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乱的海风猎猎而过,吹动了整个海面的喧嚣。此时暗淡的光芒从云层间弱弱地洒下来,但浓云与淡光并不影响视野的延伸,反而扩展出了一种若有若无的空间无限,让视线能慵懒地乘着海风飘到世界的尽头。
我和扎克,谁都没有动。
扎克的双臂前屈,肩膀和头颈微沉,因过度用力布满青筋和和褶皱的眼睛,斜睨着并不存在事物的方位,像一头睥睨的野兽。
他的两腿深深扎在地面,狂风也撼动不了他的分毫。此时的他虽然不动,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动势,就像天空中两片缓慢接近的铅云,前期所敛藏的一切能量,都是为了碰撞时开天辟地的爆发。
扎克面前的我,也没有动。
“特工E,为什么他们两个人忽然都不动了?刚才不是追你追得挺急的吗?”
从队友引发的连环爆炸中,刚刚生还的小斯派罗,估计是忍不了船舱里浓烟滚滚的空气,竟然一路摸黑也钻到了飞行器顶上,半趴在凸起的钢铁建筑边上凑热闹,探出脑袋问艾达王。
瞬间完成了“红颜祸水”和“祸水东引”两个新成就的特工E,就站在爆炸缺口的边缘,保持着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也长时间凝视着这里。
“他们在寻找机会。我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杀气非常强烈,一旦动起来,情况一定难以控制……”
艾达王屏息凝神,指着我说到:“不相信?你看马库斯,刚才的他心跳气喘、神情紧张,现在的他却似乎都忘了敌人就在眼前,这就是明证!这时候谁先动,谁就会落入下风……”
小斯派罗了然道:“原来如此!”
但被晾在一边的我,只能心里默默流泪,这是我内心毫无波澜吗?明明是我动都不敢动。
扎克的动作暂停,是被我身上呈现量子态的杀气所迷惑,但光看我已经进入了反击模式,却没有像往常那样高效冷酷地解决战斗,就知道里面有问题了……
究其根本,我怀疑是殖民者系统的战斗体系中,一时间没有找出这种威胁极大、危害性却难以评定敌人的解决方案。敌不动,反击模式就不动;反击模式不动,敌就不动。这不是套娃是什么?!
换个角度来看,眼前的扎克很可能没有破绽,又况且他刚好卡住了殖民者系统的bug!
“不能这么僵持下去,我要主动出击才行……”
我心里暗下决定,瞬间撤销了殖民者系统的反击模式,迎着艾达王和小斯派罗诧异的目光,向前缓缓走了起来。
“特工E快看啊!马库斯先动了,他是不是注定了?!”
艾达王眯眼说道:“不,可能他有了破局的把握……”
我仅上前几步,扎克的神态就更加危险,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因此,我双腿微屈扎成马步,随后气沉丹田,闭目微嘘,默念起一阳指、狮吼功、蛤蟆气功的不传心法,终于感觉到身体里龙虎交汇、水火既济,一声长啸从身体里发出……
“你过来啊!”
“麻匪什么时候都要剿,不剿不行!”
“情况紧急,快把阿斯特拉杀了吧!”
小斯派罗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傻眼地指着疑问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破局的方法就这?!”
“咳咳……”
我这可不是乱喊的,我这是有备而来——如果不是这三句话比较能入戏,我才不在这么严肃的时候丢人呢。
哎,假如扎克还保持着清醒,五感没被佩兰魔药严重干扰,我只要大喊一句“孙贼”就够了,保证他连续追我两条街不带喘气!
随着我三声时而满含感情,时而充满怨愤,时而充斥执念的呼唤,情绪层层递进,仿佛自己吃着火锅唱着歌,忽然就被麻匪给劫了!
终于化成了纯粹的杀气!
那一股宛如针刺的凝实杀意,转瞬即至地刺痛了扎克的神经!
“咻!”
速度比我想象的更快,在杀意的刺激下,扎克的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而硕大的拳头已经朝着我的面门奔来。
“小心啊马库斯!”
小斯派罗反应过来喊出声的时候,扎克离我已经不足半米远,终究还是慢了。
他甚至闭上了眼睛,怕看到我脑袋开花的惨状。
“系统提示:检测到敌意目标攻击,自动进入反击模式!”
比扎克更快的,是我撤身的速度!
“特工E,马库斯死了没……诶,人呢?”
小斯派罗终于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预想爆发的战斗并没有发生。
艾达王没有理他,而是用尽全力要跟上我们战斗的速度!
在外人看来,我和扎克各站一边并没有交手的表现,动作虽然猛烈,却始终绕着圈相向而行,很快就离开了原地,在飞行器顶上奔走着。
新手交战才会飞沙走石、炮马尽处,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我和扎克就像是两个最顶尖的棋手对弈,下出了一盘毫无烟火气的乱战,把场外人彻底整迷糊了。
但身处战局中的我很清楚,殖民者系统的战斗已经早就打响了,臂甲上的刀刃也频频刺出,就像是潜伏在草丛中的灵蛇。但双目失明的扎克,就能像灵巧的猫鼬那样,准确挪动身体避过我的攻击!
