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林这个废物,居然失手了!
如果他能投丹成功,基本就是必杀之局。”
“公主不必慌张,现在这个局,已然足够周全了。”
“那个人这些时日没有动作,今日也定按捺不住。太师可有方案?”
“人选是已经选派了,基本依着之前公主的谋划。
只是不知对方派出的是什么棋子。只能听天由命了。”
女丸已被胡升接入梦境。
胡孙二人听得风林这个名字,当时就吓了一跳。
虽然他只是小小吊客星官,道行也算不得高深,
但是这家伙满脑子坏水,可不是个易相与的角色。
胡升听说女丸果然被狠狠坑了一把,不由啐道,
“这厮实在可恶!主母,胡升在这里给您陪不是了。”
女丸大奇,“胡兄何故如此?”
“都是俺这个蠢人说主人必然派人接应,才让主母如此轻易上当。
令主母误入陷阱,胡某罪过!”
“怎么?你们的意思是在怀疑口中那位主人?”
胡升自觉失言,又不可泄露天机,直把一张脸涨得通红,还要靠孙祥出言解围,
“胡升所虑应当不差,只是主母也切不可失了戒备心。
凡世之中,敌我难辨,有些仙根未萌者,自己也未必知晓自己的灵身。
现下除了小心,再无完全的法门。”
“在现世无法辨忠奸?”
“无法,只能,从心……”
“老孙,你行不行,别用这些形而上的来误导主母。”
“修仙修得不就是形而上的东西?
我教的有何不妥,那老胡你来……”
等到女丸被送回现世的时候,二人兀自争论不休,
好在声音渐远,直至俱寂,女丸倒也落个清净。
只是酒肆的生意仍不见起色,陈郡的本地人已经对此地敬而远之,只是偶尔有些外地行商入店小坐。
晌午过了些,店里来了一位相貌粗豪的江湖汉子,进店就叫了几坛酒水。
周登刘洪忙不迭得去搬来,心中还暗自嘀咕,今天的同修者算是有着落了。
恰在此时,门外又走进一人,生得是龙姿凤质,一张月牙脸挂着一根鹰喙展翼鼻,一望便知是非凡之人。
他四面打了个张望,便挑了那江湖汉子的临桌坐下,一张口便也是美酒十坛!
周登刘洪不禁对视一眼,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俩人哪个是正主?
刘洪到了后院把详细情况禀明了女丸,她忙跟了出来坐在账台上冷眼瞧着二人斗酒。
这两位汉子虽然没有通名,也不曾相互示意,但是明显已经杠上了。
你一坛,我一坛得喝个不停。
二人都有千掊不醉之量,眼前的酒水瞬间被鲸吸牛饮,扫荡一空。
“小二,再来十坛!”
“我也要十坛!”
酒到,再干!
反复这般,今日参了黄粱酿的酒水已几乎售罄。
“还剩几坛?”
望着外面这架势,女丸不无忧虑地问刘洪道。
“只剩最后一坛了!”
眼见那两名汉子整坛整坛饮着酒水,不相似在这一轮中能分出胜负的样子,女丸心底暗自嘀咕,难道这个决定权最后落到了自己头上?
她的心头忽然涌起今日与胡升孙祥的对话……
从心,从心?这要如何从心?
一边是凶神恶煞,一边是劣枣歪瓜,这,这,哪个看上去像是自己人呢?
眼见二人身边的酒又被喝完,那两人又在叫嚷着上酒。
女丸急忙举了最后一缸黄粱酒,笑着迎了出来,
“两位客官,小店今日的酒水已经卖完了。
只剩了这最后一坛,您儿位看……”
那粗豪汉子面色颇为不悦,
“怎么也该讲个先来后到,我先来店里,这坛酒,当是我的!”
月牙脸儿一听可就不乐意了,
“刚才上酒那一声明明是我先叫的,这先来后到,也该是我先才对!”
“我出双倍价钱!”
“三倍!”
“五倍!”
女丸见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忙出面圆场,
“这样,这样,两位客官也别争了。
一人半坛,均是免费,我来倒酒,你们看如何?”
粗豪汉子双目圆睁,怒道,
“半坛怎生过瘾,这一坛洒家都要了!”
月牙脸儿一声冷哼,
“正有此意!我也不想将就半坛。”
女丸看这架势,知道是不能善了,便想摸摸二人底细,以便决断,
“不知二位都是哪里做生意?
实在不行,奴家再去张罗些酒水,
等会儿送到二人府上赔罪,不知二位爷意下如何?”
粗豪汉子一抱拳,
“在下文聘,在城北山中砍柴为生。
寒舍偏远,不敢劳动老板娘,洒家只要这一坛酒便好。”
旁边得月牙脸儿也是抢着发话,
“河西吕自成,以舟为家,做的是捕鱼摆渡的营生。
老板娘寻我不便。
还不如将这坛酒让与我,明日采办了酒水再送于那浑人便是。”
这两人各不相让,各有各的理儿,
女丸一时也分辨不出来历,正自捉急。
忽然那粗豪汉子伸手便要来抢手中的酒坛,女丸大急,忙将酒坛抛给身后周登,
“这位爷儿怎地用强?这便有些无礼了!”
他向周登使了个眼色,周登会意,便笑着将那坛酒递给了吕自成,
“既然这位爷萍踪难觅,那便先依了这位爷。
明日小的必运些好酒到那文爷府上陪不是!”
吕自成满心欢喜,拍去酒封咕咚咕咚便是一阵豪饮。
文聘看得心急,忽然从背后取出一柄巨斧,
一个力劈华山,将正在酣饮的吕自成从头至脚,连人带坛劈成了两半。
周登刘洪顿时色变,忙抢上前来护女丸,却被文聘一拳一个打昏过去。
女丸转身欲跑,可是在这现世,她又如何跑得赢眼前这位长腿怪殴霸?
那人自背后赶将上来,一把按住女丸,便伸手入了她怀中。
“对不住了!”
他一声怪吼,震得女丸识海轰轰作响,竟然直接穿入了悦闻世界!
那汉子并非是要唐突女丸,他伸手取了素书,任那书页翻飞,他再借神力以狮吼破女丸魂壳。
此法不但需要高深修为,更是损耗神力,文聘此时不惜如此,便是不愿再生变故。
他此时面色薄如金纸,虽然在这幽暗得招风洞里看不真切,但他沉重的喘息声却可以让女丸感觉到他为这次空间突破做出的牺牲与决绝的态度。
“你,你这是!”
“主母!莫要受了惊吓,有人委托我不惜一切代价要护主母今日周全,给主母留个喘息的机会。
再这么连日战下去,唯恐主母有失。”
“护我周全?还有人想护我周全?
给我留下这样一本……
这样一本功法,让我骑虎难下。
弃前功,则必为那狐媚子追杀到神形俱灭;
继续走下去,又是如此不堪……我!”
女丸心中的委屈,终于是一时难禁,如洪荒般自眼底涌出。
“主母,很多事俺文聘不能多说。
但今日为主母拼了个神格破碎,便不妨再以四字相告——
坚!守!本!心!”
文聘每吐一字,面容都剧烈扭曲,如同在忍受火炙雷殛的酷刑。
四字说完,便被不知什么力量撕扯得灰飞烟灭,消失在这方天地。
坚守本心!
恒,方知其贞。
文聘用生命传来的这句谶语,犹如一记棒喝,敲在女丸心头。
她面向斜阳,木然孑立,
由晨至昏,
似乎,又收拾了些许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