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所指的,正是荣安的妆奁箱子。
在荣华两人眼里,这就是个便宜货,那箱子自带的锁也是最低等的。主仆俩嗤之以鼻,又觉好笑,那箱子大概是低贱到荣安自己都觉不安全,所以才又用铁链穿了个铜锁挂在上边。
因而,有了铜锁后,原本的箱锁只是虚掩。
由于铁链是另配,只是从箱盖穿过,自然不可能严丝合缝,所以抽紧铁链后还留有余地。
锦绣试着提了提妆奁箱的盖,发现最多能提开半寸多的高度。
她抱着箱子到阳光下,凑近打开的缝,从她那个方向,一下就瞥到了一片金色,在乌漆嘛黑的箱中,看来尤其注目。
如意纹的贴边,大朵的牡丹花底,笔直的包边……正是宫贴独有的款式工艺。
是帖子。
虽只露出了半张,但由于荣华也有同样的帖子,所以锦绣几乎一眼便认出,并很确定,这正是她们在寻的那张。
“真的?”荣华一喜,总算不枉费这一圈寻找,
荣华亲眼瞧过了,确确实实,宫里的帖子。
可是,如何打开箱子?拿出那张帖子呢?
不不,不用打开,她们只需想法子将帖子拿出来。
锁还上着,只要取出了帖子,那么,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帖子丢了,谁能咬定是她们做的?……
同一时间的荣安,已经慢悠悠往自己小院走,守门的婆子远远看见她后笑着一点头。
荣安并没直接进院,而是绕去了墙角翻墙进了院。
她先去了最北角落的小门,走出府去晃了几步,未见老王他们,心道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这才退了回来……
一直等到院中炸开了锅,尖叫声起,荣安才露了面……
尖叫,并不是来自荣华和她的人,而是彩云和菱角。
随后多人的喧哗声起……
当荣安推门进屋中时,直接堵住了惊慌无措,正准备离开的荣华。
“姐,我回来了。”荣安笑着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
“安安,姐姐……肚子疼。先回去一趟。等会儿再回来。”
“我屋里有恭桶。我不嫌弃你。”说罢,荣安猛地一拽,将荣华给拽回了屋中。
“出什么事了!叽叽喳喳,成何体统!”荣安喝了一声。
彩云抹着眼泪上了前来。
“姑娘!这些人完全没把咱们主仆放眼里,趁着您不在,竟然撒谎在先,偷窃在后!姑娘,您赶紧来瞧瞧,咱们将她们给抓了个人赃并获!”
屋中状况尽收眼底,荣安心里笑翻,面上却摆了个臭脸。
此刻那锦绣,早已哭得花容失色,疼得浑身发颤,冷汗淋漓,几乎缩作了一团。
原因么,她伸进妆奁箱子的手——拿不出来了。
而之所以手拿不出来,是因为手——被东西给夹住了!
荣安在回府前就猜到廖文慈心里一定是一百二十个不愿她去参加宫宴,所以一定会尽力阻止。
可她等了一天都没等到廖文慈的任何动作,反而等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家宴。当一帮人一唱一喝让她去静安居学礼,她便已猜到或者她们是打算让孙氏来拖住她脚步了。
她稍微试探便基本肯定了猜测。谁叫老夫人如此能忍,甚至违背了本性和本意。而在听闻荣华送衣物来时还四处殷勤打量并处处要求开箱时,她更是明白荣华的意图了。
她将计就计,做了点准备,索性就送了荣华一份大礼。
甚至为保效果,她都已经尽力拖延从静安居回自己小院的时间了。否则那个手端污秽的丫头,别说近身,一早就被她打趴下了。
她不陪着演下去,又如何能逼迫虞荣华铤而走险,只剩犯蠢一条路?
阻止不了她返回,荣华便只剩拿走帖子那个办法了。
这不,事实证明,她猜对了。
此时此刻,锦绣的右手,正被一只铁质的野兔夹子给死死扣住了。而那铁夹宽度又超过了盒盖掀起的空间,所以压根拿不出来。而锦绣的手更是不敢动,她每多动一下,铁夹便会更收紧一些……
昨日小荷向她禀告了荣华的到来后,荣安便让她从后门去集市逛了逛,采买一副质地坚硬,制作精良,效果生猛,一碰就能扣住,一扣就绝不松开,专门抓捕狡猾小动物的陷阱回来并放到了妆奁箱中,安排好金光闪闪的帖子位置,并为箱子给特意配上了铜锁和铁链,留下了足够一只手伸进去的活动高度……
锦绣为了拿到箱中帖子,只剩一个选择:将手从打开的缝隙里伸进……
箱中无光,黑漆漆一片,金色反光后显眼,两人眼中自然只剩下那片金。
而时间紧迫气氛紧张,两人迫不及待下,自然不可能有多少谨慎心。
于是乎,当锦绣将手勉勉强强塞进那个缝隙后,自是避无可避,一定会触到机关。这不,此刻的锦绣单手被扣,疼得都快厥过去了。而她的手伸在了自己的妆奁箱子里,又岂是可轻易解释的?
荣安的院中人早就在等着了,第一时间出现,尖叫起了“抓贼”和“来人”,众目睽睽,人赃并获,逃都逃不开……
想脱身?第一条就得靠荣安打开妆奁箱子!
底气再次大颠倒。
若不是为了等眼前这一出,荣安又何必忍着不痛快,昨日在静安居憋了一晚上?真就为了折磨老太太?仅仅为坏了孙氏和廖文慈的合作,挑拨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不成?
若不是为了等这一出,今日她的院子,根本就不会让荣华进来,更别提放她们主仆单独在屋中!
荣安唯一可惜的,是将手伸进了箱中的,不是荣华而是锦绣!
若是荣华该有多好。不但今日没法入宫,且血肉模糊留下伤,连皇后都做不成……
荣安抱胸冷冷盯着锦绣。
而锦绣则抱箱咚地跪地:“二小姐,二小姐救命。”
她哭得梨花带雨,咚咚咚叩地。
“奴婢只是想为二小姐拿副头面配衣裳,绝对不是什么偷窃,还请二小姐赶紧打开箱子,救救奴婢吧。”
荣安则不进也不退,不理也不睬,索性拖过一张椅子,在门口坐了下来。谁要进出,头一个还得经过她。没有她的允许,某人可休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