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承熠呆呆看着日思夜想之人终于成了自己娇妻,心下欢喜,他拉着荣安手,一时不想松开。
“等我一下下。酒宴开始了,我要去现个身。皇上离开后我便过来,我只去去就回。不用拘着,屋里你想做什么做什么。凤冠霞帔卸了便是,饿的话只管吃。后边有净房,若要洗漱你也随意……”
“去吧去吧。”荣安被拘了一整天,急着要起来舒展筋骨,哪里还需他说?
只是朱承熠恋恋不舍,又到她面上糊了一口,外边再闻起哄声才肯离开……
喜娘又来叮嘱了几句,得了封大红包后便退下了。
荣安敲了敲腿脚,她很确定,这是她两辈子以来最文静优雅的一天。她一直没动,此刻只觉腿部血流不畅,酸得不行。
于是,菱角和小荷端着热乎乎的饭食进屋时,瞧见的便是身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倒在床上,双腿高高挂在床头,完全不伦不类。
两人笑得不行,赶紧去拉人。
“世子早让人安排了热食,姑娘饿了一天先吃吧。”
“我腿酸脖子疼。等等吃。”荣安就这么倒挂着,又问到:“今儿我一直被拘着,好多事都不知,一切都顺利吧?”其实她想问,没发生什么晦气事吧?
“据咱们所知,并没有。”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姑娘怎么觉得会有事发生吗?”
“倒也不是。我就是觉得,我这么春风得意的一天,应该很多人都会不爽,他们会不会做点什么?我和世子都是得罪了不少人,他们能做到那么平和,看我们这么开心吗?”
荣安觉得,若换一换立场,她也会做点什么让仇敌在大喜之日晦气一把,哪怕只为恶心对方。
“姑娘放心,没那个可能。”菱角早得了葛家老太太种种指示,跟在荣安身边,就是为了正一正她的言谈举止,哪能让她在大婚这样的日子,维持这般……粗鲁不雅的姿态。
她二话不说,就将新娘子的腿给扒拉下了床,并一把拖起了人。
荣安瞪了眼菱角,她竟是到这会儿才知,菱角的力气这么大的吗?一早的时候,自己怎么就让小荷学武了?
菱角手脚麻利,已将床头擦了一遍。
“有人想做晦气事也得有那个本事。将军府里,今日除了原先的守卫,老爷还调来不少人。所有前来的宾客和他们带的人都被检查过。花轿走的这一路也一样,除了有侍卫一路开道和随行,人群里还有将军安排的不少人盯着,就是防出乱子的。
至于这王府里,更不可能生事。因为皇上来主婚,所以宫里和禁军早就布防了,闲杂人等一概都不许进入。能入将军府的,都是在名单上的人物。”
“哦,那就好。”
“姑娘要不要去了凤冠霞帔?刚刚世子爷让您可以放松了,要不都换下来吧?热水准备好了,姑娘去洗洗,换身舒服的衣裳?”
荣安想了想道:“先不了吧?等会儿还得有人来闹洞房。”
说到这事,荣安有些郁闷了。朱承熠交好的不少是纨绔。那些人闹洞房的手段,她待会儿能忍吗?
“我这会儿就去了头冠婚衣,定被取笑说急不可待,然后给我四处散播了去。”
“噗!”俩丫头齐笑。“姑娘什么时候还在乎别人看法了?”
“我是不在乎,但我不想叫人说三道四。”既嫁了朱承熠,她的身份便多了一重。“此刻的我,到底还代表了燕安王府。”朱承熠胡闹是他不得己的自我保护。她的胡闹先前也有目的,此刻一切都好,她自然也该收敛了。
若是可以,她希望从她开始,将那歪了的名声慢慢掰正回来。这才是对燕安王府最大的帮忙。
“我得眼下名声不易,不能再歪了。”
菱角笑:“姑娘思虑周全,老爷夫人他们今后都能放心了。姑娘和姑爷定能琴瑟和鸣,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子孙满堂!”
正说着话,长宁来了。
按着规矩,小姑前来送灯。
“嫂子,恭喜了。”长宁说了一段贺喜的话。
荣安则递了个红包给她。
“外边如何了?”
