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时间里,老约克逊和我,在梦境中几十年前的警局里,看到小胡克表演了一出困兽之斗的哑剧。
他时而轻蔑,时而疑惑,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垂头丧气。但更多的时候,只是徒劳地翻看着手稿,然后两眼无神地盯着空白的墙壁出神……
就和我被关押的那天夜里,经历的噩梦一摸一样……
老约克逊似乎又读到了我心中所想,但他没有承认或者反驳,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介绍起了这个场景的原委。
“我在几十年间,瞒着一同登岛的伙伴开始了对那个不可名状存在的探究,并且想尽办法镇压驱逐。”
“早期,圣印起到了非同凡响的作用,假如后来的矿工们,不要擅自进入湖中矿场,这一切恐怕都不会发生……”
“不……在那个存在面前,这一切恐怕都是时间问题……我早该知道的……”
他的描述逐渐转为喃喃自语,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
“后来圣印的作用削弱了,我只能用空间学和建筑学的知识,加以弥补,压制着那个存在的复苏……”
“但是我还是错了……圣印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只是一个粗浅的伪装,甚至不如一个臭不可闻的水塘……”
“我所做的事情……和原始人在身上涂抹猛兽粪便躲避袭击一样粗鄙……我们到底是庇护在什么存在的羽翼之下……”
这个时候,这个房间摇晃了起来。但我牢房噩梦的经历告诉我,那是梦境崩溃前的征兆。我眼见情况危急了起来,连忙打断他的描述。
“你在说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老约克逊猛然从混乱中苏醒,帽檐下闪露出一双神色复杂的眼睛。这个梦境中活着的人,像是溺水一样喘息了好久,呼吸着根本不存在也不需要的氧气,才逐渐平静下来。
“……抱歉,太久没有苏醒,差点被迷失在过忘记记忆中。”
在他恢复平静后,这个梦境果然稳定了下来。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小岛的深山里,连接着一个可怕存在的囚禁处。和它有关的东西就是灾祸模因,知道的人越多,它的力量泄漏得也就越厉害,甚至可以污染这个土地,召开许多恐怖的生物……”
“当年的恐怖歌声也是这个原因吗?”
“是的……那个时候灾祸模因疯狂传播,它在梦境里的呓语就变成了恐怖的歌声,使许多人就此丧命……歌声因为模因而起,但是杀人的歌声不是模因。模因就是模因,除了是灾祸,它什么都不是。”
我心有戚戚地说道:“那后来……抑制住了吗?”
老约克逊深吸了一口气:“那时候的我快要死了,就交给了小胡克和多朗科一个重任。按照我的预计,恐怖存在的影响力,会在小镇溃灭之后进入低谷,按照我的计划完全能够将灾祸永远控制住……可惜全乱了……”
我抬起头,透过拘留室小房间里更为狭小的窗户,看见了当年的天空,灭亡前的一摸殷红,似乎有无数人的生命在这一天走到了尽头……
“你……真的没办法驱逐那个存在吗?”我不甘心地问道,知道一直到几十年后,还是靠着几个人的无私奉献,才延缓着毁灭灾难的发生,并没有人能够彻底解决问题。
老约克逊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要那个不可名状存在亘古长眠中短暂苏醒,就会将目光投向这处世界。这个命运从我们几个人挖开矿井底下的神秘空间时起,就没有办法逃避了。”
“如果知情人全部死了,那么这处灾祸会在星象错位之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入侵这一处世界。如果知情人太多,就会感染传播灾祸模因,壮大毁灭的力量。”
“我们能做的,只有压制着这一切的发生,生生世世地背负着这个诅咒,履行着守墓的使命……”
《无名日记》
(这段荒谬的言论,被随手写在日记的最后一页,作为这本狂人狂言的结尾。)
最后的计划要执行了。
感谢上天,让小胡克从崩溃中迅速地恢复过来。他的意志之坚强超乎了我的想象,或许我应该早点告知他这一切的原委?
不,除了我,没有人能够几十年如一日承担这一切。一个心智正常且理智尚存的人,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存在并非天生如此,而是犹如蒙着眼睛行走在悬崖边上,靠着无数次的死里逃生才活下来的。
小胡克已经是所有人中的佼佼者了。
我原本将希望寄托在安东尼奥身上。但这个富有勇力的男人知道了一切后,竟然是将勇气用于结束自己的生命。于是,他在经过自杀式的搏斗后,幸福地永远逃避了背负诅咒的命运……
一、人类都是脆弱的。
二、只有怪异才能对付怪异。
这是我总结的两个原则。
即便我来到了衰朽残年,也不会那样脆弱地逃避一切。我要成为兼具人类理智和怪异身躯的存在,永远地履行自己的使命。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之后的空虚与无助。作为一个直面过时间尽头的人,我早就无所畏惧了。
昨天,我将属于我自己的模因标记,通过小胡克对那本禁忌文稿的阅读,刻入小胡克的灵魂中。
这个模因有着类似“最终灾祸”模因的效果,能在两人交流起我最终计划的瞬间,释放出最强大的信号,指明我回归的方向。
小胡克破天荒地和我这个敌人达成共识,承诺将按照约定,在我计划好的节点传播模因,向我发起回归的讯号。我将攀着冥界的蔓藤,穿越死亡的深渊,重新回到这个世上,完成我未竟的任务……
今天,我还为我的计划留了后手。我向多朗科隐瞒了我将从死亡回归的同时,说服他在关键节点释放自己的血脉,化身成为怪异,接替我这个将死之人封印“最终灾祸”。
当然了,这个只是保险措施。多朗科化身的怪异会在我回归之前暂时顶替,但最终只有我能完成驱逐使命。他血脉中的弱点我早已了然,那深刻在灵魂中的野性,将磨灭一切责任的烙印,将他催化为彻底的怪异……
我的存在,才是驱逐“最终灾祸”,防御多朗科的最后堡垒。
明天,也是我作为人类的最后一天,我将依照那本人皮邪教密典的方法召唤“星之精”。融合了那永生不死的肉体,我将化身时间背后的阴影,永远守卫在这片土地上……
(这本日记到了此处言语极度混乱,内容荒谬不堪,难道说长生不死就是人类最终的追求?由于我这个最后的好奇者放弃了研究,对这本日记的研究也将告一段落,将日记永远封存进伊纳基历史俱乐部图书馆的深处。
愿圣灵宽恕这个荒诞又异想天开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