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乎要毁天灭地的崩塌之后,阿尔伯特·威尔玛斯才从地上爬起,毫不在乎自己身上的碎石瓦砾,从风衣中掏出一个长条型的奇怪机器,外表有棱有角,顶上还有一条鞭状天线。机器的铭牌上写着它的真实身份:“bc611d手提式调幅(am)无线步话机”。
在他调整完机器上两个收发模块后,呲呲作响的电磁波杂音迅速在听筒中响起,虽然有收听装置,但放音效果更像一个外放的喇叭。
“……呲呲……紧急播报……发生南部群岛以南海域发生7.8级地震……呲呲……震源深度1千米……已发布大范围海啸预警……呲呲……威廉姆·戴尔教授判断……沿岸地区将出现持续性的海啸波动……呲呲……受灾情……”
随后就是一段混乱无力的杂音,掩盖住了愈发微弱的机械播报声,阿尔伯特·威尔玛斯使劲凑近了听筒,才勉强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阿尔伯特·威尔玛斯,地震怎么样了?后面的灾情呢?”罗德先生的语气出乎意料的严肃。
阿尔伯特·威尔玛斯教授面无表情地说道:“十五个岛屿被地震冲击碎裂,其中四个有人居住。预计大海啸的冲击还会冲击更大的范围,死亡人数恐怕会超过五位数。”
罗德先生惊道:“快阻止那帮米戈!它们会像震塌北冰陆化为北冰洋那样,毁掉这处大陆架的!”
“来不及了。”阿尔伯特·威尔玛斯语气毫无波动地说道,“米戈主动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阻挡旧日支配者冲出牢笼的,它们是不会在乎地球上蝼蚁伤亡的。”
罗德先生咬着牙说道:“那你就这么看着吗!这一切的毁灭都有你的一份责任!”
阿尔伯特·威尔玛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罗德,我从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那边的救援工作,学院已经通过调查团的组织机构进行疏散了,这里的震源太浅,破坏力自然会超过预计。”
“死的人太多了……代价太大了……为什么要让这些怪物参与进来?!”罗德先生几乎是咆哮着说出的这句话。
阿尔伯特·威尔玛斯冷笑了一声:“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不是吗?在这些外神、古神的指缝间,密大凝聚了人类微不足道的智慧维持着表面的秩序,但是这些真的有用吗?我们有资格对这些存在讨价还价吗?我们人类的死亡又真的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吗?”
他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种异样的神情,瞥了我一眼才说道:“或者说这个世界存活至今,只是因为这些存在对我们的毫不在意……”
罗德先生咬牙说道:“那只是因为死的人不是你!你没有资格让别人去牺牲!”
阿尔伯特·威尔玛斯法令纹深刻的脸上挂上了一抹冰冷的神色:“是我亲眼看着这些有着厚实、粘性的东西形成的角锥状的肉瘤、覆盖着许许多多触角、身体分泌着粘稠的绿色液体的怪物,每一分钟都有更多这些东西降临到地球上来。”
“是我的大脑被剥离在了冰冷的圆缸里,在绝望的黑暗里、饱受折磨却一动也不动。”
“我甚至跌入了疯狂的深渊,面对着黑暗的呢喃和致命的恐惧无法喘息,直到理智带着我爬出了谷底。”
“我已经为了这个世界死过一次了,你依然认为我没有资格谈牺牲吗!”
罗德先生的声音却毫无委婉的回应:“我认为即便如此,你也依然没有这样的权利!”
两者针锋相对的时候,暴露在视野里的浓绿色的雾气,已经翻滚着开始沸腾,似乎是女巫煮沸着蝙蝠、蠕虫、沼泽淤泥、人类手指的腐臭大锅,翻腾着隐现出一些只有在人类最疯狂想象才能窥见的噩梦片段。
那若隐若现的山脉般身影浮动着,竟然在巨大的雷云下蠕动了起来,蘸裹着墨绿色的毒云,向天空伸出了一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诡异肢体,冲破云层直向天际!
一股强烈的扭矩声波,震荡入所有人的精神世界里后爆发,就像把手雷放在锅里引爆,从中提炼出了最最纯粹的震感,再用注射疗法打入大脑,将每一个脑细胞都导入云霄飞车的失重感中。
我和罗德先生面前的晶体出现了一阵阵无法控制的波纹,晶壁外表被挤压变形,重叠碰撞,部分区域形成了奇怪的晶簇,部分位置却薄的像是肥皂泡的表面。
比我们更不堪的,是阿尔伯特·威尔玛斯教授。他的眼睛里流下了献血,耳朵里也冒出鲜红的液体。这个中年人毫无征兆地向地面倒下,身体剧烈抽搐痉挛,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绽放出了无数暗红的血丝,就像是瞬间绽放的花海……
“狂乱之影和亵渎之音!”
我的脑海里瞬间想起了这些不可名状的东西,似乎不需要介质就能传播到所有生物的心灵之中。而“深海浩劫”所体现出的破坏力,更是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强大到无可抵抗!
一条触手就如此恐怖……光是想象这样的生物如果彻底脱离囚牢,用那山峦般高大的身躯行走在陆地、海洋之上,就能让人类脆弱的心灵坠入疯狂的深渊……
不像我和罗德先生有磷光星晶石保护,更不像我们远离扭曲核心区,制造出墨绿色空洞并聚集在空中的米戈伤亡则更加惨重。
它们中的许多第一时间直面了扭曲之物出现在墨绿色云团中,瞬间就炸裂成绿色的血雾,死亡得彻彻底底。其他的则在身外覆盖上了一层怪异的生物组织,却完全无法阻挡扭曲的入侵,像下饺子一样跌入雷云之中,毫无抵抗之力。
更多的米戈则在恐怖的冲击之下,甚至没有办法反应过来,菌体就迅速枯萎凋谢,所有器官内溶解成一滩半透明的黏灰质,飘散在空中——这些灰质在空气中迅速干燥,最终只剩下一片油腻的污迹。
残存的米戈用体外舞动的触肢拔出了它们的武器开始反击。这个武器看上去像是个门把手大小,漆黑多瘤的一团金属物质,上面布满了微小的电线,米戈通过紧紧地握住并改变这个武器的电阻来使用它,发射出靛蓝色的球型电火花,随后飞蛾扑火一般抱着电球扑向“深海浩劫”的触肢,化成了一朵肮脏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