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顿宣布完这个消息之后,阵地里的士气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去。
坚守阵地以逸待劳是一种策略,后方被袭被迫突围则只能说是一种狼狈了。
最后一批补给而来的弹药和物资,也只够完成一次冲锋。能够冲到哪里,又能够杀伤多少敌人,都是未知之数。
光头男两眼通红地看着满场哀兵,紧攥着拳头大声吼道:“拿出你们的气势来!这不是打仗,我们是送死!你们难道希望死都死的窝囊吗!”
说完他拉响了枪栓,一马当先地冲出了阵地外的一圈建筑废墟,朝着夕阳西下的方向飞奔而去。
见状,逆闪电军团剩下的不到六十个人,包括其中受伤中弹的残兵,一齐跨出战线,开始了一场没有胜算的决战。
这些由奴隶出身和城镇守卫部队叛变来的战士,在长久的训练中,脑子里已不存在偷懒耍滑、临阵脱逃的想法。在这片荒原上本就只有组成集体才能活下来,所以他们脑袋里的想法也只剩下执行命令这个选项。
在黑暗中,短弓再一次发挥了重要作用。每一次控弦,都能在短促的声响后射出一支锐利的箭矢,威胁海盗们的安全。
伊顿在身先士卒冲锋一段后,兴奋地喊道:“对方肯定打算借着夜幕诱敌深入,已经把主要兵力向后撤去,这片交战区只剩下一些疑兵!”
他背靠墙壁走过一条小路,随后就地翻滚后果断开枪,击杀了一名探出头来的敌人,“我们继续突击,趁他们撤防交岗的时机!只要趁乱一举击穿他们的中部防区,我们就能冲到终点了!”
随后,两支小队一左一右开始在火力掩护下冲锋,像是两把尖锐的刀子切开对方的口袋阵。想打纵深战就要有足够的纵深,而最薄弱的地方反而是刻意经营的阵地中心。
本身这种两翼强中间弱的阵势被发明就是一种巧合。据说在最有名的马拉松之战里,也是恰巧因为中央的步兵怯敌不前,才形成了两翼强中间弱、两翼突出中间靠后的步兵阵型,凭借地利反杀波斯。
但如果中央一波没能挡住冲锋,那么口袋阵就会变成被切割反包围的面包阵了。
“快跑啊!那些家伙冲出来了!”
骤然的突围冲锋给海盗们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冲击。布置在前线的海盗小队正趁着战斗力疲劳期换岗,同时按照命令撤回了一半的海盗,回防海港灯塔。
因此猛烈的攻击瞬间撕裂了他们摇摇欲坠的防线,让他们忽然又想起来这些恐怖的家伙清晨攻击的场面。
第二条防线的人数稍多,但是也几乎没能反抗就被击溃。从防线内更是冲出了无数的溃兵,率先冲击着自家的第三道防线。
海盗喽啰此时也混在人群里,搀扶着脚上受伤的海盗小头目,一同逃跑着。
“快跑!他们要追上来了!”海盗喽啰慌不择路地往前跑着,眼看就离安全的防线距离越来越近。
但是黑胡子的小头目用没受伤的腿抵住地面,抗拒着往前继续前进的行为。
“头,你在做什么啊!我们马上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下!”小喽啰焦急地要扳他的腰,往前推搡继续前进。
但是海盗小头目咬牙说道:“不行!快换方向!那边的路不通!”
说完两个人就往侧面开始狂奔,脱离了海盗们逃亡的大部队。
海盗喽啰恋恋不舍地望了一下近在咫尺的安全地带,“头……我们为什么不去那边?”
海盗头目愤恨地说道:“别想了!他们是不会让我们接近防线的。我们和敌人离得太近!换成我,一定会用枪逼这些人充当炮灰,回头继续作战的!”
海盗喽啰后背一凉,不安地问:“前面被阻断,后面被追击……被那跑过去的人岂不是死定了?”
两个海盗在一座断墙边上躲藏起来,海盗小头目才伸出头看着远处:“也不一定……我看看他们在做什么,今天的指挥风格让我有点后背发凉,还好你抢到了刀枪不入的盔甲……”
他一边还在暗自庆幸自己的明智,一边就看到远处的事态与他预测无二。原本就作为主力防线的第三道防线,已经毫不犹豫地开了枪,打死了跑在前面的几个海盗,用枪逼着他们转头继续作战。
但场面一点都不乐观。
身材魁梧的海盗在对战这些瘦竹竿一样的敌人时,竟然明显处在了劣势。虽然力量上略有占优,但是反应速度、身体灵活度、体能体力,都输给了面前的敌人。
这些头戴钢盔的敌人神情也很疲惫了,脸上却带着死人一般的冷漠表情。在贴近射击解决敌人后,就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开始近身格斗,用匕首精准地刺入海盗的要害处。
两军阵前的厮杀并不影响后方的射击,但是海盗们天性残忍,射击的时候也毫不避讳队友在一旁,一番扫射下来,穿着盔甲的敌人毫发无损,自家海盗却死伤一片,顿时士气大落。
“糟糕!他们想用那招!”偷偷观看的海盗小头目失声叫了出来,两眼尽是惊恐之色。
小喽啰本来瑟瑟发抖地躲在战壕里,祈祷着对手不要发现他们,闻言也站了起来,疑惑地看着不远处的战场。
但下一秒,出现的场景就让他的血液都几乎冰冻起来了!
只见残酷厮杀的第三条战线之后,忽然冒出一排身强体壮的海盗,动作整齐划一地抛出了一些圆溜溜的东西,随后所有人迅速扑地躲藏。
这些圆球划过一条弧线,落入了混战的敌我之中,与之对应的是愣在原地的可怜虫们……
“嘭!嘭!嘭!”
巨大的爆炸以微弱的时间差,开始了连环不断的发动。艳丽的火光照亮了这片夜空,甚至压过了远处夕阳余晖沉入海的霞光万道!
爆炸连成一片烟墙,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隐约中只能看到许许多多的残肢和碎块飞起飞落。这一处的房屋尽数被掀翻摧毁、倒塌崩裂,化成了后现代主义风格的人间炼狱。
在手雷爆炸中瞬间死亡的,已经万分的幸运。更多炸断了双腿乃至丢失下半身的人,还在地上惨烈地爬动着。
他们的双眼和双耳已经失去作用,只能哀嚎着伸出手,想要握住脑海里幻想的救援之手。
恐怕到死之前,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成为了战斗中的弃子不说,还会成为诱捕猎物的饵食,被牺牲在与自己人一线之隔的地方。
这道烟墙浓黑而浑浊,就像是枉死者不甘的怨气凝聚,在冲天而起后凝聚不散,竟然随着风向,缓缓向着海盗们的防线飘去,慢慢压向了自家的阵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