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很是别扭,修道者习惯于古老的称谓,也就是文言文,而下山归来,言语之间也多有几分古韵在身,倒是别扭的很。
说到底,人间数千年未有的大变局,连带着修道界仙宫地府四方神魔也都受到波及,如今正处于一个又现代又古代的尴尬氛围当中。
“都是些陈年旧事,说来倒也无妨。”
马援很开心,许是难得见一故人后辈修行有成,如同老头子一样絮叨了起来。
龙阳听得入神,时而感慨,时而叹息,感慨龙仙根这位先祖崛起于微末散修之中,仙缘甚大,福缘之广,纵然是他这个后辈听闻,也不禁羡煞。
那却是宋代末期,天下大乱,龙仙根自北地逃荒而来,误打误撞中闯入了古仙洞府,得了传承,山中苦修,数十载后,却成为散修真人,名川宇内。
身无道承,却一己之力,踏上修仙高处,先祖之姿,吾不及也,再想想自己,道承在身,师傅指点,却不及先祖半分,实在是感叹不已。
却说龙仙根修行有成,造福一方水土,反哺养育之恩,荡平邪魔,还南疆一地乾坤清明。
“不知马爷爷,先祖既如此厉害,如今却是去了何方?”
龙阳凝眉,宗谱中记载先祖逝去,却是不知真假,从马援话语中得知,龙仙根道行已达大乘,按照时间推算的,千年之后,怕是真仙之姿了,可从马援话语中,却是听出一股惆怅之意。
这又是为何?
“功行圆满,却也难挡天地考验,道友却是没扛过九转天劫,百年道行化为灰烬。”
马援唏嘘不已,龙阳却是傻眼了,纵然他脑洞再大,也没想到,这位神乎其神,天资福缘皆是上上之姿的先祖,却是渡不过最后一重考验,遗恨千古。
“怎么会?”龙阳有些愣神,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此等天骄人物,居然都渡不过那雷劫,那自己这等资质,日后又如何得过?
“仙根手段颇多,纵然渡不过,也可当一介逍遥散仙,奈何,仙根执念之深,不成仙皆为下品,故而一怒之下,魂归天地。”
马援见龙阳气息虚浮不定,连忙手挥舞神光,安抚道。
龙阳回神,赶忙将杂念驱除,却是一时半刻,被这消息坏了自身的道心,却是不妥,默念一遍南华真经,将杂念驱除。
“多谢马爷爷,我懂得。”
龙阳语气唏嘘,先祖之名,太过威广,却是坏了自身道心,自身有师承,道境圆满,道心也仅仅是片刻失神,哪能如此被影响心境,如若这心境如此简单便被搅动,这金丹不要也罢。
修个屁的仙,不如回家种地,也能尽一番孝道,与家人同享天伦之乐,何必修仙,耗费时光罢了。
“仙难成啊,千年来,我不知见过多少天资绝艳之辈,倒在了雷劫之下,成仙者不过二十余人,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百年奇才。”
马援同样唏嘘,仙道,神道,同为求长生,寻大道的路子,但仙道却是更难,难于上青天,死在仙路上的天骄之人,不知凡几。
“神道虽自在,却也有百年神劫需渡,渡过继享百年岁月,不过者化为飞灰,本将已然渡过十余次神劫,下一次也已迫近,二十年前与洞庭真君斗法,却是伤了根本,
此次神劫,怕是难以渡过。”
马援不知想到了什么,摇头哀叹,眼神似有似无的看向龙阳。
龙阳默而不语,只怕此番自己却是有一番因果了,先人故友,有事相托,于情于理,他也都不好推脱。
“昔日仙根却是赠予吾一咒法,如今遇到故人之后,正好将此法物归原主,免得随吾化为飞灰。”
龙阳眉头紧皱,听着马援的话,却一时半会想不到如何说辞去接,哪怕他上辈子修了一辈子的道,虽然没练出气感,却也是活了一辈子,人情世故也懂得。
但这仙道之事,他终究是刚刚入门的小白,却是不好胡乱接因果,多是怕缠身,日后雷劫降临,心魔渡不过,却是难搞。
思来想去,发觉自己无论如何,都避不开这因果牵扯,先祖所留,自己这个后裔拿回,倒是无碍,但马援守护此法千年,功劳甚大。
“马爷爷说笑了,晚辈不过金丹道行,如何帮得了马爷爷,莫要与晚辈开玩笑才是。”
龙阳故作推辞笑道,虽已经打定主意,接下因果,却不想平白无故的沾染,需得弄清,马援实力强悍,怕是早已超越寻常河神,此地人物的因果,若无法还上,日后怕是雷劫过不去,影响道途。
“说你帮得,自然帮的,”马援却是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从虚空中捉来一物,金书玉帛:“先看看再做决断,成与不成,你我情谊依在。”
五雷咒?