“急着见我哥还是急着洞房?”长宁笑着打趣。“时间还早呢!别急啊!要不要我给你送点降火茶来?”
荣安吸气,尽力保持端庄。一个两个三四个,果然今日最正经的只有自己!
“我问的是,酒席可还顺利?”
“嗯,挺好的。就连几位皇子也都和睦。嫂子不用顾左右而言他,我待会儿出去会催促我哥早点过来的。”
荣安赶紧撵人,烦人的家伙。
她起身舒展筋骨,并四处打量。
屋中的一切,她都挺满意!
家具都是她选的,装饰也是她喜欢的风格。
屋子很大,一间套一间,有单独的净房。
一眼看去,从梁木到地砖,甚至檐瓦都是簇新的。
“姑爷不愿让姑娘住旧屋子,所以姑娘这个院子是赶工新建的。材料什么用的都是最好的。爷说了,整个府宅就这一处没有名字,等着姑娘来取。”
“嗯。”
荣安还想推窗瞧瞧外边,这哪使得?菱角赶紧来拦了,让她来日方长,不如趁世子过来前赶紧吃点东西。
“不会早来的。”荣安一点不急,慢悠悠接过一碗汤,慢条斯理喝着。“外边那么多宾客,全都身份高贵,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过来不会早,酒也不会少,指不定过来时都认不清我的脸,你只管放心。”
前世那朱永昊便是。他与荣华成婚那晚便是被左右搀扶入的洞房。宾客都是来恭祝的,他有的不愿得罪,有的不敢得罪,更有不少他需要拉拢,这酒哪能少喝?时间哪能早?
等他到洞房时,几乎连路都不会走了。
荣华心里不舒服,这事一直是她心头的疙瘩。
所以荣安并不太相信此刻朱承熠所说,等皇帝一走,他就会过来的这话。
两刻钟后,荣安高兴了起来。
朱承熠真的回来了……
他一进屋,看见的便是依旧凤冠霞帔,在桌边吃得香的妻子。穿成这样怎么吃得下去的?他笑得灿烂了几分。
“这……这么快的吗?”荣安擦擦嘴。她还没吃饱呢!
院外守着的小荷这才匆匆跑进来。世子简直了,那小速度跟飞一样,她才瞧见人,看清是哪个,这人便已闪了进来,害得她通报都未及。连守院子的一众丫头全都傻了眼。
“我说话一向算话。今日是咱们成婚第一天,我若骗你还说得过去吗?”他紧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荣安面上染霞,往边上坐了坐。
男人却是伸手将人一揽,紧紧扣了她肩。
“那凤冠得十多斤吧?怎么还不卸了?”
“我……我脖子硬。皇上已经走了?”
“走了。”
“那你……还过去吗?”
“你是要我去,还是不要我去?”朱承熠笑看妻子。
“我……”荣安紧张了。“我还没吃完。”
“那你要我陪你吃?还是让你自己吃?”
“别逗我了,你该做什么赶紧去做!别在我这儿。”
“我可以不过去,就在这儿陪你。”他眯了眯眼,声带蛊惑:“而且你知道的,今晚我就一件要紧事。”
荣安横他一眼。心道果然在逗她。
这才什么时辰?天黑还不到半个时辰。就这房间都能听到前院传来的喧哗,主菜才刚开始上了没几道吧?
这个时候,新郎要是赖在新娘这儿,会笑死人吧?
一想到名声,荣安一下正襟危坐,立马就将人往外推。
而朱承熠则立马嚎:“不像话啊。这大婚之日,被提了七条要求不说,新娘子对新郎官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往外推人吗?娘子狠心,为夫委屈。”
菱角笑着退出去,刚到门口,便被冲进来的小荷撞了个满怀。
“姑……姑娘……”
“怎么又冒失!”菱角正色。“好好说话。”
“来了好多公子,春燕她们去拦了,可拦不住,说是寻新郎官来了。”
荣安一下站起身,赶紧拉了拉衣襟,扶了扶凤冠。
朱承熠更是笑起:“别慌。怕什么?”
“是来寻你的,你出去不就好了!”
“这是我的新房,我不出去。”
朱承熠一拉荣安,荣安猝不及防跌在他怀里,却又敏捷弹开,更叫朱承熠好一番笑。
那边众公子声音已出现屋外:
“新郎官在这儿呢!好啊!酒宴未散就来偷偷寻新娘,你们说该不该罚?”
