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从老爹那里得到了近日关于郭品的所有动向。
郭品怎么也不会知晓,最近的他其实一直被人暗中盯着。
亲卫告知,二十二日晚,郭品家后门被拍响,有人送去一封信。
送信人在穿街走巷绕了一圈后,回的正是侍读学士周家。
所以联系第二日周学士主张和主持的“比试”,郭品的脱颖而出,这晚上偷摸送到他手上的,只能是考题或答案了。
连上了。
郭品家世不好,还是个外乡人,没有靠山,堂堂翰林院的五把手,从五品学士怎会与他有往来?所以,如荣安最担心的,这个郭品极有可能是太子暗中安插进翰林院的人。
大概这才是他一直接近葛家,接近舅舅的原因。而接近常茹菲,或是因为太子不愿放弃老族支持,又或是想要借由常茹菲,让郭品打入她们的小团体也不一定……
总之,在扒到郭品可能是太子暗棋后,荣安更没法心安了。
谁能留这种不知何时会爆的炮仗在身边?
二十四那天,围场之行终于到来。
天一亮,浩浩荡荡的队伍在禁军护卫下出了京城。
围场在京郊百里外。
快马只需一个时辰,而大队伍一路走走停停,用了快三个时辰。
围场行宫和别院皆已严阵以待。
除皇室人员入住行宫,如荣安他们,皆是住进了行宫别院里。
皇帝宣布,先休整两个时辰,熟悉一番居住地,之后会在行宫进行欢迎宴。
别院分成了两部分,用以区分男女宾。
女宾人数较少,所以住的相对宽敞,两人一个院落。
常茹菲与陶云住在了一道。
长宁缠着荣安偏要与她一起住。但长宁是正经的朱姓皇室人,必须按规矩住去行宫。荣安只得答应,先给她留着屋子,等请示过太后得了应允再让她搬来。
如此,荣安暂时便是一人一院,与陶云她们院子隔了几十步之距。
当然,对这一点,荣安很满意。长宁太吵了,她一个人一个院落更习惯更自在……
大概收拾一下后,几人便相约四处走走逛逛。
她们先去找了颜飞卿。
颜飞卿住得远些。因为身子还没恢复,所以和颜家姐妹住在一起方便照应。
可怜她最近装病不敢多吃,又睡不好,还时时紧绷,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额头被荣安划的伤口早就好了,可她怕叫人看出端倪,当日又使劲磕了一下,到今日都还留了一条疤。当然,拿脂粉是可以盖住的,但她并没有。
和朱永霖的婚事一天没歇,她就一天不敢掉以轻心,她还指着这疤让朱永霖厌弃,能更快达成所愿。
好在太子答应说,最快今日,最晚明日一定给她解决掉那个瘟神的赐婚。
一个多月都没踏出过家门的她,正是高度的兴奋之中。
而见她笑得灿烂,几人却是更心疼了。几人没少打趣她,说要给她在青年才俊里相看一个合眼缘的……
接下来几日的行程已传开了。
今日,主要是休整和欢迎宴。明日不用早起,行程松散,所以今日可尽情吃喝。
明日,主要是参观马场。正是秋高气爽,大伙儿一道马场骑行。第三日,将是马球赛。所以明日午后,会在马场选出参与马球赛的二十人,并组队进行磨合。因而明日行程几乎都在马场。明晚还将点篝火吃烤肉,也是常茹菲几个兴奋和期待的。
第三日马球赛后,便是半天的休整。
第四日将进行马术和骑射比试,选出可以参与围猎之人。只要水平够,人数不限。
第五和第六日,便是围猎日。
届时女宾们既可以参与小范围的捕猎,享受乐趣,也可以参与登山、垂钓、骑马和划船等乐子。
最后一日,将有大半天的自由活动,待过了午时再行回京……
就这行程一出,便已让人兴奋了起来。大比试里套小比试,一看就有意思。
远离了京城的喧嚣,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环境清幽,所有人都觉心旷神怡,众姑娘们一道前往行宫,倒是少有的一派和谐欢笑。
毕竟,谁都没有来过行宫,吃过行宫的饭。
嗯,除了荣安。
荣安本以为故地重游,她会有物是人非的唏嘘,倒是没料,是她自己想多了。常茹菲咬牙切齿要参加狩猎,拉着她商量怎样脱颖而出。而同样意愿的荣安心头雀跃也是高高挂起。
两人均是心中火热,商量明日在马场要好好练。而常茹菲一想到荣安与朱承熠的关系,立马怂恿她今日就找朱承熠送两匹马来。
荣安很想拒绝,可又觉得常茹菲说得很对。早一日适应围场的马和地形,第四日脱颖而出的几率才更大。
陶云在一边瞧着荣安只觉好笑,心道那丫头自己都没发现吧,早先将她和朱承熠混为一谈时她必定炸毛且划清界限,而此刻的她,眼中的踟蹰和犹豫间,时不时闪过柔和,先前的坚决早已消失……
陶云避开常茹菲去拉了荣安,问她准备何时处理郭品之事。
“好姐姐,那事不难。随时都可以!”荣安觉得,那货文弱不会武,最近几日都有接触之机,只需看着时机合适,随时都能出手。她犹豫的是,该让那事闹到多大?