龙阳接过金书玉帛,细细用灵识阅读起来,有所残缺,金书玉帛之上,只记载此咒来历,以及威能如何,却并未提及修行之法半分。
心中有些许明悟,雷劫与神劫二者不尽相同,前者乃是聚集天地五行阴阳形成的天地浩劫,后者乃是根据天宫雷部降下神劫,考验诸神的考验,蕴含九合至阳而成。
五雷咒中,需采集五雷之精,炼而成印,方可大成,心中对于先祖却是多了几分敬畏,此等法咒,却是已经脱离大法范畴,有了几分神通的影子。
法术易得,神通难求,神通难以开创不假,皆有定数,根据道门典籍记载,最近创造神通的仙人,乃是三百余年前得道成仙的张真人,纵然如此,其创的神通也不过是观摩先人八卦的基础上,创出太极阴阳之功,算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开辟道路。
而这五雷咒,却是毫无当今道派的影子,全然自成一家,自成路数,修士护道手段之中,不乏杀伐之力强悍之法,细细归来,当有三类最强。
一曰飞剑,二曰阴阳,三曰雷法。
飞剑难得,却也可通过水磨工夫,仔细打磨剑坯,日积月累,必有能练出一口好飞剑,阴阳演化太极,所含笼统,世间神通,除去飞剑与雷法之外,皆属于阴阳类分别,演化天地,清浊自分,万象之内,皆为阴阳。
而雷法,乃是最稀少也是威力绝强,雷霆生于天地初生,阴阳交汇之时,阴阳二气演化大千,雷霆亦是变化多端,形如光,有形而无质,肉眼难寻,存于四象八卦五行之中,游离于清浊大千阴阳之内,难寻其踪,难见其妙,不知其质,难以探究。
五雷咒之珍贵,龙阳心中却是颇有微词,此法难求,纵然自己有道承在身,却也不得见一门雷法神通,多是术法之流,雷法神通少有。
“先祖之姿,吾辈感怀之。”
龙阳碎碎念,却是托了先祖遗泽,得此大道神通,看向马援:“倒是有劳马爷爷了。”
“好。”
马援喜笑颜开,却是成了,法虽好,却不是他所能修习的,参悟千年,不得要领,只得唉声叹气。
次日,龙阳离开伏波神庙,却是一路往西疾飞而去,却是奕真有讯息传来,有走蛟作恶,需得铲除。
百宝囊中雷法藏,修士之心却难安。
五雷咒,绝妙也,内有采集五雷之精法诀,却也让他,神思远去,龙仙根,传说众多,也至于雷劫之下。
“前路艰苦,却也要登上顶峰,见识一番雷劫之威。”
龙阳喃喃自语,道心圆满,须知前路难行,唯有一颗道心在身,勇猛无回。
天地尚有正负之说,雷劫也好,神劫也罢,都是天道抑制修士数量,仙人万古不朽,若整个世界都是仙人,早就乱套了,天地有天地的秩序,人道也有人道的秩序。
伏波神域
马援站在一处宫殿中,宫殿低矮,未曾有半分恢弘之气,却是运功,施展千里传音。
“各处山神河伯注意河流动向,若有走蛟通过,随时汇报。”
“谨遵神旨。”
“老大,我那”
看了眼瞬间活络起来的群聊,马援放下手机,也不管如何,静等情况便是,近日来一直紧皱的眉头,今日却是舒展了许多。
“如今也没几个老朋友了。”
“死老龟你来此作甚!”
马援一怒,虚空炸裂,露出一白眉驼背老者,戴着个太阳镜,却是略显滑稽。
“本君来看看。”
洞庭真君也不管他,自顾自的落下,看着宫殿之中罗列的那一座座灵位,叹息不已,这些灵位,皆是昔年封神的老友,挺不过神劫,化为飞灰而去。
“怎的,好端端跑我这来?”
马援皱眉,二人上次刚刚做过一番,如今前来,莫不是再来找自己打一架?
“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打打杀杀真的是,伤和气,”洞庭真君摇头苦笑,却是因上次二人争夺洞庭真君之位,较量一番,这小子技不如我,不服气呢。
“那洞庭湖中不安生,那小龙又开始闹腾了,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此番化蛟盛事,怕他会趁机起事,引来上面注意。”
洞庭真君老脸紧皱,难为的很,神位夺取这种事情,上面不承认的,算是大家心照不宣,但如果有人捅破,或者他背后的神罩不住,那他就完蛋了,天宫问及,如何作答?
“且,求我啊,求我我就帮你!”
