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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安知道自己说不过星云。
所以此刻的她只有一个心思——逃。
和尚刚说什么?
说她的慈悲心远胜于大部分人?
这话是夸赞吗?她不确定,她觉得更像是高帽。
是为了让自己继续行善,继续砸银子,继续心甘情愿往里跳吗?
荣安忍不住捂住荷包。
两千两已就这么没了。她的荷包里还得留一笔防后患,一笔给于彤这个义兄,更重要的是府里人口渐多,她还得留一大笔给家中,这样一算,已经见底了。
她决定,接下来一段时间她都不要见星云了……
在说好十日后她会让丫鬟来送银票,届时便开始善堂筹建后,荣安赶紧头也不回就离开了白云寺。
之所以是十日,因为荣安已经想到了弄银子并将银子合理化的法子。只不过还需要些时间。
回去的马车里,常茹菲表示会捐三百两,陶云百两,颜飞卿则是捐五十两。
而且是:每年。
荣安嘴角直抽。
大伙儿若都应下每年捐,那自己呢?想到自己发起人的身份,那下次,是不是也不能寒碜了?到时候名声拱上去了,她若捐百两,是不是说不过去?
天啊!
她是上当了吗?
不论如何,看来她又得开始想办法挣银子了!
可没有了死要面子的朱永昊,冲动歹毒的虞荣英,脑子不活络的虞荣华,还有被儿女拖累的廖文慈后,她去哪儿挣银子?她江南买的地还只有投入,没有收成呢!
头疼。
头疼!
还有,成婚后,出门怕更不便了。
若要挣银子,是否还得在这两个月?
头更疼了。
马车里众人追问她怎么想到修善堂的。
她恹恹摸着胸口。
“我主动与大师打了个赌,结果输了,你们信不信?”
说到底,竟还是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想到这一点,头和心都更疼了。
荣安倒到了常茹菲肩上:“常大小姐,请我吃饭吧。我穷。以后都吃不起馆子了。我还饿,我很久没吃好的了。我心里也痛,更想喝点酒解忧,上次喝酒还是在围场……”
几人集体噗笑起了这位财大气粗到看似浑身都疼,可怜巴巴的“虞大善主”来。
“成!今日我做东!想吃什么,咱们这便去!”
常茹菲一如既往的豪爽。“接下来一个月,你只要出门,吃喝的开销我都包了。”她很想感谢荣安为她做的种种,几顿饭算什么。
陶云则附和到:“我和飞卿穷,我两人合力只能包你半个月伙食,如此加上茹菲请的,也够你潇洒一个半月了,反正你婚前半个月是出不了门的,时间上刚刚好。”
飞卿拉拉陶云袖子:“海口是你夸下的,我若银子不够,你得借我。”她今非昔比,手头很紧了。
陶云则伸了手指连点了颜飞卿脑门好几下:
“傻啊你!茹菲请她吃一个月好的,她肯定就腻了。即便她胃口大,一个月下来铁定会养得滚圆,她是要做新娘子的,圆圆滚滚她不在意吗?她爹娘不在意吗?朱承熠不在意吗?所以一个月后,她真要想吃,估摸也就只敢吃些清淡玩意儿。放心,吃不了银子的。
再说了,到时候她忙着婚前的最后准备,即便有再好的山珍海味摆她面前,她也未必出得来门!所以你安心!”
荣安张大了口。
真行,真行!
听听,这是好友该说的话吗?
自己还坐在这儿呢,这阳谋便定下了?
果然,她身边都是狐狸。
“飞卿,以后我只找你玩,不带陶云了!哼!”似乎也就只飞卿和自己差不多的脑子。她以后还是只跟笨点的人玩。免得生活里四处是狐狸,到场是算计。
飞卿笑着应是。
常茹菲却还插进来:“我呢?我请你吃饭,你都不带我玩吗?我也要你们一起。”
荣安噗嗤笑了:“带带带!你俩都带着。”
陶云直接笑倒。她指指颜飞卿又指指常茹菲,一个两个,都傻的吧?
“一个听不出她话中的第二层意思,二话不说就应了。一个上赶着要做笨蛋。你们可怎么好!”
