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正清被王大王一句话噎住了,“你,你这么小小年纪,何德何能……”
“那谁,王恭厂的老何来了么?”正德抬头喊了一句。
王恭厂执事何应先赶紧从人堆里跳出来,“回禀圣上,下官在。”
“王恭厂的老何也是多年的督造专员了,就让你来跟大家说说,王大王在这方面,到底有几把刷子。”正德气定神闲。
何应先恭敬回复:
“回禀圣上,王公子昨天来到我们厂,指出了我厂存在的三项大问题和七项小问题,并给出了系统的解决和改建方案。
以我枉做厂子执事二十六年的经验来说,王公子在火器督造这方面造诣极高,对厂子存在问题洞若观火,所知所用皆是我们这些老东西闻所未闻的先进事物,实乃百年不遇之大才。”
“啧啧啧,”王大王自己都被吹得有点飘,“真会夸,再多夸两句。”
百官现在也看明白了,何应先摆明是正德事先安插好的人。就算那王大王狗屁不通,还不是一样要夸到天上?
“皇上,”石正清正色道,“工部大事,不能只听何执事的一面之词!”
“行啊,那咱们就不看广告,看疗效呗。”王大王成竹在胸,“何执事,把我改造后,王恭厂预估的产量告诉这位老伯。”
何应先走前一步:“下官如实回答,我厂估算了王公子实行改造后的产量。支出方面有所增加,大概会提高到原先的两倍。但是产量方面,可以提高到原本的四倍……”
“这!”石正清心中一惊,“在当今圣上面前,你可不能胡说八道!”
何应先应答:“绝无半点虚言,下个月产出清单时,下官敢以乌纱保证。”
石正清素来听常明登说起,王大王这个小子身有大才,不可估量。这句话本来他也没太往心里去,今日听到何应先一说,自己顿时没了底气。
还是礼部尚书刘万年头脑冷静,立刻刁难道:“若是王恭厂轻易就能提升这么多产量,岂不正说明,是你们这些管工匠的,平日里消极怠工、疏于管理?”
何应先也是个老工头了,脑子里面一根筋。被人泼了脏水,顿时觉得百口莫辩,只会焦急地说:“不是,不是这样,那都是因为……”
“唉别急嘛老何,”王大王出手帮他,“王恭厂已经平稳运行许多年了,各方面都没有大的变化。如今产量能够突然暴增,唯一的区别就是我去了一趟。”
他凑近石正清问道:“这王恭厂之前是徐尚书和温侍郎管着吧?我指导一下就能增产,莫非是吏部用人不当导致的?”
“你!”石正清的脸气成了猪肝色。
王大王又凑近刘万年,“
哎呦,您就是礼部尚书?幸会幸会。
听说徐尚书昨天在花柳苑升了天。这位大人应该和他很熟吧?有没有跟他一起逛过花柳巷?”
“你!”刘万年也变了猪肝。
王大王又看了看户部尚书李觉,李觉赶紧把头低下去,往后缩了缩,唯恐自找不痛快。
通过刚才的对话,王大王已经察觉出来。朝堂上工部、吏部、户部、礼部这四部都是大隐学派的人,而不言不语的兵部和刑部则应该是正德那边的人。
看这个样子,朱厚照是铁了心,要把工部的人事换成自己人。
“我可不仅识得王恭厂督造那点事情。什么修桥补路屯田水利,哪个我没亲手搞过?”王大王对着百官一摊手,“不要把人看遍了啊,老伯们。”
“口、口出狂言!”刘万年怒道,“这是欺君之罪!”
“他未曾欺君。”龙椅上的朱厚照开腔了,“前几个月我沿京杭运河南下,去寻花问……咳咳,探访民间能人异士时,沿途来到了山东济宁府。
我看到,此地面貌不同于其他地方。
这里人人衣着光鲜、谈吐优雅,各个衣食饱足、面带红光、兴高采烈。
此地街道整齐宽阔,交通便利,南来北往的商贾络绎不绝,车水马龙。
但在这人流涌动之地,我却未见得一个乞儿、一个扒手。工农商学,各安天命,实在是匪夷所思。
我问及当地人,为何此地之人如此富庶,各个安居乐业。当地人纷纷回答,那都是王大王在此地办厂经商、建校教学、兴建水利、修桥补路、维护治安,实在是百姓之福。
而这位王大王,就在你们眼前。”
王大王赶紧拱手作揖,拖着长腔:“蒙圣主垂青”
大隐学派的众臣立刻明白了其中款曲:正德前几个月不事朝政,外出寻欢作乐,其实是打着猎艳的招牌,去给自己物色人才去了。
而且现在,他们还不能说王大王的才干是假的。皇上都说了,他是亲眼所见王大王的管理能力强。难道还能在朝堂上当着皇帝的面说他撒谎?
石正清还准备再争取一下:
“这,皇上明察秋毫,下官属实汗颜。但能这位王公子委实太过年轻,或许能管得好一座厂、一个县,但对于工部侍郎一职来说……”
“我也没让他管别的。他只是来辅佐李遂的,”朱厚照早就猜到了石正清要说什么,“他也不用管多少东西,主要负责王恭厂督造和京城冶炼军备,应对当前越来越急迫的西北边患。剩下的事情,看他到底有几分才干,另作安排。”
朱厚照看了看众臣表情:“行了,无事退朝。王公子……现在得叫王侍郎了,让我带你到处逛逛,放松一下。随我来吧。”
说罢,朱厚照站起来,背着手走出殿外。
同时,他用随心诀传给王大王心声,‘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随我来。’
王大王挠了挠头跟了上去,扔下了满屋子大眼瞪小眼的朝臣。
“黄毛竖子,气煞老夫!”
退朝之后,石府之中。
石正清终于还是忍不住,把自己心爱的宣德瓷杯摔了个粉碎。
“正清,稍安勿躁。”李觉当起了和事佬。
“现在你会说话了?”刘万年也是一肚子怨气,“刚才你怎么不替我们说话?”
李觉自觉理亏,“我又没你们两位老哥嘴皮子好使,你们都说不过那牙尖嘴利的小子,我张嘴不是找挨怼么……”
“算了,”石正清压住了愤怒,“事情变化太快,我们都没来得及反应。”
“现在怎么办?”刘万年问道。
“还能怎么办,”石正清抚须,“请常明登先生回来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