点头:“不是刚说了美人榜吗?那就继续说说高手榜?”
说书先生闻言大喜:“好嘞!”
他也是心大,这二楼墙上那么一个大洞,他也能站回原处讲起了高手榜。
说的倒也绘声绘色。
就是那高手榜也是年初就定的榜单,现在却已到春末,早已没了时效性。
比如那位列十大高手之内的灭绝神僧法能,死了都多久了?
只能说这人死了,名字却还在流传……
说书先生很快意识到灭绝神僧是怎么死的,连忙绕开这话题,快速结束了高手榜的解说。
这十大高手,基本上都是成名已久的各大派掌门,正邪都有,很多人都是听厌了。
说完这高手榜,说书先生便顺势说起来新晋榜。
这新晋榜,却并非是新人榜,而是专为那些赶不上高手榜的俊杰所设。
天魔教圣女顾凝霜,赫然便在此列。
就是说着说着,又提到了个死人。
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