马援好笑的看着洞庭真君,倒是不知这神位还有一番因果,处理不好,这老小子不仅飞灰湮灭,含辛茹苦得来的神位也得拱手相让。
“此乃万年水灵。”
洞庭真君看都不看马援得意的表情,从虚空中拿捏出一物。
马援眼前一亮,一把抢过:“哎呀,大家几千年老朋友了,还送什么礼,太客气了。”
“有劳了。”
波涛汹涌的渠江支流中,一只白色走蛟,庞大的身躯被身上的光线束缚,铜铃一般的眼眸紧紧的看着空中的场景,眼神中,有惧怕也有渴望。
江面一阵炸裂,掀起数里水浪翻滚,虚空中,一身披风的奕真,身形略显狼狈,略微喘息,眉头紧皱,清澈的眸子中满是疑惑,掌中飞舞三对黑白子。
“小姐,我们无冤无仇,你何必这样争锋相对!”
奕真凝重的开口道,对面虚空中,则是一名身着T恤长裤,一头乌黑长发,肌肤白嫩,虽很是狼狈,却依稀可见是位美人坯子。
“放了小灵。”
少女似是疑惑的看了许久,好似才想到应该运用某种情绪,略微渴求的道出声。
江面上被束缚的走蛟,却是发出犹如婴孩一般的哽咽声,似是在哭诉,如若不见它那庞大的身躯,怕是会认为是什么阿猫阿狗在叫。
“还未请教小姐姓名,既然争斗,小道也不杀无名之人,”
奕真看着少女以及那走蛟的模样,心中一叹,本不想杀戮,眼神逐渐化为凝重:“走蛟毁坏堤坝,冲毁桥梁,此物,不能放。”
“天元·落子!”
奕真真力挥发,掌中黑白棋子陡然飞舞而出,化为流光顷刻间分布四方,天干地支,四象所在,转瞬间便形成了一座虚空阵盘。
“天元·困龙!”
虚空阵盘中,从天元冒出一枚白色棋子,顷刻间,四方黑色棋子浮现,光辉涌动之间,赫然化为了一道能量长龙,卷起真力,将少女束缚在其间。
黑色棋子宛若巨龙一般飞舞,一点白子当做眼,威武不凡,凝视着被自己束缚住的少女,咔咔声不断浮现,却是少女愈发被黑色棋子束缚。
“小姐,虽我不知你是何门何派,但这只走蛟,必斩。”
奕真看着这个厉害的有点过分的女孩总算被束缚住,心里头松了口气,剑指伸出,夹着两枚棋子,一黑一白两道微光闪烁虚空,却是刹那间投掷而出,快若奔雷。
黑白棋子之上的真力不断摩擦,轰的一声巨响在江面上掀起,四周波涛滚动,水柱翻天,却是黑白子的攻击。
“结束了不!”
奕真整个人都仿佛松了口气一般,瞬间松懈了下来,这个小姐,可真难缠,眼眸陡然瞪大,灵识之中察觉到一道黑影闪现,对方速度之快,哪怕灵识,也只能观察到一抹黑影。
一记走勾拳,直挥中奕真的脸颊,少女浑身狼狈,奕真一拳被打入江中,而在少女行动轨迹的前方,虚空阵盘化为的结界上,却有一道正在愈合的缺口。
不可能!
对方怎么可能轻易就破了自家的四象棋盘,江水灌入口鼻之中,奕真却是懵圈了半响,才回过神来,真力鼓动,从江中飞出。
“你怎么做到的?”
奕真看着眼前的这个黑发少女,强的诡异,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身法,不能大意了,这小姐,实力很强!
“你这棋盘,暗合四象,四角封闭,自成空间,你倒是有点手段,不然你也不敢对小灵出手了。”
少女缓缓转过身,清澈无比的眼眸看着奕真,嫣然一笑道。
“这”
奕真有些呆愣,自家的四象棋盘,虽只是奕天谷的大法,想要破解不难,但那等破解四象棋盘之辈,皆是有道高功修士,何曾听闻过,谁家小辈便知晓破解自家的棋盘。
冷静,对方身无真力波动,身法虽然诡异,却更接近于近身战,杂乱无章,奕真分析,诡异,诡异,诡异,这小姐,到底什么来头?
“在下奕天谷奕真,还未请教小姐姓名。”
奕真彬彬有礼的对着眼前的少女微微作揖,却是无先前那般居高的态度,这个少女,很棘手,如果连名字都不知道,却是不好下杀手。
“我?”少女双眸望天,黝黑的秀发在月光下更是耀眼,清澈的眸中倒映着月色,半响:“他们都叫我楚红。”
楚红吗?
