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如何不得喜笑颜开?
倒不是因这天降之财,而是解了燃眉之急,只要运用得当,那么这还将是长流之细水啊!……
朱承熠入京冲撞了长公主那日,皇帝便故意漏了缺马的口风出去。
果然,这还没几日,北边的礼单便到了。
皇帝此举除了暗示缺马,自然也是为了试探。
他总要看看在燕安王心里,儿子的分量有多重。而燕安王回礼的质量和速度,便是最好的答案。同样也是燕安王对大周忠诚度的体现。
皇帝觉得很满意。
不管是对方诚意的试探还是忠心的试探。
只要好好带着朱承熠在京,那么燕安王那里不但无所畏惧,还会最大程度满足大周所求。这才是长久之道。
“燕安王礼重了。”
皇帝眼中宠溺更甚。“战马对燕安地至关重要。鞑军多骑兵,速度快,冲击力强,燕安地多年久战,战马消耗巨大,骑兵损失重,这礼……着实重了。然马匹既已在路上,这次便罢了,你且转告你父王,下次还是要多多保存前线实力为上。”
朱承熠磕头谢了皇帝关怀仁爱。
“父皇一心为国强国富国泰民安而努力,只要能为朝廷为大周为皇上尽些绵薄之力,燕安地从父皇到百姓,哪怕是束紧裤腰带也甘之如饴。父皇转告,皇上仁爱宽厚,除了战马外的其他,皆是燕安地百姓出钱出力,主动向皇上尽忠之礼,恭祝皇上千秋万岁,恭祝大周国泰民安!”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齐刷刷跪成了一片,个个高喊“恭祝皇上千秋万岁,恭祝大周国泰民安!”
荣安心下叹了又叹。
朱承熠也是难啊!
那般的自污在先,这会儿还得巴巴求着拜着睁眼说瞎话地拍着马屁,可到头来呢?
现皇帝虽心下龌龊,可至少还要脸皮,若遇上朱永昊那样欲壑难填的……注定会被吃得尸骨不剩。燕安地的包袱太大,前狼后虎的,朱承熠再能,燕安王再强,确实也没多少好办法。
显然,朱承熠的马屁哄得皇帝很高兴。
皇帝笑得越发慈悲和蔼,说了几句漂亮话,喊了平身,又赞了燕安王和燕安地的众百姓。
“燕安地民众质朴赤诚,朕甚欣喜,传朕口谕,让礼部最快速度拟一张回礼单去。回礼的粮油布匹茶叶等北地匮乏的物资加双倍。争取九月九之前送到。”
朱承熠再次代替燕安地民众拜谢了皇帝。
“刚提到马奶酒。朕记得上次你带入京不少。既然提到了,不如摆上来,大伙儿都尝个鲜,也感受一番燕安地百姓的心意。来人,上马奶酒。”
荣安一直在暗暗观察长公主,只见坐在了太后身侧帮着布菜的长公主略有焦躁地又在太后耳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而乐平郡主见朱承熠大出风头,则是一脸掩饰不住的厌恶……
皇帝举了杯,干掉了杯中马奶酒。
众人陪喝。
荣华举杯到唇边,未尝一触便鄙夷轻声:“蛮地粗鄙之物,也不知干不干净。”
“你若有质疑便向皇上说去。”荣安举杯一口饮下。“味道不错!”
荣安突然冲着荣华摆起了笑:“没有怪味,有奶香,姐,真的。您放心喝。”
她的声音略高了些,坐得近的贵妇小姐全都看了来。
荣华面上一红,只恨不得一杯酒泼去荣安脸上。不喝就不喝,说出来干嘛!如此,她再不想喝,为了不引人注目,害怕荣安还会继续胡说,她只能硬着头皮举杯抿了起来。
“姐,你听过风卷稻场和活鸭拔毛的声音吗?”
“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粗话?烦。
“那你一定听过松了的琴弦被拨动的声音,哦,不对,不是琴,是二胡。”
“嗯。”荣华只觉荣安与手中马奶酒一样讨厌和不上台面。
“风卷稻场留下细细碎碎的沙沙声,活鸭拔毛是沙哑聒噪的嘎嘎声,松了弦的二胡么,吱吱嘎嘎的刺耳膈应声。这三者相加,就是您此刻的声音,所以劝您,别说话了。我听的烦!”
荣华一呛,瞪眼过来。
荣安又是笑问:“不好喝?”
荣华咬牙。原本她今日便觉处处别扭。她声音确实嘶哑,可真到难听的地步了吗?她突然就不想开口了。
她将视线强行从荣安面上挪开,深吸了一口,优雅喝尽了杯中酒。
“长姐是否觉得这酒不错?”
“嗯。”
“既如此……”荣安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随后亲手给荣华满了杯,并将先前桌上的果酒连壶一把抓过,放去了随伺的宫女手中并让其撤掉。
“我姐爱喝马奶酒。我们只喝马奶酒!姐,我陪您喝。”
那满口酸中带辣的古怪味道伴着淡淡腥味直冲喉头,令得荣华正犯恶心,临发现果酒被撤已是晚了。
宫女退下,她又不好意思喊其回来,只得冲正泛白光的满杯奶酒干瞪眼,一口气堵上来,更恶心了。
咬着牙,露着笑,捏着拳,后背发寒可胸中那把火却烧得更凶了……她每一息,都几乎有种要掐死了虞荣安的冲动。
她决定了,今日,这宴结束后,她要离荣安越远越好。届时随她愿意与谁玩,自己一定不找她,不管她,不理她……
而有了皇帝带头,气氛一下热闹不少。
歌舞也起来了。
皇帝却撑头盯着与一众皇亲觥筹交错的朱承熠挥了挥手。
“你爹将你托付给了朕,朕总不能看着你成日游手好闲。所以朕苦恼了好几日,究竟该给你个何等职务。今日朕倒是有想法了。”
朱承熠闻言立马紧张跪地。
“还请皇上体恤臣初入京,京中人事皆不熟悉,这事不如暂缓几日?”
“你个猴儿,少拿借口来搪塞。你入京时间不长,祸没少闯。连肋骨都摔坏了。朕若再不给你找些事做,你还不知又得闹出多少事来。你要朕如何对你爹交代?”
燕安王都这么慷慨表示了,他这个皇帝若再吊着婚又不赐,连个正经职务也不给,还将人留在京中便说不过去了。
所以,便是今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