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尘曾最怕黑夜的颜色。
然而这一刻却能在梦中露出两颗虎牙,嘴角痴痴的挂着口水,笑的还有些可爱。
脑海的画面停留在事业初成,大婚之日,夜半闺房。
美丽的妻子与他羞涩相视,笑到情深,双目紧闭揉捏着裙角,脖颈微扬,要迎接唇齿间的爱意。
陈尘满目憧憬,脸颊向前靠近。
“登徒子!”
一声暴呵击碎了陈尘的美梦,冯芸的身影在他脑海里破碎,再无半分记忆。
剑尖轻挑,只是弹到陈尘肩头,就让他暴退数十步倒在地上。
“嘶!”陈尘强忍着痛楚睁开双目。
“这是剧场?”
“何为剧场?”
一女子手持玉剑,束着披肩长发,身穿青色藤甲,飒爽英姿一看也明白。
拍的是古装大戏!
再看其身后立的一位白衫长裙姑娘,如风中仙子动人心窍,眼下俏楚卧蚕,眸中水润柔情,一对眼睛足能摄人神魂。唇齿鼻息轻动,虽远仍觉香气如兰,沁心沁脾。
片刻后,陈尘从这般美貌中抽脱而出,轻挑着眼神:“没见过你啊,新艺人吧!”
“找死,我家小姐何等身份,岂可与艺人同语而论!”青衣女子柳眉间一股肃杀气息升腾,手下剑锋一转,再次刺来。
“假剑吧!”陈尘不以为然,也不躲闪。
“噗!”
血肉刺穿之声。
两人凌空对视,皆是一怔,空气中弥漫着些许尴尬和俏皮。
“你不怕死?”青衣女子大为惊奇。
“真道具啊!”
陈尘惨叫一声,幸好那女子没下死手,只是剑尖擦着肌肤而过,划出一道浅痕血迹。
看陈尘惊恐失态,青衣女子眼中尽是不屑,不想污了手中玉剑,顺手扯下一旁几缕树叶,擦尽剑刃血渍。接着杀意尽显,抬手一掌直劈陈尘天灵,口中轻语嗤笑:“身为男子竟这般羸弱,不配活着!”
“住手!此人衣着鄙陋,不束长发,该是荒北那缺乏布料的蛮地之人,与我南国无仇,让他离开吧!”
“小姐!他刚刚做出那般丑陋之态,留他不得!”
“南国腹背受敌,已是风雨飘摇之际,我临危受命来这黎国是寻救国之道,多行一善便多一份希望!”
白衣姑娘指尖相扣,双臂弯于腹间,说话时唇齿轻敲,眼中自有隐忍热泪,加之玲珑身姿,让人很难不生怜惜。
身旁随行数十,皆受其感染,一并跪下高捧双手,同呼:“小姐心忧南国,必救南国万民,南国不灭,南国永存!”
感人触深之景,却没入得了陈尘的眼,自己这一身夏装良配也是名品大牌,怎么到这姑娘嘴里成了鄙陋之衣?
“算你走运!”青衣女子狠狠瞪了陈尘一眼,开口永远是冰冷气息。
她们一行远来南国,赶赴黎国国都,一路靠着路人指路,刚刚便是看陈尘躺在树下睡觉,想讨要个方向,才见到了那痴梦下的痴态。
“等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是那个剧组的?”陈尘扶着肩头起身,环顾四周,一片稀疏丛林,像极了南都大学的后山。
“剧组我不懂是什么意思,不过这里应该是黎国!”
白衣女子留下最后的一句话,带着随行离去。
陈尘看了几眼,此女子言行举止透着高贵令人心生敬意,单论这份气质也足以断定。
这女人以后绝对能在娱乐圈里崭露头角。
对这份美貌感慨过后,陈尘向一条看似通往人烟的土路寻去,今日该是大婚之日,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的新娘该是何等样貌。
一走就是半个日落,路上偶遇行人,都穿着布衣古饰,见到他也是躲闪。
天渐黑,一道高耸的古城墙映入眼帘。
“尔等脚下加快速度,城门将关!”
城墙下几位身披战甲的壮汉,呼吼之声雄浑有力。
“这什么鬼地方?”陈尘眼角微皱,一时看不清今日的遭遇。
“那个乞人,还不快点进城!”
有位年过中旬的老兵向陈尘挥手示意。
人被催促便少了些思虑,脚下一抬就踏进了城池。
青石大街横在眼前,陈尘只觉天地昏然旋转,耳目时明时暗,周身肌肤发麻。
“这...这...古代?”
街上的一行一举,没有丝毫现代气息,就算是拍摄剧组也不可能布置如此一望无际的景,更何况连架摄像机都没有。
心里生了这念头,陈尘急速向大街一头奔去,所有人看到他都恐极避之。
黎国的国都不大,太阳沉没天际之时,他转了个遍,门口有铁甲兵士把守不敢出城,街上行人渐少。
“那个乞人!爬到这酒坊门前睡去吧!不知夜里的城道不能有人吗?”
