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冷眼旁观,晓得在场的每一个妖王都心知肚明,广莽王就是去偷采灵根,而且那灵根现在定已送到平顶山了。
只是广莽王偷采的并非走单山场,而是位妖王分家,而且这位分家妖将受令去援助磨牙老祖,本应在外出交战。
这就有些不地道了。
只不过,已收下的礼,二十一老祖怎么责广莽王?若改责大匿王家妖将不该乱杀,受命外出援战的岂不又都寒心?
节庆被搅合乱掉,妖将、妖丁们全幸灾乐祸、窃窃私语,看那二十一满脸铁青,却忍着没发火,只好声好气地劝两位妖王的模样,鹿妖也觉得这事棘手,待见黄花娘站在大匿王身侧,对广莽王怒目而视,心头又沉甸甸的。
平顶山上最终闹得不欢而散,大匿王最先走,他还要赶着去救泼顽。
大匿王家山场离得不远,怕波及兜风岭,鹿妖也忙告退,这年的摊位都未来得及去逛,估计也没几个再摆摊的了。
本就不许门下妖怪们私自离山的,鹿妖回到兜风岭,更叫关门闭户,连征粮丁都不许外出,暂只靠饲养的兽类过日子。
等了几日无动静,鹿妖才跑到万花谷打听,黄花娘身边俊美妖丁已少了许多,都撵出去后,听他问,没好气地道:“有何法子?两头安抚罢了,大匿王这边,泼顽与你一样,是知晓灵根之用的,他性子本就劣,本后替你讨双尾赤豹都怕闹个没脸,离晋妖王又不远,灵根被偷采,才惹发了脾性,老祖亲移两株灵根过去种下,赔还给他家山场;广莽王那边,听说是选些貌美女妖丁送去,两头都息了怒,就是这样罢!”
灾祸消弭,鹿妖这才松口气,因着这事,黄花娘又问:“你那‘瑞’字神通,究竟可能移栽灵根?要不咱们也试试?”
鹿妖答道:“成!只是俺不识灵根,花后哪日偷采一两株来,俺在兜风岭试试!”
女妖王又翻起白眼:“想得美,要试也当在万花谷里试!等本后寻到新营生,就偷采根来试!”
兜风岭离万花谷几百里路,在这边试移栽,难不成自家天天飞过来?白鹿妖苦笑着,又问:“花后还未寻到新营生么?”
黄花娘将手一挥:“玄级营生,知晓的都有主,哪是好得的?”
鹿妖点头,本已要告退,想想又多嘴问:“妖王们怎不多寻野地里的灵根?圣猿山山场多,无主之地更多,何必定要偷采别家的?”
黄花娘皱眉道:“你怎知野地里就未寻?便万花谷周边,本后都不知偷出去转了多少次!只是那些无主之地,少有固定长的灵药,看不出收成,除自家惯熟的周边,灵气四时在变化,哪能尽知端倪?不知是否有灵根,满山全是凡木,难不成就用瑞玉一株株试过去么?你可知试满百次,便要毁一块瑞玉,几个妖王耗得起?便本后这般,有些感应灵根的本事,也受不了一寸寸查找,还是别家山场范围小些,但凡灵药产出稍多,便定有灵根!”
鹿妖这才受教,告辞归家。
那两家已经息怒,兜风岭上,却又有件古怪事。
问清楚详情,万花谷归家的第三日,鹿妖自在居室中磨炼神识,亲随丁小妖报,歧牛妖丁求见。
傻牛妖平时并不怎么爱来找自家,等叫进来,鹿妖问:“歧牛有何事?”
傻牛跪下,规规矩矩磕了头,才仰头道:“老爷,小妖叫俺来问问,你叫造亭儿之地,有株杏树长得有灵气哩,可要拔到别处去栽?还是要改路?”
这牛妖笨,做别的不行,才叫他与羊妖开泰一起管着营造,只是听这话,山上只种过桃、竹、茶三种树木,哪会有什么杏树?
而且居然说长得有灵气,鹿妖觉得奇怪,便出洞窟,随牛妖一起去看。
歧牛将鹿妖带到那水潭旁,他交待过歧牛、开泰,闲暇时在这边造亭子、小桥,好附庸风雅的。
旁边桃林种下那株能变成灵根的桃树,如今已有半人高,只是被其它野桃争夺走养分,生得就纤细,混在野桃中半点都不显眼。
怕影响到灵根,那亭子造在水潭对面,不过这边要造木桥,就要铺路接过去。
现在歧牛丁小妖们围着的地方,原本是要铺路,鹿妖随牛妖走过去,却见是长着一株杏树苗,应该是今春才发芽出来的。
不用小妖们提醒,鹿妖也能感觉得到,这杏树苗上灵气盎然,定然不是凡品。
野茶树那种是从凡物中诞生的灵药,但天生便是灵药的更多,植株上就能感应到灵气。
貊妖介绍兜风岭时曾说过,猬妖王就是靠株玄级中品的灵杏树过活,后来被贼偷走,他追去没找到贼,打杀了那家小妖,只是才抢灵杏树回来就遭天劫。
原本那株灵杏树,肯定是随猬妖王一起被打劫打废了的,但这株灵杏长在这个地段,莫不是自家“瑞”字神通刷那株桃树灵根时,也影响到了它?
