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点头,这位苗侧妃确实猖狂到有恃无恐。
这样的人,还真得敬而远之。
她肚中孩子生下,不管男女,妥妥是个长。她挑衅之下若赵氏忍不住或不小心遭她算计,那这庶长子只怕就得变嫡长子了。吃亏的还是赵氏。
只怕她敢撞来,就是巴不得赵氏不让开呢。
哪怕运气不好,孩子出了事,以一个未成形的孩子换个鱼跃龙门,干掉主母的机会也绝对划算……
这会儿远远的,只见苗氏正指挥人将醉透的泰王塞进车中,而她也正往车上爬。看她那样,显然是又要将人从赵氏身边抢走了。摊上这么个妾室,赵氏运气也是真不好。
果然……
“姐姐,妹妹累了,为了肚中孩儿考虑,想要躺着,所以便委屈姐姐坐别的车回家了。对不住姐姐了。”
留下这么一句后,马车便笃笃笃地离开。
赵氏一声冷笑,招呼宁王府马倌备车。今日泰王府是三位主子一道过来的,同坐的一辆车,此刻撂下她,她要么等着王府车回来接,要么得跟着坐王府奴才车,要么便得坐宁王府安排的客车。
“坐我的车吧。”荣安招呼了她。“正好同行说说话。”
“方便吗?”
“方便。我家世子还不回,就我自己。反正顺路,我送你一程,很容易的事。”
赵氏也不推辞,爽快应了,让留下等她的侍卫离开,自己带着丫头小芝上了荣安车。
随后,赵氏啧啧称奇。
马车里很是贴心,不但炭炉烧得暖暖和和,茶水吃食一应俱全,车里还几乎放满了女儿家的东西,连脂粉首饰铜镜都一应俱全。
“世子果然如外界传言,对你极为疼爱呢。”想他们王府马车里,与这截然相反,全是王爷的东西。连车厢挂着的都是剑。
“还行吧。”荣安可不忍心刺激她。“主要是我霸道,他也不敢对我如何。”
赵氏又对马车的守卫好奇起来。
“你家出门不多弄几个侍卫吗?怎么除了车夫就一个侍卫护着?你一个孕妇,还是要小心些。”
荣安知道赵氏是好意提醒。熟悉自己的人,都知道自己仇敌不少,所以她便耐心解释:
“赶车的叫阿生,他可不仅仅是车夫,是以前跟着我爹的亲卫,武功极好。你说的侍卫叫阿暮,是我家世子的贴身护卫,燕安过来,军里有职务的。他二人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他二人即便做不到以一敌百,也至少能以一敌十。我放心得很。”
她还有小荷。小荷练武快两年了,身手与她差不多。
而此刻的京里,从兵马司到京卫再到禁军,全都是熟人,安全方面完全无需担心。
赵氏点点头,却又是一眼盯住了机子上的瓷碟。
“这是……梅花糕?”
“哦,对,这几日我与陶云她们弄了不少梅和梅雪,这糕点是今早刚蒸的,你尝尝看。我吃得清淡,所以不够甜。放了一点牛乳缇香,你看可喜欢?”
赵王妃捻了一枚刚一尝,便笑了。
“喜欢。想出嫁前,我也常与姐妹们采梅蓄雪做花糕呢。可惜这几年没时间,也没那心情了。”
赵氏微微闭上眼,细细品了品,半晌后幽幽到:“荣安,我错了。物是人非,不是因为环境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是我拘泥了。是我不够大气。”
她这一瞬竟是笑得灿烂:“环境坏了,我也不该坏了原有心境。我自己没了那雅致之心,馨香之意和对生活的热情,自然也就忘了唾手可得的甜。这些东西依旧还在,我可以独自美丽,是我自己把自己禁锢了。谢谢你。我想,我回去之后,可以开心起来的。”
荣安亦是笑。“所以,我是歪打正着,安慰到你了?那敢情好,我确有安慰你之意,可惜我嘴笨,完全不擅长安慰人。见你这么高兴,比什么都强。就该这样,咱们过自己的日子。哪怕拨不开云雾,也不能因为看不到太阳就委屈了自己。”
“多谢。”
“我可什么都没帮上。不用谢。”心境也是她自己悟明的。这梅花糕不错啊。“梅花糕要不要?车上这些我都没吃过,给你包起来带回家?”
