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二年,4月17日,海角郡,桌山县。
经过一系列的侦察工作,桌山县的地图已经初具雏形了。潘学忠也不自己独美,让舰队中的校级军官轮流给已知的几个地标命名。
南边那个大海湾被命名为蟹钳湾,北边的小海湾叫山前湾。
山前湾北有个小岛,本来看着不错想把开拓点设在上面的,但一艘曙光级上去一看,岛上滚滚黄沙基本没水,没法住人,所以退了回来,这小岛也因此起名叫黄沙岛。
蟹钳湾西侧的山脉自然是桌山山脉,而东侧的山脉一直向北延伸二三百公里出去,将桌山县的平原与外界隔绝开来,因此叫屏风山脉。
被屏风山脉隔绝开的这块大约一千万亩的平原就叫做千万平原。
千万平原的西南部、桌山东侧,有一条河流自南向北流入山前湾,水量不大,但弥足珍贵,被起名叫做金水河。探险舰队的开拓点,也就是桌山县的“县城”,就建在这个金水河畔。
桌山县城已经按部就班地建了起来,不过由于设计规模大得多,所以进度比之前几个小堡都要慢。
建设过程大同小异,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一部分探险队员在城外找了几片地,放火烧荒,然后用随船携带的农具开垦起来。
随船到来的农业专家任博陪着潘学忠在这几块预备农田间走着,介绍道:“第一年,我们也不指望这些地能出多少粮食,但至少得探明当地的水土特性、年候变化,以后才好发展农业。”
潘学忠点头道:“是正途,那就辛苦任工了。对了,就你看,这边水土如何呢?”
任博摇头道:“土质看着一般,水也偏少,只能广种薄收了。”
潘学忠一叹气:“也只能这样了,但总比之前那些炎热蛮荒的土地好。之前在南泥湾有十多个得疟疾的,眼下在桌山也没几个,这才是能长远发展的地方啊。对了,你打算种点什么?”
任博掰着指头说道:“之前测过,桌山是在南纬34度左右吧,也是巧了,正好跟淮河流域反过来了。我们现在还没亲身体会过,不知道气候是不是完全相反,只能先这么推测。现在四月,相当于淮河的十月,那么可以种一季小麦试试,再种点土豆,搭配点别的菜,多种些,看有什么能活的。”
潘学忠点点头:“也是,能种小麦就不错了。”然后,他从任博的话里发现了一件一直以来司空见惯但却没在意的事,“纬度正好跟本土相反吗,也是,南纬34,西经101……咦?”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匆对任博一抱拳:“那这边就拜托任工了。”然后匆匆返回了城内,回了中央的主帐里。
主帐里陈设颇多,周围挂着不少海图,角落里直接停着一辆袖珍通信车,中央摆着一张拼起来的长桌,几名参谋正在奋笔疾书,见他进来立刻起身行礼。
“啊,不用管我,你们继续。”潘学忠摆摆手,径直走到桌子另一头,拿起上面的一个地球仪,仔细看了起来。
地球仪这东西在华夏国航海业和学术界已经司空见惯了,这一个是早年出版的版本,内容和新生产的也差不多,在球面上直观地体现出了大陆的真实形状。
但是,这个硕大的球面上,只绘出了东至日本、南至爪哇、西至埃及、北至北海的已知大陆,面积仅占了八分之一,其余部分都被迷雾笼罩着,不知那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实际上这类猜想也是华夏学界的热门议题。
现在,随着探险舰队的远航,已知世界的西南角被不断拓展,已经有参谋将探出的海岸线用铅笔画了上去,使人得以管中窥豹,猜想非洲大陆的模样。显然,这是一个几可比拟旧大陆的巨大大陆,可惜疫病太多,不然必将成为一片王道乐土。
除此之外,一个有诱惑性的想法这些天来正在年轻参谋们口中热议。如果接下来的旅途中,大陆西部的海岸线还是如海角郡附近这般向北延伸的话,那是不是有可能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北,抵达泰西欧罗巴之地呢?要真是这样的话——呃,也不能怎样,最多开辟一条新的商路罢了,还不一定能赚钱。
实际上,当初这支探险舰队成型,就有着三大目的:其一是探索非洲大陆的全貌,其二是在途中找寻适宜人类生活的新区域,其三就是看能不能找出通向地中海的新航路。不过就现在来说,三个目的哪一个的短期收益都不大,更多的是国公会对长远未来的布局。
不过潘学忠拿起这个地球仪,想的却不是欧洲的事,而是对地理位置的南北对应产生了联想。
他先在本土的位置一指:“东海觅天台的坐标是北纬36,经度0。”然后直接把地球仪翻过来,指着本土对面的另一端,“那么,对应的另一面就是南纬36,经度180……”
他在这尚处迷雾之中的端点上画了一个圈,然后把地球仪顺时针转着,很快,就看到了新近才画上去的海角郡,“桌山是南纬34,西经101,与那个端点几乎在同一纬度上,而经度仅仅差了五个时区多一点而已!”