陶云已经知道了荣安的打算。
很简单。
还是用长宁。
那回在葛家门前,郭品两次主动与长宁搭话,带着长宁既去医馆又将之送回家,显然对长宁很感兴趣。
长宁虽是郡主,却是塞地郡主。在郭品立场来看,与长宁联姻对他的前途不但没有促进反而还是拖后腿。
相比被势力根深蒂固的百年家族捧在手心的常茹菲,长宁无异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所以郭品对长宁流露出的那过大兴趣就很必要细品了。
此刻既知郭品是朱永昊之人,这事就解释得通了。
就一直对朱承熠抱有极大敌意的太子来说,若能控制长宁,进而控制朱承熠甚至燕安地,又或是打入燕安内部这一点来看,才能解释为何长宁比常茹菲更有价值。
所以,荣安让长宁去试了一趟。
前往围场的路上休整时,长宁“偶遇”了郭品。
郭品见长宁还记得他,一下雀跃,立马关心起了上次她的伤,他又见长宁穿得单薄,赶忙叮嘱她小心着凉和到了围场的注意点。
轻声细语,极尽温柔。
长宁甜甜笑,表示到了围场,定好好感谢上次郭传胪的相帮。
郭品很谦虚,却并未拒绝。
两人暗戳戳的各自表露了一番“好感”。
而另一边,荣安和陶云故意借着打趣提到郭品来判断常茹菲和他的进展,可常茹菲却严肃请求荣安两人保密,只当不知这事。说两人虽有好感,窗户纸还没破,这事必须顾及郭品自尊和颜面……这丫头,果然一点不觉得郭品有问题。
所以陶云也觉得,索性就等到了围场,让长宁再去“偶遇”郭品,届时让长宁诱导郭品说几句离谱的,再让常茹菲撞破便可万事大吉……
虽便宜了郭品,但简便不脏手。一旦他真面目被揭穿,常茹菲和长宁两边皆失,他的作用也就没了。太子即便不收拾他,也不会再全力扶持他……
而长宁很喜欢会武的常茹菲,也觉得常茹菲不该被个烂人糟蹋,所以很乐意帮忙揭穿郭品……
行宫的布局比别院更开阔,不像宫中那般死板,一切设计都更偏向于自然。没有过多喧嚣,叫人心旷神怡。
晚宴环湖而坐,很是舒坦。
湖面没有搭台子,但却有坐着小舟穿梭于莲叶之间的歌女带来轻歌慢曲,数不尽的雅致风流。
皇帝太后上座,皇子后妃分坐两边。
太子脸色并不好,一来,是因为这次兴王的坐席排在了皇帝的下手,他的上手。可从前的他,一向是坐皇帝下手的!他是太子!坐席理当仅次于皇帝!
入座前,他找顺公公表示了质疑。
顺公公只言:是皇上的意思,按着年纪坐的。兴王是嫡长皇子,在他上座没有错。
朱永昊恨恨,却也无语。
“嫡长子”三个字,是他胸口快二十年的刺!只要朱永兴在,他哪怕成了皇帝,也都是个继子不是纯的嫡子!
他横了一眼朱永兴,终有一日,他要将其狠狠踩在脚下,最好让其客死他乡,万箭穿心!
