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你这连刀都举不起来的男人,何来的自信!”夏芸韵冷嗤一声,她与易太不同,并非仆人,没有绝对的尊崇,身为武者,心有不快,更是大吐为妙。
但对陈尘来说,被一个女人当面羞辱力量,可不好受。
“不如夏统领与在下打个赌?”
“赌什么?”
“若是在下能带着夏统领安然离开黎国边境,从今以后对我唯命是从,当护卫该有护卫的样子!”
“唯命是从?那你若是向我提出那种....”夏芸韵言止与此,说的太明她反倒不太好意思。
“放心,夏统领虽有惊天容颜,不过陈某也不是那般小人,有朝一日陈某真动了心,自当明示爱意,绝不会用些阴狠手段或是趁人之危!”
陈尘说的刚正不阿,却暗自给自己留了后路。
他自问不是什么钢铁直男,看到夏芸韵眼睛的那一刻也迈不开腿,但光明正大的追求并不丢人,何须以命令来要挟呢?
唯一抑制他的就是心灵深处的一股奇怪的力量。
从遇到长孙婄钰,到目睹夏芸韵的盛世容颜,那力量就起来作祟,让他因女人悸动而起的心变得冷静。
“好,我答应!”
夏芸韵声音刚落,马车便停了下来。
陈尘起身准备下车。
“等等!”夏芸韵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
“夏统领若有话说也不必急于此时,待我们.....”
陈尘的话并未说完。
夏芸韵眼中泛着幽幽暗光:“我在这里感受到了杀气!”
“杀气?”陈尘愣住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不懂,可他知道夏芸韵是当世武宗,她出口的绝不会是虚言。
下车后,拉好帘子,陈尘目光变得警惕,环顾四周已经出了城郊,身旁是黎国最大的江河。
临曲江,河道宽广,水势凶猛,远看就能令人心生恐惧,却滋养着周边万民,是黎国的母亲河。
顺着临曲江一路就能通往风国。
呼延宏志和许多大臣一同走下马车。
“国主不必远送,只待下官归来之日,便是黎国发兵之时!”
陈尘拱手谢礼。
夏芸韵的话萦绕耳畔,七日间算计始末都太过顺利了,周围一切尽管安静无常,他却背夹落汗。
“前路坎坷,敌营更是危机四伏,太宰之姿不仅慷慨,却还有些急迫,在下敬佩啊!”
于德暗有所指的一句话。
陈尘心肝猛然一颤,心道不好。
这世上很多事情的判别分为两类,其中之一便是以逻辑对错来印证心中所想,可还有一种情况,是由心而定,全凭状态感知。
陈尘太过关注于逻辑谋算,却忽略了状态,有句话称伴君如伴虎,若是口风严密就能安然,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枉死了。
现在看来,能令呼延宏志起疑的,就只有为君者那莫名的甚至不需要理由的猜忌了。
呼延宏志的面色愈发阴沉,布衣兵甲的手都放在了腰间剑鞘之上。
陈尘的小腿微微打起了颤,他真的害怕了。
所有人都等着他回答这句话。
“滴答~”
一滴汗水顺着额头落下,砸在地上传来了水声。
陈尘低头一看,脚下坑洼处聚集了一摊浑水,是临曲江的水。
“若是国主不急,请允许下官看一眼黎国疆土!”
陈尘的声音突然响起。
让人始料未及。
看一看黎国疆土?这是何意?
呼延宏志同样不解,却未拒绝:“太宰请!”
“取碗来!”陈尘手一伸。
易太未敢有丝毫迟疑,从马车上取下木碗,递到其手中。
陈尘大袖一挥,一只手紧握木碗,转身迎着滚滚江水走去。
“大人小心!”易太惊慌出声。
陈尘脚步微微站定,高高抬手:“此江河虽有滔天噬人之姿,却危及不至我!”
接着他再向前走,水深已淹没至膝盖。
“太宰不可再向前了,危险!”一些官员纷纷出声拦阻。
陈尘脚下再顿停一步,回身向发声者拱手,嘴角咧着笑容:“诸公安心即可,本太宰身处临曲之江,毫无危险!”
“这.....”
所有人都以为陈尘是疯了,如此汹涌江涛怎么可能没危险呢?
呼延宏志和于德二人却阴沉着脸,只字未言。
陈尘牙关紧咬,回身毅然抬脚,再向下走去,直到水深没入胯。
“太宰这是为何啊?”
呼延宏志的声音,低沉而至。
一口气憋在胸腔,陈尘终于吐了出来,忙俯身以木碗取起满满之水,双手高捧原路返回。
所有人都在疑惑中看着他,易太则是为陈尘松了一口气,涉身临曲而不被江水吞噬,只能说是陈尘命好了!
“扑通~”
陈尘跪在地上,向呼延宏志重重的磕了个头:“求国主赐下这一碗江水!”
“一碗江水而已,何须赐下,太宰想要,拿走便是!”呼延宏志不解。
陈尘面容严肃,摇了摇头,凄惨一笑,留下了一句让呼延宏志临死也不愿相信陈尘会叛逃他的话!
“远自北荒,经游黎国,蒙主圣恩,取职太宰,受民崇拜,臣心有愧!故远赴敌营,妄图以一己之身,为国主撬动天下局势!只叹数日间相处,臣再难离舍家国之情,仍怜故乡之水,今取水和土,踩于足下,方能心安!”
说着,陈尘当众人面,抓起一把干土,放入木碗,与江水混合为泥土,填充在革靴之内,一脚实实踩下,嘴角露出笑容,重新将木碗递给易太,还安慰了句。
“不必担心,临曲之水再汹涌,又怎会淹没本太宰呢?”
“太宰何以如此自信?”一位官员不解。
“难不成诸公见过虎狼食其子?”陈尘摊手,大为费解,甚至还反问了这么一句。
呼延宏志的眼眶突然红了,转身一耳光抽在于德脸上,谁也没见过国主如此动怒,甚至不顾威仪。
“国...国主,臣做错了什么吗?”
于德惊呼跪地,脸颊通红也不敢反驳。
“临曲滔滔无情江水尚且不忍吞噬太宰,你这贼子几日间在寡人耳旁时常吹风,上策让寡人布下如此杀阵,险些害了黎国忠义之臣,还敢问何罪?”
呼延宏志抬手怒指,嘶声斥责。
也许临曲之江没有淹没陈尘只是个巧合,但他将自己当成黎国之民,临曲之子,深信母亲河不会吞噬他,已经深深的触动了呼延宏志。
这样的人若不忠国,谁又能忠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