一行兵士巡行遇到陈尘,竖眉呵斥。
一个现代人,你给他说夜里不能站在马路上?谁会理你?陈尘自然未动。
月光闪烁,脖颈袭来一丝锋芒般的刺痛,冰冷的触感让陈尘身躯猛颤。
“不知死活?”士兵扬声问道,双目充满杀意,那绝对是真正杀过人的眼神。
陈尘惊的退到墙角,蜷缩于角落,惊恐的看着眼前一行兵士,说不出话来。
“一个痴傻的乞人,留他一命吧!”
士兵首领话落,剑收回鞘。
如此宽恕的一句话,却让陈尘周身冷汗直冒,他可以肯定刚刚抬剑的人真的打算杀他,而且不是谋财不是劫色,就是单纯的平静的,杀了他也无所谓的杀他。
一个长夜没敢合眼,就在考虑一个问题。
记忆还停留在他新婚之夜的前夕,他似乎什么也没有做,车祸,触电,跳楼,一切先决条件都没有,怎么就毫无征兆的穿越了?
太阳初升,街道两旁恢复了白天热闹的景象,身后酒坊门开,住在店内的客人已经坐在大堂吃饭喝酒了。
“去去,别坐在这里,晦气!”一身灰布衣装的店家凶恶走来,抓起陈尘衣领将他扔到马路中间。
但此人身形并不壮硕,手下的劲道却很大。
没等陈尘站稳脚跟。
“快躲到路旁去,那是封将军的家眷!”
又是一道慌乱里的呼声让陈尘瞬间清醒,抬眼看去一队军马顺着石路踏过,两旁庶民或回避或是低头,领头将领威风自起。
陈尘急忙避开人马重新躲到了酒坊门前的角落。
军马中央护着一抬轿子,就停在酒坊隔壁的宅院门前。
宅院内一个华装男子点着小碎步,脸上堆满了笑容,站定在轿子窗口,递进一张契纸和一把钥匙。
片刻后帘子掀起,一女子手持秀帕,轻咳了几声,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扔出两锭银子挥手离去。
华装男子喜形于色,趴在地上捡起银子忙塞进衣袖,转身给宅院上锁后也离开了。
这种事经常遇见,街道很快又恢复了热闹。
“不用赶他走,端上一碗面去,我付钱!”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
刺伤他的那行人也在酒坊内吃饭,白衣姑娘还是那般慈怜之态,也是看陈尘可怜。
青衣女子却眼生警惕:“小姐,虽然黎国与南国无战事,可我们此行也是极其危险,你这善意只会害了自己!”
白衣姑娘嘴角微扬,正要开口反驳。
“我知道,多行一善便是多一份救国的希望!”青衣女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自己未动筷的清汤面端给了陈尘。
陈尘下意识接到手里,此刻他的思绪仍处僵硬之中。
这碗面给了他一份熟悉的感觉。
在原来的世界,大家都是暖心的互帮互助,不会轻易拔剑杀人。
青衣女子看着痴楞都不知开口言谢的陈尘,眼中颇多失望,回到饭桌前撇了撇嘴:“小姐,这样的一个乞丐你觉得能给南国带来什么希望呢?”
白衣姑娘深吸了一口气,确实如此,一名乞丐给南国带不来什么希望。
“早就听说南国有使不请自来,想参加三国会盟求援,现如今竟落到要靠结善缘的奢望来救国!真是可笑!凭南国那些弱不禁风的将领兵士,不亡国才是诡事!”
一个酒客抬酒畅言,引得全场皆笑。
白衣姑娘面红耳赤却无法反驳。
此人说的不错,南国武力兵甲是十三国中最弱,腊月初诸国大战至今不过仲春末端,九十日的时间南国战事已然吃紧。
青衣女子以及南国多名随从紧握佩剑,不想受此羞辱。
“别人说的对,我们该受着!”白衣姑娘暗使眼色,不希望他们为一时之气动怒。
“此言差矣!”
一道反驳之声入耳。
众人看去,门外乞人端着碗清汤面,脸色笃然而定。
“民为脏腑,经济是血脉,军队乃肌肤!三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上者以仁政德治而重民意,中者重经济,匹夫治国才会只通武力,而看轻其他!”
陈尘发声不仅仅出于对白衣女子这碗面的感激,还有他作为一个现代学者中的杰出天才的自信。
确切的说,人有所长所短,陈尘乃是南都大学经济系的骄傲,学好经济学,小可立身安命,大能治国安邦。
面对剑锋也许他恐慌颤抖,可面对学问,他不输给任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