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也觉得她话多了。
“我能说的已经说了,我娘没有贪墨,你用不着盯着那些银子。还是那句话,这些银子是我们廖家凭本事挣来的!”
“你们廖家?”荣安冷笑。“你忘了你姓虞!”
荣安拿话刺她,心里却是冒出了个念头。
因廖家弄的是大宗买卖,所以荣安的第一反应才会是海上贸易。但荣华刚刚的交易品里没有提到矿石。如若走海,一定少不了利润颇高的矿石。而荣华被自己步步紧逼后那苦不堪言的表情完全不是撒谎。
那么除了往东往南走海路,大宗买卖里,荣安只想到了一个去处。
往北,往西,走丝绸路。
西北,谁的天下?
燕安地——三个字自动在脑中蹦出。
往西北路做商贸,倒物资,燕安地是不是必经之地?他们出手又怎么可能越过燕安地?
荣安觉得,她似乎想通了什么,看来她得找一趟朱承熠了。
荣华的声音将荣安从思考里拉了回来,她再次提出要去颜家之事。
“我话没说完呢!”荣安打断了她。“言归正传!此刻我手握掌家权,府里事宜由我安排。我没有你娘的财大气粗,所以不可能砸银子到用度之中。”
荣安露出一个很得体的淡笑。“因此,府里得开源节流,绝不可能如你娘在时那般胡吃海花了。”
荣华瞪着荣安,渐渐的,眼珠子越瞪越圆。
说什么?
以后一院只留一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若她坚持两个大丫鬟,那便不配粗使下人了?
燕窝每月只配她一两?还得先把库房里陈年的礼品货吃完?每日伙食缩减到先前的四分之一,正餐只有一荤两素一汤?若要加菜加餐,都要付银子?滋补的药丸减半,脂粉黛粉减半,衣装饰物由一月两做改成一季一做?还不能超过标准?就连补药都有限额,超出就得自己掏银子?
“还有,府里的账面无银,这又碰上了奴婢大采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府中如此境遇,姐你还好意思领月例吗?反正,我和我娘都先捐了六个月的月例银子来帮着账面周转。姐,你看你这儿……”
荣华冷笑了几声,从床头柜中摸出了一张银票。“我每月从府里账上领走十两,这是一百两,就算六个月的,不用找了。”多的,就当打发叫花子。
“姐放心,我做的这账面,一定清清楚楚。不会贪您一个铜板。您捐了十个月的月例,我这就登记上。那荣英和夫人那里……要不,您也一块垫付了吧?”
荣华被堵得胸口又塞了,她一眼都不想看见这恶魔一般的妹妹。
但她一定得去趟颜家。她至少得要找到老祖宗说几句。这样一想,她磨了磨牙后,只能又点了两张百两银票出去。
“夫人的月例……也是十两?”荣安瞧了眼账面的支出数目,露出了不满意的表情。
恬不知耻!
荣华只得又丢了张银票出去。
“姐姐果然爽快。四百两银子痛痛快快就拿出来了。为府中排忧解难,爹回来后,我一定为你美言。这下我信了,夫人那买卖,当真是好买卖。”虾米钓大鱼,有意思。
“且慢!”
见荣华要将床头柜合上,荣安将她叫停。
“还有一笔账!”荣安眨眨眼,随后一挥手。
小荷上前:“奴婢来伺候用早膳时,大小姐砸了一只药盅,两套餐具,一套壶具,桌上三只点心盘,墙角一只瓶。还有那补身的汤药,里边下了百年芝,大小姐那一砸,就砸了几十两。”
荣安点点头:
“我刚瞧了眼,刚好,这些东西原本就都是府里的。夫人在的时候,没按规矩办事,账目不清楚,府里东西少了损了,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此刻这账到了我手上,我赔不起,也不想落个贪墨或无能的名声,所以姐,咱们就事论事,您把摔坏的东西,付一下银子吧!”
荣华已经不会回答了,更气得发抖!
厚颜无耻!
死皮赖脸!
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就从没见过这么面目可憎之人!
偏偏虞荣安那张嘴啊,还在巴拉巴拉个不停:
“餐具不贵,两套三十两,壶具是定制的,虽说没全碎,但套件损一便全无用了。本来应该要二百两的,但我跟核账单的嬷嬷商量了下,觉得就算您百两吧。那只瓶子说起来还是咱们祖父得的,那碎片拿去给祥瑞斋的老板瞧了,说是价值三百两。
药盅就算了。点心盘三只算十两,我看姐姐大病刚醒,就做主都给您抹了吧。但小头我能给想办法,剩下的五百两,您还是得赔偿的。”
“姑娘,您忘了,还有百年芝炖的补药没算进去。”
“罢了,那补药是我让熬的,算我头上吧。但是姐,您以后可不能这般暴殄天物了,爹的银子是血汗钱,人参灵芝什么的,您若再要从库房拿,得先来拿我的手令。”
虞荣华几乎惊呆。
瘟神!
五百两?
呵呵!
好个狮子大开口!
可刚刚是自己说了,说娘在外边有买卖,挣大钱。这会儿说没钱,虞荣安势必又要绕回去说娘贪墨。
然这一会儿功夫,她已付四百两。这会儿再砸五百两?她为了什么呢?平白无故的,她怎么甘愿?
不付,会被紧咬说娘做假账,说娘败光了爹的银钱,付了,是自己憋屈难忍……荣华这才惊觉,这样的左右为难骑虎难下并不是第一次了。昨日宫中常茹菲要卖她首饰时,可不也是这般?
太狠了!
胸口堵得慌,荣华觉得,再这么憋下去,自己用不着多久,大概便会吐血而亡。
“安安……姐姐这里……只有三百两了。”
“您再找找看。”荣安可不急,反而是端着茶碗喝了起来。荣华还在想着去颜家,再掏个几百两,肯定没问题。
果不其然,荣华一阵磨蹭后,在脂粉箱的夹层里,又给抓了一小摞银票出来。
荣安看了她一眼,不由又想笑了。如此,已经弄了九百两,府中账面上总算不用亏空着了,廖文慈既阔绰,自然得拿她的银子补窟窿……
接过五百两,荣安却按住了她的手。
“姐,还有件更重要的。”
“……”荣华见她笑,只觉得心头发毛。
“那谁,李嬷嬷,要不要给置办口棺材?”荣安阴阴一笑,吓得荣华双腿一软,差点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