杏树上灵气不强不弱,看着像某些见过的黄下品灵植,是原本那玄级中品再焕发新生,还是无意掉在地下的杏核发芽?
鹿妖一时拿不准,心跳不免有些加速。
土遁下去看,这株杏苗根果然生得深,根须直接穿过天劫形成的焦土,是从下面发芽出来的,不过并没看到枯死的老树桩。
若是随意丢下的杏核发芽,品级撑死也就黄级,但若真是原本的玄级中品灵杏焕发新生,自家这妖将保得保不住两说,兜风岭第一株灵根都还未成型,灵气也不足供应它啊!
本就有个茶园耗灵气,真的气运逆天,生出个玄级中品的灵药出来,还不把兜风岭灵气全抽干掉?
帮黄花娘种下十六株灵根,她都说要先攒几十年灵气才开始搞玄级营生,这兜风岭是撑得住的?
恰好,女妖王正在寻玄级营生,自家种不成还可以让给她,怀着万一的指望,鹿妖叫画眉妖百巧飞去万花谷,请女妖王亲自过来看。
没事做的一山妖怪,也都陆续到水潭来看稀奇。
到黄昏时,黄花娘果然风风火火地飞了来,早把画眉鸟远甩在后面,这次没讲礼数,直接落到水潭边来,定睛把那杏树仔细看后,才抚胸道:“吓死老娘,还以为你这白鹿儿真是天下祥瑞,到处遇宝!”
听她这么说,鹿妖就知是妄想了,苦笑着问:“真是黄下品么?”
“真得不能真,黄下品!想是那玄级灵杏的果核,不知何故,掉了一枚在此,想是埋得深了,得幸躲过天劫,如今才长出来!”
眼扫过旁边桃林,再看看聚起来的妖怪,黄花娘又道:“害本后白跑一趟,得,你送一程罢!”
鹿妖留客,她只是摇头:“家里事倒没有,只是你这儿不好睡!”
这话不敢接,送她一程也是应该,鹿妖便要叫飞行妖怪来,女妖王阻止道:“不用叫坐骑,你自家送一程罢!”
鹿妖才有所悟,自御空而起,陪她往外飞。
白鹿妖飞得甚慢,黄花娘也就放慢速度,两个一前一慢飞出十来里路,看四野空旷,鹿妖才以谜语问道:“花后,可是那杏树还有古怪?”
黄花娘停下,回头答:“哪有甚古怪?只是原本那株灵杏树随猬妖王一起被打得粉碎,灵性就当散于这兜风岭上,如今能有一核在兜风岭成活,你有古怪神通,把它将养好,说不定它能慢慢吸到母树灵性,周边灵气足的话,也有望慢慢晋级,最高到玄中品,只是耗时定然要久!”
听她这般说,鹿妖心头大喜,忙问:“要多久?”
黄花娘摇摇头:“谁说得准?不过千来年也只是少说!”
听说要上千年之久,鹿妖的心思才淡下来。
“你疑有玄中品现世,就来叫本后,虽是白跑一趟,本后心头倒舒坦,便再与你多说几句,”说到这里,也改为密语传音:“你那水潭边,才只种一株灵根,是为防被全偷了去?剩下的还未种罢?”
鹿妖轻轻点头,黄花娘密语道:“如今生发出这株杏树,狡兔三窟便使不成哩!总要就近灵气足些,它才能晋级,剩下的便也全种那水潭儿边罢!”
鹿妖陪笑道:“玄级中品,五株灵根只怕不够用!”
黄花娘顿时就瞪他一眼:“现在才只是黄下品!还有千多年哩,不会慢慢再寻?本后也不信你真没昧下几枚灵桃核!实在不成,本后真偷采株灵根来,就便宜你,先在那水潭边儿试种,看可能移活!只是若成此事,往后也要替本后移栽,杏树升玄级以后,年贡也要再涨!”
鹿妖苦笑道:“几百上千年的事儿,花后都要操心了么?”
黄花娘顺顺被风吹乱的发丝,密语声中都带些傲气:“以本后寿数,几百年自活得到,且多得那十六株桃树,气运大涨,要再能增此数,本后都自信会晋妖祖,天下有老死的妖王,哪会有老死的妖祖?只与天劫熬罢!”
女妖王走的时候,鹿妖感觉有些惭愧,若非自家还太弱,灵桃核再多拿出怕有挡不住的变故,都想再送她十来枚,助她一臂之力。
还是先等着看“瑞”字神通能否移栽灵根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