“新郎官坏了规矩,今晚这闹洞房绝不能叫他轻易蒙混过去,兄弟们是不是?”这声音是朱永泽。“既然新郎官这么猴急着要洞房,那咱们便抓紧时间闹起来!”
“咱们要进来啦!衣裳要是没拉好也来不及了!”
转眼,一群嘻嘻哈哈的家伙,足有近十人,已进到了屋中。
荣安一瞥,全是老面孔。
她端庄坐在桌边,一副正在吃饭被打扰而生人勿进模样,倒叫众人看了个新鲜。
“瞧你们这些人,新娘子既饥又渴,咱们新郎果然积极,这第一时间就来陪着安慰了。”
果然,已有纨绔开始荤话。
荣安心有准备,面不改色,依旧端坐。但她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她知道闹房有很多不堪入目的游戏,她不想做。
有没有什么办法拒绝?
那边朱承熠已经站起,到一众男宾跟前赔罪罚酒,一时间,只觉呼声震得房顶都要塌了。
荣安示意了菱角过来,叮嘱她一会儿自己若被刁难,定要想法子帮自己解围。同时又吩咐赶紧多叫几个丫头进来帮忙。
可她这边还没叮嘱完,只见又有人进来了。
是郝岩。
他指着那蹦跶最厉害,正闹着要看新郎新娘玩游戏的朱永泽就喝:“好啊好啊,可算是叫我抓到了。为了躲今早你任务失败罚的酒,竟然这会儿就跑到新房来了。你们几个,全被他带跑了吧?”
寇世子也冒了头。他一脸怒其不争指向一众纨绔:
“就你们净被他忽悠,直接忘了他欠下的酒还没喝完。我可跟你说,前院那里,常如风,你大舅子已经喝飘了。你那应下的酒要不吃完,咱们便只能去灌他,你家大舅子要因为你倒在了酒桌上,看你家未婚妻会不会饶你!”
朱永泽哪里还顾得上朱承熠,立马求饶起来。
朱承熠也掺和:“不错!这家伙,害我答应了七条丧权之约,怎么也得罚个七轮。走,兄弟们,回去灌去!他要喝不完,咱们绝不放过!”
新郎官参与到了其中,一群人就这么呼啦啦又往外走了,反倒叫荣安一头雾水。
隔了一小会儿,菱角进来告知荣安,阿暮特意来跟她说了几句:
世子让姑娘可以彻底放松安心了,刚刚就算是闹过了新房。都说新房为了辟邪所以必须闹,因此世子没有想着取消。但世子又觉得,值千金的春宵一刻,哪能浪费在这种事上,所以便使了点手段。
世子是故意前来这一趟,为了就是将那帮早就预谋闹新房的家伙先给引来。此刻新房闹完,姑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等世子把那帮家伙摆平,就会赶紧过来。
“以上就是阿暮的原话。姑娘可以放心了,世子很有心呢!”
荣安闻言则脸红了红。
值千金的春宵一刻,不能浪费在那种事上?
那……
有点慌张怎么回事?
荣安觉得,腰有点酸?
连桌上的菜也不香了呢?
两刻钟后,去除了凤冠霞帔,又卸了妆,不管是否合规矩,坚持泡了个澡的荣安净房出来,换了身喜红色缎织掐花常服后,才觉舒服了不少。
这衣裳在她身上极合身,宽袖,束腰,腰线拉的高,显得她腰细腿长。交领款式,领口略低,贴身剪裁,设计巧妙,令她上半身的曲线尤其玲珑。那微微露出的雪肌更被大红衬得夺人眼球。
这件是她先前屋子里丫头们一致通过的。乍一看正经,细瞧下露颈露臂,刚好应了今晚的景。
桌面菜肴已被收走,一时间,她却不知该做什么了。
要不,先躺会儿?
荣安爬上了床。
身下褥子垫得厚实软和,倒是舒服。
休息会儿吧。
她见床头有书,伸手便抓了来。
随手一翻,却是叫她一下弹起。
她看到了什么?
怎么又是小人书?
想来是喜娘刚刚铺床放下的。
这注定是羞耻的一夜,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