奕真嘴角掀起一抹笑容,张开手,真力飞舞,星光点数从天边激射而来,却是一枚枚黑白棋子,此刻正往他掌中汇聚而来。
“先前为了查探水脉,将它们留下监控,如今,却是一场恶战,还得多谢楚红小姐,给我召唤它们回来的时间,相应的,我也会倾尽全力,击败姑娘。”
奕真眼角冷厉,状态真力灵识,皆往巅峰汇聚,却是准备,全力一战。
“想要你死,你早死了。”
“不”
奕真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身后,少女的黑发,已然飘荡,他怎么做到的?
没有真力波动,没有灵识波动,仿佛凭空出现一般,这还是人吗?
天元·坤中
瞬间之间,掌中黑白棋蓦然飞舞而起,映出五行,只感觉自己受到巨力轰击,浑身肌肉骨骼颤栗不止。
“哎呀,居然被你防住了。”
楚红略有些惊讶,看着自己的白嫩小手,几根指尖上有些擦伤,鲜血尚未溢出,伤口却已经愈合。
“不玩了,我带小灵走,不想跟你打。”
楚红陡然颓然了下来,小手一摆,身形却是降下,朝着江面上被束缚住的白色走蛟小灵而去。
小灵泪眼朦胧,发出奶狗一般的讨好叫声。
“你!”
奕真喝叫出声,身形却是一瞬间愣住,身体内,有两股奇怪的劲力,在堵塞经脉。
“不可能,她不可能做到!”
眸中满是凝重,奕真却是管不了其他,体内两股劲力已经堵塞一只手的经脉,真力运转不畅,需得赶紧驱除这诡异的劲力才是。
什么情况!
龙阳驾驭剑光而来,却是被眼前的一幕看呆了,四周狼藉不堪,江面上束缚着一只巨大的走蛟,而有一名少女正踩在它脑袋上,解除它身上的束缚。
“奕真,你没事吧?”
看向虚空中坐在棋蛊上打坐调息的奕真,龙阳赶忙驾驭裂天剑飞去,外围黑白棋飞舞,却是防护住了奕真。
“真阳道兄,我受了点内伤,楚红的劲力在我体内乱窜,我一时半会无法化解,这女子要带走那只走蛟,那走蛟冲毁堤坝,毁坏桥梁,不能让她带走
她身法诡异,需得小心。”
奕真额角冒汗,艰难的睁开眼,看着眼前的龙阳叮嘱道,体内的劲力,犹如两团面团,不断吸收他的灵识与真力,一时半会却是难以应对。
“二师兄,我们这边遇到了麻烦,尽快赶来。”
龙阳连忙给二师兄发出一条求救信息,满脸凝重的看向解除了走蛟脑袋上的束缚的楚红,能将奕真打的如此困难,这位陌生的姑娘,很棘手啊。
小灵一声怒吼,身形剧烈翻滚,楚红不待,身形落在江面,噗通一声扎入江面中,纵然身死还有束缚,却也逃窜而去,丝毫不顾江面上有些凌乱的众人。
“小灵,你别跑了,不然被打死了,我可不管你了。”
楚红看着江面,扯着嗓子喊道,纤足踩在江面上,略微洗净身上的泥土,月下,少女的身形更清晰,骨感少女,身材好,就是面目被长发覆盖,看不清晰,不过能够判断出是个美人。
我在想些什么!
龙阳恼火,最近总是会冒出来这样的杂念,看着楚红:“楚红姑娘,你可是打伤了我的朋友,你的小宠物也跑了,带不回它,那么请你跟我走一趟。”
冲毁堤坝,毁坏桥梁,这只走蛟,怕是无法入海了,化龙无望,天知道它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他没事,我嫌他烦,两小时就没事了,”楚红转身,好似这里没得玩了,准备走人,迈出几步,回首看向龙阳,龙阳却是刹那间看愣眼,这眼眸,太清澈了,仿佛,一尘不染。
“小灵不是我的宠物,是宵夜。”
龙阳无言以对,走蛟?
是宵夜,好吧,这人吃走蛟,也不是不理解,不过那玩意的肉,骨头多肉又少,没得吃,走蛟又不是蛟龙。
“姑娘,你终究是打伤了我的朋友,这么走,我也不好交代,要不等会确定这是个误会,我请你宵夜?”
龙阳看着楚红要走,却是一时半会无言以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蹦出这句话。
不想这姑娘走,可自己也打不过人家呀,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奕真手段多,比自己更强一些,都奈何不了这姑娘,自己上,干脆就是找打。
死道友不死贫道,又不是贫道被打了,该怂得怂,但却又要这姑娘留下来,她如果冲过来,我就立马跑。
“你这道士有点意思,明明很厉害,却这么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