再一思量,他更是暗呸。
按长幼排座?要脸吗?那为何老八坐在了自己下手,可老六却坐在了老十的下位?哈!朱永昊心中起了个念头,这或许,是按着皇上心中轻重而排?……
除了这一桩,还有一件让他不痛快的事。
他,又被皇帝骂了!
原因么,他看向表妹,随之一叹。父皇,真的彻底且完全厌烦他了啊!……
原来,今日前来围场的路上,太子将朱永霖请进了马车。目的很简单,就是让朱永霖放弃颜飞卿。
事实今日出发时候朱永霖已经瞧见颜飞卿了,皮包骨,瘦得脱了相,额头还顶着一道疑似破相的疤,昔日美貌荡然无存。她看似还很虚弱,风一吹就要倒的模样。总之,与他心里原本飞扬可爱的颜飞卿已是判若两人。他已经生了嫌弃,可还不敢在太子跟前表露。
面对太子一番咬牙切齿威胁和警告,朱永霖怂了。
在确认了太子应下的一二利益交换后,朱永霖答应,趁着皇帝高兴,到了围场就会提出这事。
哪知,皇帝闻言大发雷霆。
“朕说话,岂是儿戏?就是凡夫俗子,说话做事也得负责。你们是皇子,更该言出必行!瞧瞧你们,当日提出人选是你们,答应是你们,前一阵求着朕赶紧赐婚也是你们,此刻想反悔?你们还顾着皇室颜面吗?”皇帝哼声。
“旨意这两日就会拟好颁下,好好准备婚事!滚下去!前两日朕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是吧?你若再这么下去,这辈子都休想封王了!朕就撂下这句话了,你自己掂量!”——这句是对朱永霖说的。
而皇帝对太子所言,则更狠了几分。
“你作为兄长作为太子,不能以身作则,不能鞭策和引导皇弟,还由着他惯着他跟着他一起胡闹。身在其位,没有任何成就,只会一贯胡作非为!你这种样子,如何担当重任?朕如何放心将天下交给你?你也给朕滚下去,好好反省!”
朱永昊几乎不知自己是如何回住所的。
这些日子,他真的没做错什么事,可所有的恶果,全都一个个落到了自己头上。随着所有的兄弟都有所得,只有他一点点在失去,他的怨恨也一日一日滋长,最近的他,几乎已是恨天怨地。他越发忍不下去了……
另一边,颜飞卿也正收到颜家消息,说她非但无法解除婚约,赐婚圣旨还将这两日下达,她几乎如遭雷劈傻住。
这下好,她连装病拖延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们一起想办法!”荣安和陶云握了她手。
“这事必须快速解决。”陶云看向荣安,带着一丝期待。让她动脑子还行,但谋算男子,她一点方向都没有。所以只能靠荣安。
荣安则看了看不远处的朱永霖,又看向更远处的郭品。
“是得快。选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不是说明日不早起,今晚可以尽情热闹吗?那正好有时间有机会。这行宫大着呢!“既是烂人,不如并作堆一起处理了吧!省得浪费时间还反反复复脏手!”
陶云顺着她的视线辨出她说的是六皇子和郭品。
“那两个,怎么一并处理?”
“把烂人配成一对处理。”
“什么?”陶云没反应过来。
“把他们凑成一对!”荣安挑挑眉。
她就不信陶云没听懂。
“……”陶云张张嘴,果然没能说出口,但双颊却有些可疑的红晕生出。
“就是你想到的那个意思!郭公子长得白白嫩嫩,一表人才,文弱温柔。那位嘛,一向胡作非为,爱好美色。都知道他在那方面很随意,今日喝了点酒,对姓郭的见色起意……”
“会……会不会太下作?”
“又不是真的,只是让他们丢个脸,已经很便宜他们了。”
而且荣安觉得,下作之人,就应该用下作手段处理,让他们尝尝下作的后果。
“我要让郭品声名扫地,再没法施展他的那诓骗手段,这既是为民除害,也是帮茹菲报仇。至于朱永霖,他害飞卿吃这么多苦,总要给点补偿吧?他做出这种事,总要给飞卿一个交代,付出一笔大代价!”
此外,荣安还要将这笔总账一起往太子那里甩。
呵,都是他的人,他跑不了!……
陶云眼神也定了下来。端着杯子上来与荣安一碰。
“你说说看,我们合计下。”
荣安又回碰了她杯一下:“今晚一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