颜飞卿和常茹菲被陶云这么一点才明白,自己被编入笨蛋队伍了。
两人一起掐上了荣安。
“陶云,你坏,我无妄之灾啊!”看破不说破!损友!
荣安蹦跶起,扑向了陶云。
陶云怕痒,赶紧求饶。
“好了好了,我们都是一路的。我也主动加入你们。你们不带我,我也要加入,可饶了我吧!”
四人闹了又闹。
马车里发出了一串串的笑声,沿路经过的众人都好奇不已。
陶云三人其实不知,她们早被荣安潜移默化带跑偏了。若是半年前的她们,都端着身份,哪里会四处去,到处跑,还笑得这般肆无忌惮。
事实荣安也不知,其他三人心里,早把她当做了贵人。
若非当日她横空出世,走进了三人之间,她们便没那么快放弃朱永昊。
因为荣安的缘故,事实在七夕时候,三女对朱永昊的心思都几乎淡到了可有可无的地步。
若非如此,陶云那晚大概会继续争取,而不是一早就放弃。她一直都在庆幸。若陶家与朱永昊纠缠上,那么这次陶家一定会被拖下水,那陶家和她便都被毁了。
常茹菲也是这样的心思。若不是她一早放弃,也不可能阴差阳错换来今时今日常家的重起之机。
颜飞卿便更不用说了。这次她和家人能不被牵连,也是因她与朱永昊断了牵扯,还因为朱永霖的事惹了怨恨在其中。更多亏了围场之行中她摆脱朱永霖,反而更划清了与朱永昊的关系。再有虞爹他们的几番求情,种种相加,她爹这一房才得以保全。否则此刻的他们,便是阶下囚的下场。
三人都觉得,是荣安的出现让她们的生活轨迹发生了改变,而带来的结局都是好的。家中亦都或撇清,或崛起,或脱离,她们各自都很庆幸。
个人方面,在摆脱了那棵歪脖子树后,她们似乎也能找到更合适的人。飞卿便是个好例子。
这样的荣安,不是贵人又是什么?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荣安竟然变成了她们的主心骨?
“荣安,你瞧我三人大方,这般请你吃喝,等你成婚后,你可得多多款待我们。”陶云笑。
“是,是,世子那里没有长辈,以后你当家,我们定是要常常去聚的。”颜飞卿应。
“我同意。”常茹菲也点头。
“美得你们!”荣安拒。“新婚燕尔,谁要和你们聚!”
“啧啧,你就是抠。”
“对,我抠。”攒银子。
提到新婚,几人话题又转到了颜飞卿身上。
她的婚期也定下了,四个月后。
荣安又是一叹,谁都比她晚。
弄了半天,自己是几人中最早婚的?
郝岩确实良配,郝家也大方,知晓颜家困难,不但一点过分要求都没提,为了颜家面子,还主动表示愿意将婚事从简……
几人都感叹,颜飞卿是撞到宝了。
都知陶云今日是求的姻缘签,众人自然要问她。
“签倒是上签,但具体也没什么。就只让我随缘。我等着便是了。最近几个月也不是没有人上门说亲,但就是谁都看不太顺眼。也不知是否缘分没到。”
“耐心点。姻缘这种事,急不来的。”
荣安看了她一眼。随缘?陶云今生会不会嫁的还是前世的师兄?
“茹菲,你呢?”三人都挺关心这事。“朱永泽那里还没动静?”
原本,她们都以为常茹菲和朱永泽也能定个姻缘,毕竟两人有了接触,还有一条虫牵连。
可入京之后,朱永泽那里反而没了消息。
既没向皇上求指婚,也没上常家提亲。
常家人本想找人去问,但被常茹菲挡了。她自觉配不上,不愿让朱永泽为难,说什么也不答应。
于是,这事便搁置了。
“没。”常茹菲略微失落。“他救我是不得不,我本就得报这个恩,如何还能以此绑架他?”
“我去让朱承熠问问?”荣安觉得,朱永泽分明有点那意思,不行动会否有原因?
