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领地从创建初期起,就保持着高度集权的管理模式。我将它(包括它背后的荒原势力)总结为军事贵族统治体系。由一个拥有绝对武力优势的统治者,用独裁的手段管理一切,其他所有的成员都仅仅是无关紧要的附庸。
这样的过程,大概保持了很久,会从领地筚路蓝缕到对抗强敌。在这个阶段里,军事贵族统治的模式体现出了很强的统治及管理能力。
但在这个过程中,领主所代表的武力团体,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阶级,可以叫做军事贵族阶级。
他们也逐渐发现了,他们所拥有的权利并不是来自领主的授命和认可,而是来自自身代表的武力,拥有更多的手下就代表着更多的权利!
可惜的是,装填手之领的领主手底下,并不是一群同等时期的军队,可以简单靠人数论强弱。
最顶尖的这一批,是拥有热兵器时代战术、精良武器的嫡系部队,执行着安德纳瓦托派系的使命。这些嫡系部队一心一意地听从,人数虽少,却有着威压全局的能力。
第二批,则是骑着战马、带着土制热武器兼具冷兵器的近代部队,虽然战术水平、武器装备全面劣势,但人数较多,属于第二层级,也是领主有意扩张的中层战斗力,代替自己的手下去和军刀水湾的海盗们厮杀。
而第三批,就是穿着盔甲拿着冷兵器,用封建时代阵列战术进行战斗的城镇守卫。他们的出身最为普通,大部分都缺少军事训练和实战经验,全是像光头男一样来自城镇居民的成员。但土生土长就能保证忠诚度,主要从事军警职能,镇压奴隶叛乱等工作。
这三层就组成了一个十分稳定的结构。
装备精良的精锐部队,能够摧枯拉朽地击败骑兵部队和城镇守卫部队,这支也是凌驾于一切的武装力量,平日里仅听从领主的命令,保持着相对纯粹而独立的状态。
而会骑马机动力强、火力攻击强大的骑兵部队,确实是中坚力量,负责肃清周边领地、消灭敌人入侵力量、掠夺财富维持武备等工作。但这一层的武力,却能够轻松消灭城镇里短腿的装甲兵们,实现从外部的威压,防止城内部队叛乱。
最弱势的城镇守卫,则是骑兵部队的后备兵员,靠着基本的训练筛选出拥有潜力的人加入其中。这样基本的兵役制度也有利于加强城镇居民的战斗能力,关键时全民皆兵,平日里令行禁止。这些城镇守卫虽然谁都能欺负,却是领主放在第二接近身边的武力。
综上所述,这里采用的结构是强—弱—次强的由内而外的兵力部署,既不会发生宋朝无脑虚外实内,外敌随意入侵的情况,也避免出现地方强中央弱,四分五裂的东汉末期局面。
这样的结构听起来很稳定对不对?
好吧,这个制度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似乎只要领主不出什么昏招,把精锐部队拼光,他就能保持绝对的威严,统治着这里。
我也因此而咬定,哪怕只是一点点的风险,领主也不愿见到这个稳定的结构崩溃。而即便他们被我打个灰头土脸,没有实质损失,这批精锐部队的威慑力也会大大降低——刚才就是因为这样,领主才不愿意和我直接开战。
就在这样的环境里,这片军事统筹着一切的军事贵族领地里,却有一批力量悄然孕育。
像装填手之领这样常年保持高质量武备的地方需要什么?
需要充足的粮食、美酒、精良的装备、坚固的护甲和确保自产自足、随时投入战斗的火药武器。
而这一切物资,并不会随着战斗的胜利而源源不断地出现,原材料也会堆在仓库里自动变成补给,反而会在战斗中不断损耗。如果这条供给线断裂了,那么这个疯子领主最大的可能,就是在资源枯竭的战斗里兵败身死。
因此在这样频繁的战斗中,生产、制造一切的工匠们就迅速崛起了。他们依靠着战争的输血逐渐成长、作为武装团体的坚强后盾而得到保护。
可笑的是,在某个时间起,掌控着一切的军事贵族们,会发现手底下多了很多可以和他们叫板的工匠们。
他们应该也很奇怪,明明势力庞大、财力雄厚的贸易商人更加有威胁,为什么会是灰头土脸的工匠们站到台面上和他们叫嚣呢?
城镇里不断涌现的粮仓、磨坊、厨房、面包房、酿酒坊、铁匠铺、马厩,全都是劳动密集型产业,他们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进行进一步生产。而同样需要青壮年的武装队伍,就是他们自我扩张道路上的最大敌人。
武装部队的眼中,这些该死的工匠既讨厌又不可或缺,这就是军事团体们最难受的地方。没了他们,战士们只能饿着肚子光着屁股上战场,但是他们继续发展下去,原本热血澎湃的英雄战士,就全都变成唯唯诺诺的工坊学徒了。
这一点是军事贵族绝对不能忍受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感觉到必须做出反击……
话分两头,那么换个角度来看工匠们需要什么?
工匠们从出现的一刻起,他们就会发现这是一条既安全又富裕的新道路,他们无需刀口舔血,就能从那帮杀人犯手里赚来实打实的资源。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商机源源不绝的火热市场,和自身落后生产力之间的矛盾。
生产力的落后导致了他们的利益受损!
在这片荒漠里,周围的商路全是旷野,只有这个装填手之领拥有稳定的生产环境,向外输出着珍惜的粮食、武器、工具。
更有商人们像天使一样络绎不绝地经过这里,挥舞着钞票前来却失望而归,这一切都深深刺痛了工匠们的内心。
有一种神秘而高尚的情感从他们的内心涌现,涌向四肢百骸,充实着他们原本虚无的灵魂。这引导着他们不断改良技术、提高产量、甚至开始壮着胆子向原来的“老爷”们提出自己的诉求!
我看着这一切,感到无比的熟悉。因为这种力量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浑身的罪恶和愚昧,指引着人类唱着歌投入无尽的深渊里而不自知。
带来这股力量的商人们微笑来了,微笑着离开,春风化雨般做到了军刀水湾的海盗一直都做不到的事情——改变这个领地。
而我知道这股力量只有一个名字。
叫做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