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终于立了太子。
兴王,当仁不让。
这一次不是众臣劝说立储,而是皇帝自己主动。
他既忙又累,身子不好,终于觉得力不从心。
长子无意皇位,也没多少能力,所以皇帝对其要求也不太高。只要他能扛住,能定住,能压住,不要退缩,如此便可。
皇帝想得明白,自己再顶几年,长子撑几年,长孙就可以扶起来了。十年,最多十年。就可以了。
皇帝找朱永兴谈了,若自己能撑到那时,便直接传位长孙。若他到不了那时,文有内阁顶着,武有虞博鸿等忠臣护着,他再安排几个忠臣压着,撑几年绝无问题。到时候,兴王将皇位传给宏文即可。
此刻也无他人可选,朱永兴除了应下,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跟在皇帝身边学着……
内忧,外患。
鞑子那里,燕安突破无望,今年将大部分的行动都放在辽江地。
辽江地的主兵力早先都是侧重于东南,此刻却不得不抽调兵力到西边。战线拉长,不但兵力捉襟见肘,财力也一样。
于是今冬,辽江来了折子,请求朝廷资助和借款,要趁此刻冬季加强西部防御设施建设。
辽江求助了五百万两银子。
可这两年灾情不断,朝廷除了一直在往外拿银子,还免了不少地方的税,此刻这么大笔银子一口气拿出,哪怕只是出借也很难。更别提还得防患其他地方。
今年辽江吃了不少亏,朝廷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所以这事不能不管不顾。但五百万两,确实多了。
朝中几番吵吵闹闹下,最终,朝廷支持了五十万两,又拿出了百万银子出借辽江,总计一百五十万两。
这笔数额,与辽江要求的五百万还有很大差距。
辽江颇有微词,认为太少。朝廷则觉得这是能力范围的最大支持和慷慨,让辽江地自己想想法子。毕竟多年下来,各大塞地财政都是自己负责自己,朝廷愿意捐出和借出,已是一定意义上的仁至义尽……
这一年,整个将“灾”字给进行到底了。
十二月中,京中迎来了一场暴雪。
暴雪之后,带来了极寒。
期间又夹杂了多次大雪。
路有冻死骨——每日都能听到这样的噩耗。
寒冷的雪天一直持续到了十二月底还没结束。
凌冽的北风吹过积雪的街道,使得原本应该热闹非常,置备年货的过年氛围冷清不少。所有人都翘首以盼,只求这糟糕至极的一年赶紧过去。
荣安这次的孕吐没有上回严重,这让她不至于如上回那般每日都躺在床上。
腊月二十七,眼看就过年,荣安打算再补一批粮食到各大善堂。
她听说那里最近挤进了三倍的人。有许多民众因着暴雪而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纷纷求助去了善堂。
“趁着我身体还算轻便去一趟吧。过年期间,我便尽量不出门了。”怀孕之后,荣安只觉心都软了不少,她完全看不得那些处于饥寒交迫的可怜人。
除了粮食,她还购了不少姜啊糖啊药材啊棉被什么的,一齐打包送了去。
去善堂的安全问题,她从不担心。
她捐助的东西都是官兵押送,有官兵护着,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今日荣安去的是外城南边的善堂。
外城多贫苦百姓居住,所以这是眼下收容难民最多的一间善堂。
路上很不好走,黑压压的天空还又开始下起了雪。
善堂里人头攒动,外边还有人排队按签子领米面,一边的义诊亭子里更是排着长龙队伍,看着就让人揪心。
可荣安知道,这样的灾年还得持续两三年。若没有战事还好,否则……便是生灵涂炭。
她有着孕不方便派米面,便在后厨帮忙,并跟人一道查看清点库存。
这一忙,就是两个时辰。
刚准备离开,却是一个妇人擦身而过时突然就往荣安这边摔了来。
阿生下意识护着荣安往后退,阿暮则挡了上去。
那边官兵也被惊动。
众人齐上,才发现虚惊一场。
那妇人就是脚下滑了。
妇人被扶起后就离开了。
而阿暮的手里则多了一张纸条。
荣安接到纸条一瞧,却是一惊。
回程的路上,荣安的马车在半路一间茶寮要了一壶水。
等马车再启动时,谁又能知,车里已经多了一人。
不,准确说是两人。
一大一小。
常茹菲,回来了。
刚刚的字条就是她传给荣安的。
让荣安悄悄到指定地点接她。
荣安看到字条的第一反应压根就是不敢置信,随后以为是个什么陷阱,可她认出了常茹菲的字迹,字条左上角还有一个安字花,那是她铺子出售的绒花背面打的标识图案。一笔画成,没有经过练习根本画不出。
当时的荣安心头便已七上八下。
常茹菲回来,是几个意思?
庆南那里,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这偷偷摸摸,还不敢直接入京,又是何意?
她回来第一时间不是应该找常家人吗?怎么会先找自己?
找自己为何不直接去将军府或王府,要用这种悄悄堵人的方式?
带着孩子千里北上,若非迫不得已,怎会那么做?
朱永泽呢?他是没能护住茹菲?
那朱承熠怎办?他离开快一个月了,不是说只去走个过场?那等着朱承熠的会是什么?
一个个问题接连冒出,荣安头疼心慌,一息不能忍地赶紧赶来。
果然不是骗她,纵然常茹菲穿了厚重斗篷,看不清帽子下的脸庞,但荣安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快速闪身上车,看着荣安,千言万语未道出,眼中已是水光闪烁。
眼前的常茹菲,满脸的疲惫,比前年离开时,要憔悴了不少。
“荣安,我回来了。”常茹菲红着眼。
荣安给她递上了一杯热茶,又亲自接过了她怀中孩子。
荣安心下很不是滋味,孩子挺瘦,明显最近很遭罪。毕竟是个一岁多的孩子,千里颠簸,其中辛苦可想而知。若非不得已,常茹菲如何能带孩子走这么远?心更慌了。
她努力镇定着。
“你先暖暖身子,我找个地方与你说话。”
“不,就这里很好。马车继续走,不要刻意停。”常茹菲说话间还从后窗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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