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凶的眼里,眼前这名娇滴滴的姑娘就像是山间的蒲草,哪怕风刮得大些,都会被卷到九霄云外。
她想挡住自己,若说是螳臂挡车……
那简直就是在侮辱螳螂。
他左手随意一摆,便想把这只花里胡哨的螳螂拍在墙上。
哪料这只螳螂却忽然有了动作!
其速度之快,匪夷所思,元凶只觉眼前一花,剑光便已经闪在了自己眉心之间。
元凶心中咯噔一下,身随心转,原地倒翻了一个跟头,趁势架开殷色可的这一剑。
这变故来得突兀,元凶应得狼狈,一时竟失了先机,
虽然他经验老道很快就稳住阵脚,将那如巨蟒般的威压重又展开。
可是殷色可的剑招出奇的快,就像是一只上蹿下跳的獴犽,用一连串密如骤雨的进攻将巨蟒的行动完全压制。
随着细剑凝眉翻飞疾舞,鲜血也如落英般满庭飘落。
元凶虽然不知道殷色可为何忽然如脱胎换骨一般竟能发动如此攻势,但经验告诉他,眼前的女子不堪久战。
果然,只不过十来个照面,已是一地殷红。
殷色可面上的血色越来越淡,可是青筋却越发突出,整个人显得格外亢奋,仿佛不流尽最后一滴血,用尽最后一分力,这台上了发条的杀戮机器就绝对不会停下来。
元凶乖戾时如蛟,诡诈时如虺,他既然一眼看破了殷色可的短处,便选择避其锋芒,严守门户与她耗将起来。
元凶的剑术已是登峰造极之境,他若是打定了主意只守不攻,就算殷色可体能十倍于前,也是难有建树。
凝眉如玉女穿梭,剑气密织,越攻越快,
残影成网,倒卷天罗,将元凶死死锁住,却也对方的顽强防守下再难寸进。
数十照面转瞬即逝,殷色可的视线逐渐模糊,
眼前的元凶东歪西倒,似乎裂开成了两个。
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知道自己阻止不了惨剧的发生,
但她,只想做一个和他一样傻的人。
他为了瓠采亭,拔剑一怒,搭上了所有人安然撤离的机会。
她,此刻可以为他而死,这样至少也算没输给那个女人。
血,仍在流,殷色可的步伐开始有些踉跄,剑网终于出现了松动。
元凶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狞笑。
他,猜对了。
她,尽力了!
就在元凶准备蓄势破局的时候,一道剑风从背后袭来,如劈波斩浪,一往而无前。
元凶顿时笑不出来了,他猛然想起在场的另一个人,宗罗云!
他只是被烟雾弹困了一时,并没有失去战力。
按照元凶本来的算计,只要将宗罗云缓得一缓,碾死眼前这些虫蚁小辈便应如摧枯拉朽一般。
可是殷色可搏命暴起,将他拖了这么久,宗罗云又岂会坐失良机?
殷色可的气势虽竭,却还没有立即崩溃,
宗罗云却恰好脱困,这是绞杀元凶的唯一机会!
如果被他安然渡过此节,殷色可故不能战,宗罗云士气亦衰,局面必将翻盘!
元凶活到这把年纪,经历过战场厮杀,江湖恶斗,宫帏勾心,不知道面对过多少生死关头,越是到了最凶险的时候,他的心中便越是冷静。他仔细衡量过目前的局势,要想毫发无伤,全身而退,那是一定做不到的了。眼前殷色可力气将竭,宗罗云的一斩却是气势正盛,自己唯一的选择,就是避其刚者,躲开乘风破浪的必杀一击,硬挺殷色可剑势的最后一轮余波。于是他剑气护身,用尽全身力道向右侧撞去。殷色可在天魔解体的加持下,速度比他更快,这样直接迎上殷色可的剑招,元凶也不可能化解每一道刺击。他紧守要害,肩上腿上却嗤嗤声不绝。殷色可的手在颤抖,她身上被激发的力道正在消散,单薄的细剑在元凶身上划出了十几道伤口,却终究没有造成什么致命的损伤。宗罗云的剑气直斩过来,被元凶堪堪避开,余势未竭,仍向殷色可卷了过来。虽然宗罗云早就开始收力,但是残风余浪仍是向殷色可拍面而来。她脚步踉跄,如水中浮萍,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跌了几步,仰天便倒。她这一倒,剑网自然消散,元凶便如脱罠之虎,沾了血腥,杀意更盛,翻身便扑向宗罗云。宗罗云的剑法受士气的影响教大,盛时或可与梼杌一战,颓时大概至多与饕餮仿佛。他先为烟雾弹所困,方才又被迫强行收招,节奏已经被打乱,与方才怒斩严道育,横刀立马的那一刻相必,气势已经输了几分。此时再与元凶放对,他哪里讨得到半分好处?饶是他苦苦支撑,不过十来个照面,他的身上便也挂了彩。眼见着全场能和元凶一战的只剩下自己,宗罗云咬碎了银牙拼上宗家两代人所背负的使命继续苦战。复三招,左肩中剑。又复五招,肋下一道凄惨的创口,深可见骨。诛凶最后的希望,也要倒下了。殷色可已经失去了知觉,她失血过多,但是心跳仍然处于药物催动下的亢奋状态。她的识海已经变成一片冰洋,身后有一只大白鲨长着血盆大口向她冲来。她在肾上腺素的刺击下拼命的向前游动。她知道这里并非现实之境,但她更清楚,一旦自己的元神在识海里遭到吞噬,那就是真正的万劫不复。然而,又能如何?她的力量终有时穷,而身后的死神却绝不会懈怠。她,终究没有机会对心爱的人说一声再见,道一句我爱。她还未曾表白……也许,她早些表白的话,他今天便不会如此冲动吧?哎,谁知道呢。也许他会拒绝,或者,仍然这样不管不顾的去救瓠师姐。那样,她只会更伤心。就在她识海中的元神也感觉到了疲惫,感觉到了寒冷,速度开始渐渐慢下来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的大限终于降至。一切情仇爱恨,终将成空。她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笑望着白鲨的巨口。她不准备逃了,她打算让自己离开得更痛快一些。让那只凶兽先嚼碎自己的头颅,总比追逐时自小腿开始被一口口啃食干净受到的痛苦更少些。“云哥哥,我喜欢你,你知道吗?”她默默闭上了眼睛。虽然他听不到,但能够说出来,终究还是没有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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