“不了。明日我打算自己做。”
“好!”荣安点头。
“姑娘小心!”阿暮声音突然传来。
马车也突有一个明显降速。
荣安凑近窗边:“怎么?”
“前边不太对劲。”
“说具体点。”
“空气里的味道不对,若没闻错,有些淡淡血腥味。从正前方飘来的。”
“……确定?”
“确定!”而且越往前,血腥味越浓。
阿生明显也嗅到了,赶紧慢下了车。
“我们走的哪条路?”
“跟着泰王府的车走的。他们没走大路,咱们的车便远远也跟着往这边胡同穿过来了,本以为是抄近路,看来有点问题。这条胡同,一个人没有。咱们要不要调头?”
荣安和赵氏面面相觑。
赵氏摇摇头,表示她并不清楚。
“确定泰王府的马车在前边?”
“远远看着他们拐过来的。没想到这胡同前方黑漆漆的,完全看不清楚。应该是在前边。”
由于荣安有孕,所以他们最近出行一直都很注意,速度放得很慢。而泰王府马车跑得快,这也导致距离一下拉开了。
荣安微微开了些窗,她很确定,是有血腥味。
“马车先不走了。”阿生道,“属下先去打探下。”
阿生瞬间消失,飞身往前探去……
阿暮也是直接跳上车厢顶端,小荷则跳到了车夫座上。
“有杀气!回头!”阿暮一声厉喝。
荣安立马锁死车窗。
“钉——”的一声。
远远的,传来了兵器相交声。
“走——”阿生声音传来。他遇上麻烦了。
小荷立马调转车头,可巷子不够宽,不是一把能够把车调出去的。想要调头,至少也得倒上个好几把。
“小荷,躲!进车厢!”阿暮一声喝。
风声突地袭来。
小荷得了提醒,警惕心已起,后仰一躲,一箭已从眼前飞过。
荣安已开了车门,看好时机,在小荷猫进后的一瞬,便锁上了车门。
赵氏吓坏了,紧紧抱着荣安的手。那小芝更是瞧见闪过的箭尖,吓得尖叫出声。
“不用怕!没事的。”荣安安慰。
只是几人都不明白,这是刺杀?
那杀的是谁?
是荣安?荣安肚中的孩子?赵氏?可她们到的时候已有血腥味,难道杀的是泰王?是苗侧妃?泰王的孩子?所以她们是被牵连的?还是原本就是要被一网打尽的?……
赵氏抱着荣安瑟瑟发抖,荣安倒还算淡定,拍了拍赵氏手示意她别怕。
外边已是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呼喝声是前方阿生与人的打斗声。
“嗖嗖嗖……”的破空声是冷箭射来。
“锵锵锵……”的脆响是阿暮挥刀打落弓箭声。
“铛铛铛……”则是无数弓箭飞向车身,刺上车身的动静。
“笃笃笃……”的闷响,则是那些箭声势虽大,却都无一例外,箭头钻不进马车车板,结果反而全都落地的声音。
赵氏终于明白,为何荣安和小荷都会躲在马车之中。原来这车,外边看来平平无奇,实际却就像一只铁盒。普通弓箭压根就射不进。就连几扇车窗,都已经下了厚厚铁板,推都推不动。
“特制的。好几层铁板护着,放心。从外边砸都砸不开。”
荣安话音刚落,外边一声类似烟火的爆破声响起。
阿暮放了信号弹。
是先前朱承熠给阿暮留身边备用的。
所以此刻不管是京卫,官兵,还是兵马司的巡守人看见了信号一定会过来接应。因此他们并不慌张,最多也就只需拖上一盏茶的功夫罢了。
在前方探路的阿生怕被调虎离山,所以且战且退,此刻也已回来。
如此,两人便有余力去反杀了。
两人一左一右,瞬间由守转攻,一齐在闪避和挡箭动作中飞身往墙头去了。
两边墙头,统共有十余黑衣人。
黑衣人并未料到,区区两人,本以为拿下轻而易举,谁知功夫竟是这么好。
箭雨没能得手,对方又已放出信号弹,再一过招发现有被拖住的可能,这群黑衣人一下萌生退意。
他们竟是一个掩护一个,瞬间跑了大半。
阿生两人唯恐被调虎离山,压根不敢追。
“尽量抓活的!”荣安冷道。
“是!”