扎克的拳脚铺天盖地袭来,用摒弃感官、超越感官换来的极高速度,瞄准着我身体的每一个要害。
但殖民者系统早就有所防备,总能提前两步,用一个意义不明的拧身、偏折,将他的攻击彻底化解。
可事情又回到了原点,扎克应该是读取了我的动作,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两个人靠着思维上的层层博弈,开始了无限层的套娃,很快就要套到大气层去了!
“砰!”
意料之外的声音突响,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扎克的动作猛然加速了一截,直接打乱了我后面的计划!
随着异变突起,扎克的一拳猛然横出,一脚带着劲风就直击胸腹,我尽管出手试图格挡,却终究没有防下连环攻击,被扎克不止千钧正面击中,激起了无数的烟尘!
就在刚才的瞬间,我拨挡的动作碰上了扎克手臂,只感觉他的肌肉紧绷,血液流动的出奇缓慢,让身体变的跟铁一样硬,撼动不了分毫。
而他挥出的拳头看似缓慢,接触到我左肩的时候,却在紧绷后骤然发力,一股穿透力道猛然激发,用拳发成出了足以穿金裂石的刚劲!
殖民者系统对这样的劲力有所防御,利用身体侧摇让拳头从肩口滑过,却没有挡住那一脚凌空而起的猛踢。
以腿部力量能凌波而行,就意味着爆发力远超想象,这一记超高速且具有威力的踢击,产生的真空斩甚至切下了甲板顶上的钢铁,我也只能勉强向后一退,就被踹进了混乱的烟雾中!
打破这一情况的,赫然是场外的一声枪响。
瞥见一道火光猛然升起,被战斗吸引住的特工E转头怒视着身后,果然看见了探头探脑的小斯派罗,正放下手里激发冒烟的手枪。
“呃……看你没回答我,我就想帮一把这个小镇警长……”
这个时候倒没有人怪他不讲武德,但是他这么外行的做法,确实把我的坑惨了。
“马库斯本来是靠着预判,才抵挡住对手野兽般的直觉,形成僵持寻找破绽。但预判是需要环环相扣,直觉却能随心应变,你这一枪相当于是在帮对手化解危机,却把马库斯的努力作废!”
说到这,特工E还忍不住吐槽道,“况且你还没打中?”
小斯派罗哭笑不得地嚷道:“我不是故意的啊!他还有救吗!马库斯可千万别死啊!”
我虚弱的声音从废墟中缓缓飘出来。
“目前还没死……但是你要再帮对手一次,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数据化的身体,并不害怕这种烈性攻击,只要扎克没能一击就击碎我,攻击就永远是可接受的。
但是扎克没有丝毫犹豫,也未被烟尘遮蔽目光分毫,便双足踏地,像消失般瞬间移动了过来!
我一边感叹着团队的重要性,有机会还是要回一趟边缘星球,看看能否把手下精锐军团接过来;一边手腕使劲,一声闷喝讲扎克又一次递到眼前,如钢似铁的手臂压回原处,又抬腿踩住了他的飞踢,全身借势向后飞退,终于躲过了连环不绝的袭击。
哼,有点痛。
“搏命的打法我也会,就不信赢不过你!”
我不知道是被猪队友坑到火大,还是被压制久了脾气上来,半空中啐出一口血痰,身体试探着准备恢复平衡。
殖民者系统对付不了扎克,是因为面对着这个有大量战斗经验、并千锤百炼融入本能的敌人,原本简单高效的计算战斗风格,并不能很好适应。
简单直接的纯粹杀戮,和回归本能的猎杀意识,正好是不分上下的关系!真能够抵过野兽般狂风暴雨攻击的,必须是更加天马行空的创意!
而恰好,这样的点子我脑子里很多!
稍一思考,一时间什么成龙的醉拳、叶师傅的咏春拳、洪师傅的嗨嗨拳、李钊的日字冲枪拳、万会长的我女儿跟你打拳、某个秃子的四妖拳、另一个秃子的太阳拳、另另一个秃子的水球碳酸拳、另另另一个不秃但是扑街的狼牙风风拳,大批不分前后地涌现在了我的脑海!
这些拳法在我记忆里,有的没有成型的体系,有些甚至只存在于鬼畜片段当中,但都被我一股脑地,不分好歹地悉数提供给了殖民者系统,利用系统强大的计算分析能力,将这些记忆中的更加千锤百炼、更加体系完善的拳法化为现实!
“嗨!喝!”
我在空中翻转两周半,双腿落稳在地上后,身体向后弯膝站定,扭转退势保持住了平衡。
此时的我两手前伸,力贯指尖,沉肘落胳膊后一指撑天,蓄力模式宛如加满了汽油的V12发动机瞬间轰鸣,身上的骨骼噼里啪啦响成一片,抵消了刚才受到的暗伤。
扎克已到面前,如鹰隼扑击的猛烈动作,瞬间就被双手门户大开似地连消带打,连环不绝地落在铁皮之上,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凌空导致旧力已尽新力无从借用,终于被我硬碰硬地打了回去!
“分!定!寸!”
我大喝出三字,手臂皮肤绷紧,显出了水泥地面般的灰白颜色,似乎连铁环都能瞬间揉弯崩断,脑海里想起的是身材保持最好的演员—洪金宝,从年轻到年老身材几乎没有走样!
“就让我用洪拳来会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