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
盛君千行走在雨中。
雨水打在斗笠上有着明显的滴答声。
口鼻间是潮湿的泥土的气息,带着一点点的青草和牛粪的味道。
脚下是污水横流,盛君千穿着草鞋,踩在积水中,路面的水足够能够淹没脚背。
虽然说雨天杀人真的很江湖,但是如果盛君千可以选择的话,他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毕竟很多时候,风度和温度并不是可以两全的事情。
他提刀在空旷而狭窄的嵩县的街道中穿行。
空旷是因为这样的暴雨,街道上没有一个一个摊位,更没有行人,虽然是正午,但是天空却阴暗地佷。
而狭窄,则是因为嵩县县城本来就是一个很小的县城,街道原本就很窄,再加上很多人家在自己门前修建堆积的各种违章建筑,就当然显得很是狭窄。
谢如说他一定要回来。
盛君千用鼻子轻轻笑出声来。
他当然会回来的,不然的话,还能死在路上?
这样想着的时候,盛君千来到那张纸条所写的位置,这里是嵩县偏僻处的一条小巷,沿着小巷走到尽头,盛君千屏住呼吸,然后伸手敲门。
当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屋内的人被惊醒。
“谁?”里面的人警觉说道。
“是燕子吗?”盛君千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对方听到这句话显然放了心。
“我是王家的燕子。”
“你呢?”
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盛君千点了点头:“巧了,我是谢家的燕子。”
话音未落,门向内打开,在开门的那一瞬间,盛君千已然出刀。
百断刀划出冰冷的弧线向前而去,开门的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整个头颅就咕噜噜滚落在地,然后整个人才无力软倒。
鲜血如同喷泉一样向上涌起,然后缓缓落下,盛君千摘下蓑帽,轻轻前举,挡住喷来的血水。
随后盛君千没有丝毫迟疑,扔下染血的斗笠,迅速向着屋内提刀而去。
这次来的是东厂的探子,他们是奉命来调查关于瓦罐寺突然失去联系的原因,盛君千之所以住在嵩县县城,就是未来了让薛崇方便给他提供情报,毕竟无论是从白云山瓦罐寺出来,还是从洛城乃至燕京去白云山,嵩县县城都是必经之路,可以略作修整,重新出发。
而薛崇则毫无疑问就是这嵩县县城的土霸王,有他帮忙,基本上任何一个来到嵩县的陌生面孔,都会被准确辨别出来,而薛崇是锦衣卫的底子,对于辨别这些东厂的探子更是一来一个准。
盛君千来到这里之后,已经按照薛崇的提示杀了很多人。
但即使是这样,纸永远是不会包住火的。
盛君千知道自己大概快要走了。
但是并不确定是什么时候。
这个房子很小,房间也不大,盛君千提刀冲入里屋,却惊讶发现空无一人——东厂探子也从来都是两人一组行动,这样能够提高任务的成功率,眼下门口杀了一个,按照情报,剩下的一个应该也会在这里才对。
但是眼前却空无一人,房间里都是很平常的摆设,而正在这个时候,头顶有风声响动,盛君千抬头,却看到一个白衣男子正居高临下一刀刺来。
盛君千叹了口气,让了一步,百断刀提起,和对方平静对了一刀。
那人瞬间经受不住盛君千百断刀中传出来的大力,整个人向着墙角飞了出去,撞击,翻滚,盛君千平静望着他,然后提刀上前走去。
“等等!”那人亲眼看到盛君千一刀便杀了自己的同伴,此时连忙在地上摆手:“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知道我们是什么……”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盛君千的刀已经到了。
“抱歉,我什么都不想要。”盛君千这样说着的时候,对方的脑袋也缓缓滚落在地。
事实上并不是盛君千很热衷于砍脑袋,而是因为他的刀确实很快。
砍脑袋基本上可以确定一个人绝对死了,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盛君千也很喜欢。
他伸手探入尸体的怀中,因为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所以很熟练地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厂腰牌。
其实盛君千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可是杀东厂的探子杀的这么熟练,这大概就是跟对了队伍的好处吧,当然自从在瓦罐寺后山参与杀了那两位东厂大官之后,真的就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再也没有什么好怕了。
然后就地将两具尸体身上的物品如同银两暗器秘籍功法之类的搜刮完毕之后,盛君千又大致在屋里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之后,才从怀里拿出来了那个已经很熟悉的墨绿色小瓷瓶。
不得不说,化尸粉这个东西,用多了是真的会上瘾的,居家旅行杀人灭口之必备良药。
当最后的流程也处理完了之后,盛君千出门,顺手捞起来那个被血溅了的斗笠,关上门,在大雨中的屋檐下坐下,在雨水里慢慢清洗那个沾了血的斗笠。
血水染红雨水,然后在无人的街道蜿蜒成红色的蛇,最终慢慢变淡为无色。
谢如望着门外的雨水,轻轻咬住嘴唇。
黑色的长发编成一个秀气的麻花辫。
她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叹息。
谢如回头,身后叹息的是她的老爹,也是这间如意客栈的老板。
如意客栈,如便是谢如的如。
“怎么了?”谢如歪头:“难道盛公子不好吗?”
谢如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盛公子,强大,富裕,孤独,又忧伤。
他就像是游弋在天空的雄鹰,偶尔落足在嵩县这个小小的树上。
所以一眼望去,就彻底移不开目光。
“盛公子当然很好啊。”老爹摇头苦笑道:“但是他不会永远在这里住下去的。”
“或许他明天就会走,或许是后天。”
“你总不能强行让他带你走吧。”
“他是鹰啊。”谢如抿着嘴唇点了点头说道:“我又飞不了那么高。”
“但是,我真的就连被喜欢的价值都没有吗?”
老爹看着眼前的女儿,确实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和盛君千比起来,确实整个嵩县的小伙子都显得那么不值一提,那个少女不怀春,喜欢强大的人原本就是少女的本能。
但是喜欢不可能的人,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而正在这个时候,盛君千穿着蓑衣地踏入客栈之内。
他摘下斗笠,放在桌子上。
的雨水中已经看不到血的踪迹,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斗笠没有沾过血。
他有些疲惫地看着谢如。
“帮我拿坛酒可以吗?”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