这位提督大人激动起来,相比那些已知的欧洲人,未知的地球彼端才更令人有探索欲啊!”
他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出笔记本,随意在上面画着什么。过了一阵子后,终于,他下定了决心,翻开新一页写了一篇报告,然后交给通信兵:“把这份电报发回本土!”
当日,东京,中央市,尚书省大楼。
地球之大,自有奇妙。当潘学忠的电报发出的时候,他所在的海角郡还是下午,而当电波不断周转,跨过近半个地球抵达中央市之时,夜幕已经降临了。
新任宰相季国风正在灯下加班工作,批复新设的山西省和陕西省的一系列事务。正当他拿起一方大印要盖下去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
他接起电话,简短说了几句,略有意外,答复后放下电话,收拾了一下桌面。
不久后,枢密院分管海军事务的右枢密使郑林进入了他的办公室中。
“稀客啊!”季国风站起身来,正要招呼秘书上茶,郑林却使了个眼色。于是季国风转而屏退闲杂人等,请他在旁边的茶几前坐了下来。
他自己给郑林斟起了茶,声音中平地问道:“你是说探险舰队的事?潘学忠他们不是到了好望角,正在建设据点吗?出了什么状况吗?”
郑林也控制着声调,能让他听见,却传不出很远去:“没出什么状况。只是,潘学忠突发奇想,申请兵分两路,一路北上继续原定计划,而一路往西,去南美洲那边探探。”
“什么?”季国风惊讶起来,把身子往前一俯,“他怎么会知道南美的?”
郑林摆摆手:“哪呢,他哪里知道。他是认为那个位置是‘地球之彼端’,与本土正好相对,所以想去看看。说起来也是,我们这些人早已知道世界大陆分布,不会有什么好奇心,但对他们来说,那边可是神秘而又特殊价值的未知之地啊!”
季国风想了想,笑道:“也是。这潘大校很有探险家之心啊,派他出去真是找对人了。只是,要改变计划支持他吗?”
本来国公会已经秘密制定了完整的全球探险计划:第一步,绕过非洲,找到前往欧洲的新航路,获取利润,并支援陆军在太和省的攻略行动。第二步,在非洲沿途建设据点,等到据点初具规模后,就以此为基地继续向西出发,探索新大陆。第三步,等到本土这边完成一统,实力足够,再开展大规模的新大陆开发行动。
本来这三步走的计划平衡了短期收支和远期大战略,国公会就准备这么按部就班推进下去,结果没想到这第一步都还没完成,在外的探险家就有了自己的想法,想着跨越式发展了。
“跨越式发展?倒也未必,从当局人的角度来说,向北向西都是未知,哪能算跨越呢?”郑林摇了摇头,“但毕竟事关重大,我们拿不定主意,所以还是找尚书省来商议了。”
季国风继续问道:“那你的意见呢?”
郑林哈哈一笑,声调抬高:“若是我在海角郡,管他的计划,管他的按部就班,星辰大海就在那里,怎能不去看一看呢?”
季国风感同身受,叹道:“是啊,海外拓殖,本就是赔钱的任务,我们这辈子都未必能赚回来,更多的只是为了一个梦想。既然如此,何不浪漫一些呢?就这样吧,给大会报一下,然后发信给潘学忠,后续的补给船队在不断前往海角郡,祖国是他强大的后盾,让他放手施为吧!”
4月18日,一份电报跨越长空,抵达了桌山城的帐篷中。潘学忠拿着电报纸,心情激动,眼中闪着泪光。
“致历史上最伟大的探险家们:世界的另一端就在眼前,去见证吧,去征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