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很冷。
雪花一团团的飘洒在空中,落在早已干枯的树梢上,落在枯草堆上,落在道路边,将整片山脉带入了银白色的世界。
置身于这样的世界,人的心情总是会感到一片平和,抬头望天,任由雪花落在身上,滚落地面,让心绪无限的放空。
本该是这样的,本该是令人无限怅惘的景致,一切却终结于万白丛中一点红。
“凌风步!”“分叶掌!”“离生掌!”“穿心腿!”“赵氏长拳!”“无量手!”“元灵剑指!”“玄素剑!”“……”
“哈哈,是你,真的是你!哈哈哈哈。”
南宫常清站在雪地中浑身颤栗,目光炙热到癫狂,口中念着她施展的武学,眼中兴奋愈甚。
箭矢凌乱,刀剑崩碎。
村民们早在林晨身死大闹后,被南宫勒令赶回了楼阁,否则此刻怕是很难全身而退。
身边不断的有黑衣人的残臂断肢抛起,血肉不断飞溅,南宫却熟视无睹,目光只是追逐着那道雪白的身影。
雪落下的速度,远没有她的动作迅捷。
“九死剑!”“冥血神功!”“千机夺魄手”“万川归海!”“……”
他的嘴巴片刻不停,已经数不清那抹白色已经用了多少种武功杀了多少人,那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武者,在她手中比豆腐还要脆弱。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快到已经要超出他的认知了。
啊,这就是他一生都在追逐的女人啊,她是如此的完美!
在他的痴迷中,黑衣人越来越少。
她飘飞的白发变成了红色,雪白的双手染成了红色,一滴飞溅的血珠击中了缓缓下落的雪花,转瞬间,仿佛将在天地间飘落的雪花,都染成了血的颜色。
四溅的血之花将整个院落,变成了炼狱。
她到来的瞬间,黑衣人也无需谁的命令,第一时间动了手。
可动手又如何,他们连她的影子都碰不到。
“伏火拳!”“无妄掌刀!”“寒霜点梅手!”
南宫常清嘴边喃喃,如数家珍,那份崇拜亦如少年的他看着年幼的她与父亲对决时一般。
真正了解她的人,又怎能不被她的天赋所折服呢。
这世间只此一人,旷古绝今的武者,超脱一切的天才!
时间点点流过,也许是半柱香,也许只有三十息。
十年前她大闹演武会屠灭四大势力需要半天,现在面对与当时差不多的人,只要三十息。
而南宫常清口中念叨的武功,也渐渐地迎来了最后一式。
“天心指!”“落英掌!”“一剑,破,九,霄……”
足足百余丈的淡蓝色剑光如波纹般散开,斩断了最后几个黑衣人的生机,一起带飞的还有南宫常清的视线。
他面上激动没有半点消散,即使看到那个失去了头颅,无比熟悉的身体。
剑光穿过他们的身体将前方所有院墙斜斜斩断,砖石甚至来不及倒塌,紧接着,剑光便冲上了天际……给昏暗的雪夜,增添了一轮新月。
“凌……琼……”
等他将对方的名字叫出来,话音落地的时候,他的头也落了地,再没有半点动静。
“啊!啊!!!”
随之而来的,是女子歇斯底里的哀喊,近似低哮,直至嘶哑。
她摊开双臂双手成爪掌心朝上,仰面朝天状似疯魔,皎面上数道被溅上的血痕显得格外狰狞,宛若从地狱归来的修罗,唯有眼角处两行热泪冲破血迹的包围,洒落而下。
曾经灵动的眸子此刻充满了怨恨的猩红,衣摆与秀发在她身后无风自动,抛飞而起。
明明是开阔的空地,广阔的天空,她却好似被困在了这个狭小的昏暗空间中,那样的孤独,那样的悲恸。
那些患得患失的,等到失去的一刻,才真正了解那是件多么痛彻心扉的事。
如果从未得到过,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如果这世间从来就不曾存在呢?
如果……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黑暗在聚集,慢慢地形成了一条条漆黑的丝带,丝带狂躁的扭动着,束缚着她,它游移着想要去到原本不属于它的世界。
随后它好似看到了出口,它要吞噬所有的光明,重塑一个属于它的世界。
它兴奋至极的冲向出口。
下一秒。
“嘘,安静!”
忽然间,一双温热的手掠过她的白发,轻轻地遮住了她的眼睛。
恍惚中,世界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
她的姿态依旧不变,眼前却是宁静的黑暗,身后是熟悉的气息。
“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想,现在你的世界,只有我。”
“感觉到了吗,我的心跳。”
“不要害怕,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谁,你,又是谁?”
“我……我是……”
她的声音变的颤抖,双臂无力的垂下。
残垣断壁,尸山血海中的两人好似遗世独立一般格格不入。
片刻。
“我是,我……呜啊啊啊,晨哥哥!”
她的体温正在一点点恢复,颤抖的,是她抽泣的身躯,大喊声中再没了怨恨和冰冷。
“做的真棒,我的十九。”林晨微微一笑,在她耳边轻轻一吻。
他从濒死的边缘走回来,一定就是为了这一刻。
鹅毛大雪飘洒而下,轻轻地将紧紧相拥的两人覆盖,恍若两尊相拥而生的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
那之后的事情林晨记不太清了,或者说他的意识本就处于不清醒的状态。
他能时刻感受到死亡,却始终放不下十九。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围在他身边,满面欣喜。
“醒了醒了!”
“哎哟谢天谢地,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啊!”
“快去把胡姑娘叫来。”
“我这就去。”
林晨眼前人很多,一时间却认不出姓名,仔细想了想才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些事之前被掳走的村民大婶,住的地方也是重新修补好的村中小屋。
“呃,我。”
声音虚弱而沙哑。
头有些晕,眼前有些昏暗,喉咙无比刺痛,耳边尽是些低低的蜂鸣声,心头却是狂喜不已。
那是一种死里逃生的喜悦,无关身体状况。
“渴了吧?要喝水?饿不饿?冷不冷?”
大婶们的热情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招架,好在这时候玉娘跌跌撞撞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林大哥!”
“玉娘……”