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的大汉国朝,民间早就有了一种约定俗成的说法,就是关于犯事的严重性!
由巡捕出手的,是一般情节。
当上升到了锦衣卫,那就大不一样了!
最后,便是惊动军武,那铁定了是要掉人头的,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的问题!
现在,张班主的事儿,直接越过了巡捕房上升到了锦衣卫,这对于一介平民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斓曦姑娘……不,是大人,汤大人,乐府令大人!小人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大人饶命啊!”
“小人不该有眼无珠,不该冲动冒犯,是小人糊涂了,发疯了!”
“大人,您想想我们的过去吧,就算是不念恩情,也得念念苦劳吧,我们可是一起从庐州府走出来的啊……”
汤斓曦根本就不看他。
她直接略过了张班主的身边,朝着花戏楼的外面走去,同时对着身边的钟子牙说道:
“钟大人,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直接入驻汉乐府了?”
“从陛下批阅诏书之后,您就已经是乐府令了,随时都可以入驻汉乐府,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大人您不需要收拾一下行礼吗?”
“不用了,等锦衣卫过来之后,再例行清点,走吧。”
汤斓曦头也不回,直接出了花戏楼。
这一幕,惊诧了花戏楼里头所有老人,让他们根本不敢相信那个女子就是昔日的温婉柔弱楚楚动人的长安第一名伶!
但,旋即一想。
戏子戏子,还是当今大汉的第一戏子,扮相变脸,才是她最擅长的事情了吧?
花戏楼的门口停着一辆造型奇特的车辇,是大汉前所未有的,但汤斓曦并不陌生,她知道那个钢铁车辇有个专用的新词,叫做汽车!
是国朝大发展推动之下,军武兵工推出的、只有军武和三品以上衙司才有资格配备的新式车辇!
钢铁外壳,琉璃窗户,没有马,却跑的比马车快好几倍!
舒适度更是再豪华的车辇也无法比拟的!
最重要的是,这是身份的象征!
能坐进去的人,至少也是国朝三品郡府级大员,是真真正正的人上人!
后座门拉开。
此时的汤斓曦尽管努力的保持着平静,但依旧是无法克制住内心的悸动和突然翻身之间的局促与不适应!
“乐府令大人,这是汉乐府标配的唯一专车,请大人上车!”钟子牙躬身道。
汤斓曦轻舒了一口气,牙一咬,终于坐了进去。
那座椅是马车远不能比的。
车子发动之后,在长安街道缓缓行进,吸引着路边无数人的围观和艳羡,还有对着国朝象征的敬畏和尊重!
这……
就是传说之中的贵!
她汤斓曦用了快三年的时间,从庐州乡野,到惊艳江南,再到名动长安……最后,终于得偿所愿,完成了最后一步的华丽转身!
车子是从长安城的新中轴线玄武大道,一路缓缓的驶过新城区,进入外环的朝臣宅邸区,最后进入了环帝宫的国朝诸部司区!
这像是一场奇幻之旅。
从最开始的高楼,到古典的国都老城宅邸,再到最后的那些由曾经的王府公府改成了国朝诸部司!
没有人知道汤斓曦的内心波动是怎样的。
从一介戏子,到登堂入室,在二十三的这个年纪,拜入国朝从二品之列!
曾几何时,戏子还是下九流,是一入耻终身,是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翻身的。
也没人知道,当初在庐州乡野颇有声名的小富人家的闺秀,怎么就突然着了魔,摒弃一切走向了戏子这条路!
那位总是以怜人娇弱半响示人的花旦名伶,是真的人如其扮相吗?
在汉乐府的专车驶入国朝诸部司区之后,锦衣卫长安所已经接到了通知,派遣了三旗卫士包围了花戏楼!
再后来……
长安第一名伶受圣上钦定,出任新任乐府令的消息传遍了中州,配合之前贵妃娘娘的那席愤慨之言,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花戏楼自然是没了。
曾经的那个从庐州挤进京城站稳了脚跟的戏班子,除去了如今显贵的乐府令大人,似乎其他人一下子就消失了。
当然了,也没人在乎这个了。
电话电报网普及的今天,消息只隔了一个时辰,就传到了江南庐州郡,郡守大人第一时间拜访了汤斓曦的老家故居!
那个在庐州铜县的小富汤家,一时间门庭若市,出入皆是地方显贵,让汤氏一族受宠若惊,一时之间惶恐不安捉襟见肘。
没人再说昔日那个家门不幸的一句不好。
曾经拍着桌子大骂贱种的老爷子,捧着郡守大人的手,笑的合不论嘴,张口闭口都是好女儿……
又三日。
汉乐府内府。
褪去了吏服的汤斓曦,重新披上了戏服,将那日在花戏楼没有唱下去的后半场,重新独唱了一遍!
没有伴奏,没有和声,只是独唱。
而听客看官,也只有一人,正是赵元开。
气氛是诡异的,不同寻常的。
赵元开隐于珠帘之后,抚茶冷眼,他来的突然,且自始至终就说了一句话。
是一个字:
新任乐府令履职之后,锦衣卫和吏部各自呈送了一份密折,搁在了宣室殿的龙案之中!
这两分密折,并没有什么好事。
关于戏子登科,也在朝堂之内,激起了不小的风波,更不要提这位新任乐府令在履职之后的一系列不太体面的举动!
终于,曲终了。
隔着珠帘,两相静默。
“朕听说,你履职之后,让锦衣卫出手,缉拿了花戏班的绝大多数人?”赵元开搁置茶盏,问的很直接。
“回陛下,微臣确是这么做的!”汤斓曦的回答很是干脆。
“锦衣卫说你执意重罚,决不轻饶,可有此事?”赵元开又问。
“回陛下,确是如此。”
“理由。”
“是他们活该。”
“庐州铜县汤氏主动求和,是你执意割弃的?那可是你的亲生家族,你……又是为何?”
“回陛下,还是他们活该。”。
隔着珠帘,再一次的两相静默。
良久的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