“千万别。别为难他。”
“你既这么心疼他,不去争取下吗?”荣安眨眨眼。以前和前世的常茹菲,可都是勇往直前,连撞南墙都不怕的那种。此刻这样的扭捏和柔和,大概是真动心了。
“不了。强扭的瓜不甜。”
“磨叽。”荣安觉得,或许这事自己可以想法子帮忙推上一把,顺便,来个一举多得。
荣安终于如愿以偿过上了猪一样的日子。
葛氏不再追着她这样那样。
主要只在饮食上对她管束了几分。
而荣安在被虞爹再次警告,让她在她准婆婆入京前,尽量少抛头露面后,也终于拿起了绣花针。
主动的。
再怎么样,她也得绣一对枕巾,一幅被面。还得是特别精致好看的那种。
她很贤惠好吗?
虽然有点懒。
葛氏送来了一沓被面样子。
她都不满意。
龙凤呈祥?呵,两个月的时间想绣出来,她估摸得不眠不休,最后绣出来还四不像。她还想趁婚前多轻松呢!
富贵花开?瞧那一团团姹紫嫣红的花。颜色太多了,分线就是个头疼事。她怕麻烦,算了。
福禄鸳鸯?她前世绣过了,坚决拒绝。
百鸟朝凤?太难!连年有余?太麻烦!
最后,荣安选了花好月圆。
哈哈!
她可真聪明!
上一半,只需来颗圆月,绣得大一点,连颜色都不用换。若觉单调便加两朵祥云。
下一半,便来上几朵富贵花。统一的金线勾边,太省事了。
如此,有天有地,有月有花,寓意也有了。
荣安觉得,按自己的图纸,最多半个月,她便能弄出来……
而她的婚期彻底定下了。
十一月初四。钦天监定的。比那日说好的两个月之期,还又提前了好几天。
她想再晚几天,求老爹去说说。
可老爹却直接回:十一月就只初四一天好日子,要么便十月二十六?
“……”分明的敷衍!
要不要这么急?
但荣安知道自己的八字不真,又让星云帮着掐看了一番。
回话是:
“无碍。天作之合,天定之选,哪天都一样!”
所以,她的大婚只剩一个多月时间了!
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荣华也知晓了。
既从来自北营的禁军口中,也从府中下人口里。
在她入了太子府……哦,不,从她入了二皇子府邸后,她才知她自以为的新生活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的禁锢。身体,精神,皆是。
事实在离开将军府的那天,她都还认定凭着她和朱永昊过去的情分和她的能力,她很快便会取代廖静成为府中的掌控人。
可现实太过打脸。
已经十天过去了,别说掌家,她都还没圆房。
朱永昊半点没有前来的意思。
她就像是个被遗忘的存在。
她再次恨毒了廖静。她觉得,廖静定是将她视作了威胁,所以在千方百计暗中阻止着。
她依旧住在了那个比客院还不如的院中。
可在她每每以为她近于行尸走肉时,又会有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来让她睚眦欲裂。
比如,那天廖静过来,说她怀孕了,说朱永昊很雀跃。
比如,朱永昊天天都陪着廖静,有一天,荣华远远看见那两人坐在她不被允许前往的八角亭中看景。
比如,廖静说她将身边的两个丫鬟送到了朱永昊身边……
那天,她实在忍不住,冲着廖静叫嚣,骂其卑鄙霸宠。
廖静一脸嫌弃看她,和她的屋子。
“你觉得,他若真来了,能对你起意?你瞧瞧你,到这会儿还认不清现实呢!荣华,你该清醒了。”
荣华的院中,乱糟糟的一片。
吃过的碗都没洗,就这么被她堆在了院墙边,既有味还招虫。她换下的脏衣裳也是堆了一盆,等着下人来洗。屋中桌上都已经覆了一层灰,她却不愿去收拾。这种时候,她依旧将所有的心思用在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和盘算上。
廖静自认自己虽不喜荣华,但确实并未过于刁难。廖静压根什么都不用做,就凭朱永昊对荣华的恨,便注定她不可能在这个府中出头。
廖静清楚,若没有自己将她弄来这里,朱永昊给她的去处只会更糟。而此刻的府中,能用的下人也越来越少,就是朱永昊的书房都只三天洒扫一次,哪还有人力分给荣华?
这至少是个单门独户的院子,至少一日三餐和生活用度不用烦恼,她若能够动动手,在这院子也能过得不错。
可她就是没法直面现实。
廖静再次觉得,当年的自己大概是眼瞎了,才会做了这样的人多年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