阿暮手上已拖住了一个,并不打算继续纠缠。
可黑衣人里的领头,却是袖一甩过,飞出了一袖子的石灰。
阿暮下意识后退自保的同时将手上拖住的黑衣人推到面前挡灰。
“小心!”见对方手上又有寒光一闪,阿生提醒到。
只是阿生阿暮都没想到对方目标就是阿暮手中活捉的黑衣人。
手上一颤,阿暮心知失算。
身前黑衣人脖子已被三枚暗器打中,瞬间咽气。
而对方又是一袖子石灰甩过,眨眼消失墙头。
另一边阿生则是遭遇了一打五。好不容易抓住一人,那人却抱了死意,反向死死抱住阿生的同时,已经咬断了舌头。
阿生好不容易将身上挂着的人推开时,对方其余几个已顺利争取到了几息时间,几个闪身便消失跟前。
随后只闻一大串马蹄声响起,对方是早有准备,消失无影踪。
人手不够,没法去追。
再看咬舌的黑衣人,已经断气。
如此,还是没能抓到活口。
但能确定,出手的全是死士。
几人原地等待救援。
阿暮眼中有石灰飞入,亟需处理,在确认周遭再无伏击后,迅速去附近找人家要油洗眼睛去了。
荣安:“阿生,你刚从前边回来,前边什么状况?”
“回主子,泰王府的马车在前边……”阿生缓了缓。“属下过去探查时,刚好与三个黑衣人对上。”准确的说,他是看到三个黑衣人正手提利箭,一下下在倒地之人身上补箭。
“对方发现我,随后便发生了打斗。马车里的具体状况还没能去查看。但恐怕……不太好。”
荣安心头各种猜测乱飞,更何况赵氏。
“不太好……是什么意思?为何这么说?你看到什么了?”赵氏的声音在抖。“马车……泰王府今日出门,一共八个侍卫两个随从……不可能……”这么多人呢!
阿生未回答,赵氏的心渐渐往下沉。
荣安示意将马车往前赶一赶。
阿生提了灯,坐在了车夫位。
荣安则将车门上方的小窗打开了。
她已经瞧见地上躺着的黑衣人,是刚刚被阿生一刀戳死的。
渐渐往前,可见前路停了马车。确实是泰王府的那辆。
只不过,原本挂在车上的两挂灯笼全都滚在了地上,灯火也熄灭了。有几匹骏马中了箭倒在地上,发出呜呜的哀鸣。
而边上,还侧翻了一架拉奴才的小车,车窗上还挂了一只一动不动的手……
血腥味渐浓。
阿生拉停马车,“主子,王妃,不建议您二人过去。”
他坐在前边,视野好,已经看见地上死尸了。
不少。
服饰都一样,应该是泰王府的侍卫。
全死了。
赵氏几乎已经坐不住,荣安则透过小窗口看见前方马车上插了不少箭。
“阿生,你……去打开前边马车车厢看看。”荣安拿身子挡住小窗。“王妃,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前边,应该是出大事了。”
赵氏深吸了一大口,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不会的,不会的。”
“但愿。”
“荣安,开门吧。我要下去。我得下去。”
确认外边安全后,荣安打开了车门。
后方,已隐隐有整齐脚步靠近,应该是官兵在过来了。
荣安陪着赵氏一齐下了车。
赵氏脚落地的瞬间便软了下去。她的丫头小芝更是直接一屁股着地。
小荷怕赵氏扯到自己主子,赶紧上去扶住了她。
荣安提着灯笼,将脚下照亮。
前方的地面,已见腥红正四处蔓延。
脚下全是红色。
躺倒的一片,确实都是泰王府的人。
有车夫,侍卫,还有丫鬟随从。
他们身上均插着箭,多的身上射成了刺猬,少的也有两三根。
马车上也插有不少箭。
车窗……
白色的窗纸一片红。
这红色,是来自泰王或苗侧妃?
若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